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
“竟然真是它!”
寧風在銅牌脫手一瞬間,便感覺陰陽鎮與他不分彼此的認同消失不見了,又恢復到剛開始時候隔膜,如在皮膚之外覆蓋着一層膜,內外阻隔。
銅牌一入陳昔微手,寧風就感覺到四面有無形的氣息在匯聚,以銅牌爲媒介,涌入陳昔微體內。
“果然!”
陳昔微眉頭一揚,吐出這兩個字來。
寧風亦是神情古怪,倒不是爲銅牌有這個效果震驚,亦不是爲無頭猛鬼王竟然幫他而訝異,這裡面定然是有他所不能明白的原因。
他古怪的是,這銅牌是陰陽鎮與他溝通的媒介,爲什麼他竟然會全無感覺?
事實上,銅牌入陳昔微手,寧風感覺到異樣也是一瞬間罷了,轉瞬功夫,銅牌又恢復到平平無奇樣子,只有陳昔微能感覺的與陰陽鎮隔膜被打破。
“寧風,你不用奇怪的。”
陳昔微把玩了一下銅牌,尤其是在上面猛鬼雕刻上摩挲了片刻,道:“無頭猛鬼王,爲天下猛鬼之首,其份位之高,遠超你想象。”
“在這一隅陰陽鎮中,除了偶爾會出現的餛飩老人外,無頭猛鬼王既是守護者,亦是王。”
“這是猛鬼令牌,見令,如見王!”
“在這一隅陰陽鎮中,即便是虛無的靈氣,亦得聽猛鬼王號令!”
陳昔微說得平淡,寧風聽得咋舌不已,這就是傳說中的上管天。下管地。中間管空氣嗎?
“呃。還真是!”
寧風原本只是在心中吐槽,結果一聯想,一對應,貌似很貼切啊。
“只是……爲什麼呢?”
寧風很奇怪。
無頭猛鬼王跟七夜之間,的確只是交易,這點才當日他們的相處模式及對話就可以知道了。
問題是,即便是如此,無頭猛鬼王兩不相幫就算是很給太陽神宮面子了。何必要這樣直接站隊呢?
寧風心中有數的,猛鬼令,他認不得、七夜認不得、白髮老魔認不得,但總有人能認得。
七夜和白髮老魔回去跟魔宗長輩一形容,便不難知道,無頭猛鬼王在陰陽鎮中,其實是偏幫了寧風一把。
“還有,我跟七夜出現的地方,恰好是餛飩老人出現之處。”
“無頭猛鬼王或許命令不了這樣的存在,但得知他出現。將我跟七夜送到他那邊去,卻當是做得到的。”
“搞不好。我得三盞青銅燈,七夜只能得兩盞,亦在無頭猛鬼王的料中。”
“爲什麼?”
寧風在這邊百思不得其解,費盡心思,以至於都沒有察覺到,在那麼一瞬間,陳昔微沉默了下來。
等寧風放開這個念頭,暫時不去想它,再看陳昔微時候,她已經恢復了常態。
四目相對,陳昔微嫣然一笑,將猛鬼令遞還給寧風,道:“寧風,收好這塊令牌,即便是出了這陰陽鎮,它也不是全無用處。”
“哦,是嗎?”
寧風隨手接過,整個陰陽鎮的接納,重新回到身上,彷彿是在水中憋氣了良久,噗通冒出頭來,能自由呼吸一樣。
他把玩着猛鬼令,看着陳昔微,目光有些複雜。
寧風,並不傻!
他或許算不得聰明絕頂,然而世上能瞞得過他眼睛的事情,本就不多。
“那時候,我彈奏的是一曲《鳳來儀》吧?”
“這首曲子,我是學自昔微,亦從未在世上任何地方,聽任何其他人彈奏過。”
“它,是什麼來歷?”
“它,又代表着什麼?”
寧風眼睛裡面是陳昔微閃爍的目光,腦海中則在不斷閃過在他按住琴絃,彈完一曲《鳳來儀》後擡頭所見猛鬼王的表現。
“他,一定是知道的!”
“他,一定是誤會了什麼。”
寧風手,驀然攥緊,緊得猛鬼令上鬼王浮雕都要深深烙印,都要刻入他掌心當中;
陳昔微的手,亦是攥緊,緊到掌中幾乎要重新浮現出鳳凰血印來。
突然
寧風展顏,一笑,手放鬆,將猛鬼令在掌上拋拋,再接住,如小兒在隨意地玩着玩具。
“昔微的來歷一定有問題,可是,那又如何?”
“我只要知道,她是陳昔微,她是我心上的那個女人,足矣。”
“其他種種,我該知道,該面對的時候,自然知道,自然會去面對。”
“現在想之何用,當她覺得應該讓我知道的時候,我自會知曉。”
寧風臉上乾淨得如最澄清天宇的笑容,他略顯輕佻的動作,反而讓陳昔微放鬆了下來。
兩人四目相對,似乎都可以從對方清澈眼眸間,一直看入對方內心最深的地方……
“別拋了。”
陳昔微臉上掛着輕鬆的笑容,道:“寧風你可別將它當成玩具,這可是珍貴的陰桃木所雕。”
“陰桃木?”
寧風詫異地停止拋上拋下動作,將猛鬼令放到眼前,仔細端詳。
“無論手感,還是重量,亦或是其他的什麼,怎麼看都是青銅,怎麼就桃木了?”
他掂量着猛鬼令,怎麼都無法將之與輕飄飄的桃木聯繫在一起。
陳昔微知道他不懂得,細細道來:
“陰桃木,天材地寶之一,天上地下,只誕生在一個地方,那就是陰陽鎮!”
“陰陽鎮,界分陰陽,故而有陽世乃有之冢,葬陰間獨有之再死人。”
“陰桃木,就是在這種陰冢上長出來的天材地寶,呈青銅貌,卻是桃木之屬。兼具陰陽。天生就能威懾陰靈之屬。”
……
經過陳昔微的解釋。寧風明白了什麼叫陰冢。
原來,所謂的陰冢之所以是陰陽鎮獨有,跟它特殊的存在意義有關。
陽世間,無論是帝王將相,士農工商,凡夫俗子,還是仙佛妖怪,多有入土爲安。墳冢陰宅爲說。
相對應,陰間都是陰靈之屬,當然也就不需要,不存在墳冢之說。
陰陽鎮,則是例外。
在陰陽鎮中,陰陽雜陳,即便是陰靈,在這個地方,亦有可能還原出實體來。這種陰靈實體,再死一次。葬於墳冢,那便是陰冢。
陰冢上長出之桃木。即便是陰桃木。
寧風理順了這些東西后,愈發地覺得手上的猛鬼令沉甸甸,嗯,壓手。
“果然是寶貝,有分量。”
寧風灑然一笑,說出的話引得陳昔微捂嘴而笑。
這叫什麼話,沉甸甸壓手的就是寶貝是吧?這哪裡像是天下七宗太陽神宮之新一代首席弟子該說的,分明是俗世當鋪裡秤斤注兩的把式嘛。
“我們……”
寧風要將猛鬼令收入懷中,帶着陳昔微離開。
這時候的陰陽鎮,因爲猛鬼令的存在,寧風覺得安全得多了,可是這個地方,終究不是久留之處。
他這個動作剛剛做出來呢,拿着猛鬼令的手還沒有揣入懷中,就被一隻纖纖素手按住了。
陳昔微的手!
她將寧風的手,以及他掌中令牌,一起壓住,當寧風擡頭驚訝地望向她時候,緩緩地搖了搖頭。
“昔微?”
寧風明白了她的意思,停下動作,將猛鬼令重新拿出來,攤在掌中,若有所悟:“你的意思是,這猛鬼令,還有其他用處?”
陳昔微笑着點頭,道:“猛鬼王既然將如此重要的令牌給你,這個人情已經賣出去了,他怎麼會只賣個一半呢?”
寧風搖頭,乾脆地道:“沒懂。”
陳昔微撇了撇嘴,道:“無頭猛鬼王,既是天下猛鬼之王,凡屬猛鬼之屬,皆先天受其控制,其份位不低,勉強夠得上‘大能’之屬。”
寧風好學不倦地問道:“然後呢?”
這會兒他的神情跟好奇寶寶一樣,眼睛撲閃撲閃地看着陳昔微,那神情着實引人發噱。
當然,要是看到後面還被拖在地上的一衆他的師兄弟們,就不會覺得這是一個什麼好寶寶啦。
陳昔微噗嗤一笑,道:“這羣大能們,有一個算一個,都有一個壞毛病。”
“他們要嘛一毛不拔,要嘛就是生怕人情沒賣到位,白瞎了功夫。”
“反正嘛,這人情你已經受了,那就受到底,別用了一半,這人情就欠得虧了。”
“這就是因果,你懂了嗎?”
寧風真懂。
他一拍巴掌,恍然大悟地道:“我懂了,昔微,你的意思是,因果因果,不是怕擔因果,而是既擔了因果,那就要把價值發揮到極致,不然就虧了。”
“這就跟我們借錢買東西一樣,反正錢已經借了,一定是要花的,那這錢就要早早的,儘量地花光,不能砸在手裡,不然借錢就沒了意義,利息也白給,對不?”
陳昔微瞳孔都放大了,吃驚地看着寧風。
一是爲他的領悟力之高。她只是提了“因果”兩個字而已,他就想到了這麼多,這麼的透徹;
二是爲了這個比喻。
“這個……是吧……”
陳昔微腦子有點暈,既覺得比喻粗俗得不行,又偏偏覺得恰當得好,玄之又玄,只存在於大能世界裡的“因果”兩個字,竟然能用“借錢”這種絕對不會出現在他們之間的比喻透徹解釋。
她看着寧風,就好像重新認識了他一樣。
寧風也有點同樣的感覺,摸着下巴想道:“昔微對大能之間的東西,怎麼會這麼熟悉?”
“算了,不想,就跟之前想法是一個道理,時候到了,我當知道了,自然就會知道。”
寧風拋開那些東西,問道:
“昔微,你快說說,這猛鬼令,還會有什麼其他用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