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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這樣?!”雲墨舞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可怕景象。“怎麼能這樣……”

“簫王的軍隊在昨天夜裡進入了柳州,柳城、安縣以及越城所有參與了暴動的人都被捕斬首,起義軍首領的頭顱也被懸於城門示衆。”雲休面無表情的敘述。一夜之間,三縣血流成河。

“所有參與了暴動的人都被斬首?可是他們又怎麼分辨哪些人蔘與了,哪些人沒有?”雲墨舞顫抖着聲音問。

“不需要分辨。”雲休冷酷的笑着說,“他們屠城了。”

——轟的一聲,雲墨舞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那些在前幾日還因爲有了米糧而開心歡呼,涕零感激的百姓,那些一邊喝着米粥一邊淳樸的笑着的天真孩童,那些只是希望能夠活下去的無辜的人們……

彷彿親眼看見了那人間地獄,眼中一片血紅。雲墨舞意識一暗,暈了過去。

“王爺,你怎麼可以棄我們三城百姓於不顧?”

“王爺,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好痛啊,好痛啊!”

“餓,娘,我餓……”

“——斬!”

“——斬!”

“——斬!”

“不,不,不——”

被一連串的噩夢纏繞着,雲墨舞驚叫着從噩夢中掙扎醒來。

“王爺?”守在牀邊的小廝見雲墨舞睜開了眼,趕忙向外嚷嚷着:“王爺醒了,快,快傳軍醫,王爺醒了!”

“我……我怎麼了?”從噩夢中醒來,雲墨舞腦中一片迷茫,“這是在哪?”

“王爺,您不記得了嗎?剛纔您在軍前暈倒了,這裡是涵王爺的大帳。”

“涵王?”雲墨舞順着記憶慢慢的回想起了之前的事。那些懸掛於柳州城頭的頭顱,那些被丟棄在城門外堆積如山的屍骨,一想起那個恐怖的場景,雲墨舞就覺得心痛。

突然,嘹亮的號角響起,緊跟着是又一陣緊張的鼓聲。帳外忽然一片一片的亮起了火把,軍士們來回跑動的身影不斷,整個軍營呈現出一場緊張的氣仇。這一切都在預示着有什麼重大的事情正在發生。

雲墨舞臉色大變,“出什麼事了?”爲什麼軍中號角吹得這麼急?

“王爺,小的……小的也不知道。”

“你隨我出去看看。”

就在雲墨舞要出去查看情況的時候,帳門被挑開。進來一人,正是涵王身邊的心腹右將軍李平。涵王此次前來臺州,三員大將中只帶了兩人,一個是左將軍潛陽,一個就是這位了。

“末將參見王爺!”李平上前一步,在雲墨舞身前行了個軍禮。

“李將軍請起。外面這麼亂,可出發生什麼事了麼?”雲墨舞急忙問道。

“回王爺,是簫國的軍隊突然夜襲我軍大營。”李平也不相瞞。“現在涵王爺已經率兵前去迎敵,臨行前交代末將一定要把天雲王帶離此處,以確保王爺的平安。”

“夜襲?”雲墨舞大爲吃驚。簫國怎麼會如此大膽,居然敢越過邊境發動襲擊!

“請王爺立刻隨末將離開此處。”

“那,王叔他……”雲墨舞猶豫着該不該就這樣走掉。自己也是湮國的王爺,自己也有責任保守國家,與軍士們一起戰鬥迎擊敵人……

“王爺請放心,涵王爺身經百戰,不會有事。此地不宜王爺久留,還請您立即隨末將離開。”李平再次請求。

“那,好吧。”雲墨舞不再遲疑,披上了一件披風跟着李平離開了湮軍大營。

出了營帳,就有士兵牽來了一匹踏雪寶馬。

李平把馬牽到了雲墨舞面前,“王爺,上馬吧!”

雲墨舞接過繮繩上了馬,最後再看了一眼混亂的大營,便跟在李平後面衝了出去。在他的後面,還跟了十幾個護衛的士兵。出了大營沒多遠,雲墨舞不斷的聽到身後傳來殺伐聲,濃重的血腥味瀰漫了整個戰場。不時還有幾枝箭羽從身邊掠過,身後的十幾名護衛裡,也不斷的有人倒下。

這就是戰場,這便是戰爭。所有的人都必須在這裡浴血重生,否則就只能永久的長眠。雲墨舞第一次這麼深刻的體會到這些。

興,百姓苦。

亡,百姓苦。

這便是代價!

“天下一統是必須的,如果不想被人佔領、侵吞、奴役,就只有先去征服他們。也只有這樣,天下百姓才能獲得真正的安定。”還記得那人當時是這麼說的。可是這些代價,真的很殘酷!

風呼呼的吹過耳際,雲墨舞思緒紛亂。

“——咻”,“噗!”

“唔!”雲墨舞捂住胸口,悶哼了一聲。

“王爺?!”

“——天雲王!”

分不清是誰在叫自己,雲墨舞大張着雙眼,只看到天地不斷的旋轉。那人冷酷的表情浮現在眼前,雲墨舞痛苦的閉上了眼,一口鮮血從喉中涌出。

“嗶叭”,什麼東西碎了!

夢裡,那人總是在不遠處。

當自己想要追逐接近時,他卻忽然飄遠,停在遠處,偶爾回頭望着自己。

那神情,高傲、冷漠;

夢裡,他也會溫柔的對自己微笑。

那雙盪漾着秋水的凝眸,總在悲傷時,輕柔的不言不語,安撫自己。

那神情,憂鬱、朦朧;

總是陰謀算計的他,總愛冷言惡諷的他,還有雷霆震怒的他。一張張表情,一個個臉孔,不停的輪轉,變換,都是他,全是他,只有他!

最終,所有一切都永遠的定格在了那張永遠冷漠、無視一切的表情上。

向着高高的九天之外,他的眼中沒有自己,沒有……

心,好痛,好痛!

爲什麼會這麼的痛?

我,怎麼了?

啊!對了,是箭。

一枝冰冷的箭,與他同樣的冰冷。

碎了,都碎了呢……

好夢隨風,又是韶光過。

“舞兒,舞兒……”

顫抖着睜開眼,突如其來的亮光刺痛了雲墨舞的眼。

“舞兒,你……你終於是醒了!”

“我、還、活、着?”雲墨舞張口艱難的問話,擠出幾個嘶啞得不成聲的音節。

“舞兒,你還活着!你還活着……”雲休答得肯定,他看起來很激動,有些不知所措。

“讓王叔擔心了。”雲墨舞重又閉上了眼。

“怎麼能不擔心呢?怎麼能……”雲休迭迭的說着,愛戀之情表露無遺。

得知雲墨舞中箭的時候,雲休正在戰場上與簫國軍隊對峙着。無法立時趕回來的他,只能將滿腔的怨恨發泄在戰場上。雲墨舞的仁王之名已經舉世皆知,得知天雲王中了敵人冷箭的消息,士兵們也跟着羣情激憤起來,湮軍上下萬衆一心,狠狠的回擊了敵人。此戰一舉剿滅了簫軍一萬六千七百餘人,大敗簫軍於野,最後進逼至柳州城下。

從戰場上下來後,雲休就把軍隊交給了潛陽,自己漏夜趕回台州。當時,雲墨舞已經昏迷了兩天兩夜。之後的幾日,雲休就一直守在旁邊,既要親自看顧雲墨舞,又要觀注簫軍動向,不眠不休的處理軍務。

“舞兒,舞兒……”雲休情不自禁的抓住了雲墨舞的手,緊緊的握在手心裡。

“王叔。”雲墨舞睜開眼,無奈的看着因自己而消瘦的雲休,只是輕輕的說道:“王叔該好好休息纔是。眼看兩國大戰在即,軍中大事又全靠王叔處理,王叔該爲湮國的黎名百姓保重身體纔對,侄兒不值得王叔如此。”

“舞兒,你該知道我的心……”

“王叔請自重。”雲墨舞異常的冷淡。

“好,好,好……本王自重,本王一定自重。”一連三個“好”,雲休已是怒極,“可雲墨舞,你別執迷不悟了。你以爲你心上的這一箭是哪裡來的?”

雲墨舞別過頭去。

“不想聽嗎?你又要逃避了?雲墨舞,你自己心裡應該最清楚。當時雖然混亂,但簫軍都被我擋在了後面,又有李平帶你從安全的小路離開,怎麼可能會遇到簫軍埋伏?況且,簫軍並不知道你在我的軍營中,又怎麼對你設下埋伏?究竟是誰放的冷箭,到底是誰給了你心上的那一箭,你真的不明白嗎?”

“夠了……”

“不夠,還不夠!”雲休繼續衝雲墨舞吼着,彷彿想要藉此吼醒他,“你知道的,你很清楚,——是他!是他設計了一切。”

雲墨舞開始掙扎起來,想要脫開他的掌握。

“他從簫國來借糧的那一天起就開始計劃這一切。他把一切都算得清清楚楚,設計了簫國的饑荒,挑動了柳州三縣暴亂,甚至料定了簫王會使用的手段。就連你的心軟仁慈,我對你的心意,還有湮國百姓對天雲王的愛戴也都一併算在了內!”說到這裡,雲休忽然冷笑了一聲,“說實話,我很佩服他!”

雲休最後這句話,讓雲墨舞停住了掙扎驚訝的看着他。

“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嗎?是的,湮、簫兩國就要開戰了。聖旨也已經下來了,你要不要聽聽?”

“不……”雲墨舞搖着頭。不想聽,不要聽!

“朕奉先帝之成業,登極以來,謹守祖訓,尊賢重士,勤政愛民,造福蒼生,不求有功於萬世,但求無過於天下!雲王仁義,聞達四海。上有社稷之功,下有愛民之德。今簫軍無故襲我邊境,傷聯手足,致使我子民百姓流離失所,痛失家園。湮自立國以來,與鄰爲和,未曾有今日之辱,是故孰不可忍!君不見將士遺墓青草長,百里空巷悲泣長。班聲動,北風起;劍氣衝,南鬥平。今召四海一心,戮力共誅之,不雪此恥,不消此恨!” 不雪此恥,不消此恨?雲墨舞怔怔的聽着。

“這是陛下親撰的,寫得真好,不是嗎?”雲休用力扳過雲墨舞的臉,直看入雲墨舞眼中,“此檄文一出,定是羣情激憤、萬衆一心了。而我們對簫國用兵也有了藉口,名正言順。如此衆志成城,何愁簫國不滅?舞兒,我怎麼能不佩服他!想我雲氏祖先百年之遺願,終於要得償所願……他果然厲害!先皇傳位於他,果然不錯。”

“先皇所作安排,豈會是你我能臆測到的。”更何況,現在的他,根本就不是當初的苒兒。

“是呀,如若不是他,誰又能坐得穩這個皇位呢!”頗爲諷刺的嘆了一聲,雲休復又高深莫測的對雲墨舞道:“舞兒,你雖有能力,但關鍵時刻卻總是心慈手軟。換作是你,這皇位早已是我囊中之物。你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嗎?潛陽是你派在我身邊的吧。他原名楊淺,祖籍鹿州,是你原來的貼身侍衛楊武的親弟。十年前受你之命改名換姓後投入我的麾下,奉命暗中監視我的舉動,對吧?”

“你……”雲墨舞大驚失色。原來他什麼都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這不能怪你,舞兒。你總是太天真了。”雲休輕笑着,手指輕輕摩娑着雲墨舞的面寵,一臉寵溺。

雲休的親暱動作讓雲墨舞非常的不舒服,“請王叔謹言、慎行。”雲墨舞意有所指的警告,擡手就要打掉雲休的手。

“謹言慎行?!哈哈哈,我的野心朝野盡知,不是嗎?況且,我又何必在你面前遮遮掩掩的?我想要你的心,也從未掩飾過!”雲休炙烈而火熱的眼神緊緊糾纏着雲墨舞。雲墨舞下意識的想要躲避,卻被雲休猛的鉗制住。雲休突然俯身吻住了躺在牀上正虛弱的雲墨舞,“舞兒,舞兒……”熾熱的雙脣糾纏着雲墨舞的不放。

“唔,你放……放開!”

“唔!”一聲悶哼,雲休受驚般的突然從雲墨舞身上跳起來。手捂着脣,雲休不敢置信的看着雲墨舞,一縷鮮血自口中溢出。“你、咬、我?!”

雲墨舞躺在牀上大口的喘氣,狹長的鳳目冷冷的、鄙夷的瞪着雲休。“王叔請自重!”

“好,好,好……我不能碰你,只有他才能碰你是嗎?”雲休的臉因憤怒而變得扭曲,“他都這樣對你了,你還想着他?!告訴你,你的苒兒根本就不要你,你死也好,活也好,他不在乎你!”

“我的事,與王叔無關。”雲墨舞死死的咬住脣,直到發紫,甚至沁出血珠來也沒鬆開口。“陛下是君,我是臣,陛下要怎麼做,做臣子的都無權干涉。也請王叔不要忘了這一點!”

“你……”雲休還想上前。

“王叔,我乃先皇御封的天雲王,賜有天雲劍。剛纔王叔一失衝動失了寸,我不與王叔計較。但若再有下次,陛下面前我定是要向王叔討個公道的。”

雲休立時僵在當場,臉色變得更加的難看。“你以爲我會怕他?”

“你不怕他。”這是事實,“可你也動不了他。”這也是事實。“你們要如何去爭,以後都是你們的事,我不想再牽扯在內了。”

“你能放他不管?”雲休不信。“這麼多年來,你幾時放下過他?”

“不放又能如何?難道還要再死一次嗎?”雲墨舞一臉迷茫,很是疲憊,似乎想要看破什麼。

望着眼前這個看似柔弱、其實堅強的雲墨舞,雲休不甘心啊!爲了愛那個人,不管多少的屈辱折磨他都咬牙挺過來,一切都只是爲了愛那個人……

“舞兒,爲什麼不可以是我?”雲休輕問。

雲墨舞只是搖搖頭,“我如何能選擇呢?”

長嘆一聲,帶着心中的不甘,雲休無奈的走了。

雲墨舞靜靜斜靠在牀頭,兩眼無神的盯着眼前的紅色流蘇,兩行清淚在不知不覺間流出。滾燙的珠淚一顆一顆落下,打溼了衣襟。隨着最後一縷殘陽的消逝,連空氣都漸漸變得冰冷。

終於累了,雲墨舞輕輕的閉上眼。

不要去想,不願去想,可那支無情、冰冷的長箭卻總在腦海裡浮現。閃爍着冷冽寒光的箭頭直直的指向自己,一點一點的張開……而那個隱藏在暗中,無形的操縱了這一切的人——赫然就是他啊!

是他啊,是他……

雲墨舞喉頭哽咽着,無聲的哭泣:“爲什麼是他?爲什麼要是他啊……”

湮,永和十一年十月,湮、簫兩國正式開戰。湮王用涵王雲休爲三軍主帥,先後於簫國柳州、汾郡、青州大敗簫軍。與此同時,簫國國內暴發瘟疫,漫延數郡,致使民心動盪不安。

永和十一年十一月,簫王重又拜老將林崖爲帥,集結大軍三十萬於周郡迎戰。之後,局勢幾呈膠着狀,兩軍戰得難解難分。

永和十二年二月,簫國主帥林崖因通敵罪名突然獲罪,在押解回京途中暴斃。不久,通敵一案真相大白,老將軍屈死,簫軍軍心大亂。

永和十二年三月,湮國二十萬大軍兵臨湘城,簫國一半以上的國土被佔。簫軍掛出免戰牌請求和談。涵王當面撕毀議和書。言:“王之怒,非王血不能平之矣。”

同時,簫王派使去焰、韓兩國求援,焰王不曾接見。韓國派使勸和,被湮王逐出扶搖殿。

作者有話要說:“十一”了,某揚祝大人們節日快樂!看文開心!呵呵,過個愉快的長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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