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金井?”
寧風隔着十餘丈的距離,仔細地觀察着面前這一口大名鼎鼎的井。
金井本身,並不是金色的。
它只是一口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石井。井沿是斑駁的青石,上面佈滿了青苔,有無法言述的痕跡布在石體上,彷彿歲月在留下流淌過的足印。
一切金光,盡是從井口中涌動出來的,如液體一般在噴涌出來。
十餘丈的距離外,寧風周身上下,亦被染成了璀璨的金色。
“昔微他們就在井下嗎?”
寧風心中一動,自認易位而處,突然被弄進這陰陽鎮中,弄清楚情況後,自然而然地也會將這口金井當成救命稻草。
金井的另外一端是什麼,沒有人知道。但是,終究是一個脫離陰陽鎮的可能與途徑。
人同此心。
寧風會如此想,相信處在那個環境下的陳昔微等人,亦有很大的可能做此想。
懷着這個念頭,寧風移步上前,繞着金井幾個圈子。
突然
寧風的腳步猛地一頓,瞳孔驟縮,目光聚於一處。
那是在金井下,一個毫不起眼的地方,地面靠近井沿處一塊青石上,有一個痕跡。
金井因爲亙古存在之故,沒有人知道它究竟經過了多少歲月洗禮,周遭各種痕跡多如牛麻,引起寧風注意的痕跡置身其間,全不起眼。
就是這個毫不起眼的痕跡,彷彿一道閃電從天而降。打在了寧風的身上。觸電一般的感覺。
青石上。有一個環形的烙印,清晰得如同烙印在豆腐上一般,甚至在環形印痕裡面,還有一些細小的花紋存在。
“七夕環!”
寧風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好像有一隻小手在裡面,把心臟攥得緊緊的。
“呼~~”
他狠狠地呼出一口氣,對自己說道:“冷靜,冷靜下來。”
寧風稍稍平心靜氣。腦子方纔繼續飛快地轉動了起來:“青石堅硬,若非有意,不至於留下如此清晰的痕跡。”
“這麼說,這個印痕,當是昔微有意留下的。”
“留下,給我的嗎?”
寧風心砰然而動,想到面對金井,做出不知未來如何決定時候的陳昔微,腦子裡想的是他,想到的是給後續追來的他留下線索。不由得就是暖洋洋地一片。
什麼風花雪月,都及不上在危難時候想到的是他。更加的浪漫與親近。
“只能是留給我的。”
“他們身處危難,不太可能分散而行了。換句話說,唯一會在後面趕來的,就是我了。”
“昔微啊昔微,你就這麼肯定,我會一路追到陰陽鎮裡,追着來救你嗎?”
寧風臉上浮現出笑容,拳頭握緊再放鬆,最後握得緊過之前一切。
“好,你猜對了!”
“等我,就來。”
“等我解決了這個……”
寧風的神情微變,目光變得深邃無比。
毫無徵兆地,他忽然側移向左,動作之快,在原本位置都留下了一個殘像。
一邊側移,寧風一般轉身,扭頭,回望。
當他落位後,在身側留下了出一大竄的殘影,恰好定格下了他每一個轉身的角度與動作。
當所有殘影散去,寧風已經轉過身來,面色凝重,面對身後。
他的身後有什麼?
自入陰陽鎮後,除了最開始的一段時間,在寧風身後的一直是青茅山,白瀟瀟。
寧風與白瀟瀟相處到現在,第一次用異樣無比,如臨大敵的態度,默然凝望。
在他的對面,白瀟瀟從低頭,到擡頭,整個動作彷彿被分解成了無數個節,顯得緩慢,且詭異。
白瀟瀟身後,牛妖仰天無聲嚎叫,化作青煙消散。
同一時間,兩人四面相對。
“果然……”
寧風心中咯噔一下,繼而搖頭,苦笑。
白瀟瀟也在笑,這個笑容出現在他的臉上,與之前無數次截然不同,顯得好看了無數,有一笑百媚生一般的感覺。
“你怕我偷襲你嗎?躲得那麼快。”
白瀟瀟緩緩開口,很自然地,開頭那聲韻味奇特的“哥”就沒了。
甚至,在他淡然的語氣中,還帶着幾分譏誚的味道。
“那倒不是。”
寧風笑了,搖頭,道:“一路行來,我的後背一直曝露在你眼前,會偷襲的話,你早就偷襲了。”
緊接着,他意猶未盡一般,又補充了一句:“在我發現不對之前,就已經動手了。”
白瀟瀟也在笑,這回譏誚的味道沒有了,反倒有了幾分知己一樣感覺。
他的氣息,隨着百媚生的笑容在綻放,亦在不斷地變化。
從青草般的乾淨簡單,到妖異而邪魅,並且在不斷地膨脹,從孱弱小綿羊,變成了懶洋洋地打着哈欠的老虎。
在白瀟瀟身後的天幕上,雲氣運轉,彷彿有什麼東西就要降臨下來,籠罩長空。
類似的一幕,已經出現了多次,寧風從最開始的驚異,到後面的麻木,至此刻的視而不見。
“夜公子,好久不見。”
寧風看都不看長空上氣象變化,一出口便是識破天驚。
一直在他身旁,狀況不斷,抽科打諢的白瀟瀟,花名小白的便是,竟然是堂堂魔宗七夜,夜公子?
這反差,未免太大了吧?
“我不是七夜。”
白瀟瀟理所當然地搖頭,原本尋常的臉在神態襯托下,顯得邪魅俊俏,好像在放着光一般。
寧風眉頭一皺,道:“我早該懷疑你。”
“每一次七夜施展魔道法術映照身影於長空時候,都是你出各種狀況時候。”
“鍾馗廟內外,路上跌入洞穴,摔入河中,無不是如此。”
“世上哪裡有如此巧合事情,事出尋常必有妖。”
寧風一樁樁,一件件地道來,語氣肯定,絲毫不爲白瀟瀟的反駁而動搖。
“哦,那你說,我爲什麼會露出這個破綻呢?”
白瀟瀟笑着問道,言談舉止間,多出了幾分灑然自若的翩翩公子味道,與和無頭猛鬼王共坐聽曲歡飲的夜公子愈發地重合。
“爲什麼?”
寧風先是反問一句,繼而道:“在寧某人想來,不是你想露出這個破綻,而是你必須從我的身邊離開,方纔能夠出手對付寧某同門。”
“惟一不解的就是,你既然一直在我身邊,又是如何能準確地把握住每一個對我同門下手的機會?”
“這一點,不知公子有何教我?”
寧風看着白瀟瀟的眼睛,等着他回答。
白瀟瀟微微一笑,負手於後,先是重複了之前那句話:“我不是七夜。”
緊接着,不等寧風變了臉色,他又接着道:“七夜是我。”
前面倒也罷了,後面四個字一出,寧風神色瞬間就變了。
從疑惑不解,到震驚無比,驚訝地望向白瀟瀟,不,應該是魔宗,七夜。
寧風自不是淺薄之輩,會認爲對方在出言戲耍,排除了這個可能後,唯一的可能即便是再不可能,也還是從寧風的腦子裡冒了出來。
“竟然是……這樣……”
寧風情不自禁地喃喃出聲,這個答案,着實是太過震驚。
“寧兄不愧是神宮首席,只是小小提示,你竟然就已經猜到了答案。”
“白瀟瀟”撫掌而笑,狀極歡愉,全無被看破看穿的失落或憤怒,反而是滿滿的欣慰之態,好像寧風只有如此表現,方纔滿足他的某種期待一般。
“白瀟瀟不是七夜,七夜卻是白瀟瀟,寧某要魯鈍如何,纔會猜不到二者原是一體,眼前的白瀟瀟,只是魔宗七夜的一部分。”
“一個跟在我的身側,一個伺機於寧某同門之旁,一有機會,二者合一,出手擒拿,再示威於寧某之前,其後行若無事,抽科打諢於寧某左近……”
寧風說到後來,緩緩搖頭,似有什麼不解之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