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神宮!”
寧風五心朝天,靜坐在樓閣最高的一個房間,頭頂七尺地方,大塊完整晶瑩剔透的水晶爲頂,傾瀉熾烈陽光而下。
沐浴在陽光中,寧風開始第一次修煉太陽法,第一次觀想太陽神宮。
一息,兩息,三息……
十餘次息的時間裡,寧風雙目緊閉,呼吸漸漸均勻下來,周身緩緩放鬆,洋洋暖意流轉,彷彿安睡。
下一刻,“轟”的一下,他眉心劇烈跳動一下,一個淡淡的光之印記浮現,又隱沒。
在寧風腦海裡,無數光線在匯聚,凝成了一座太陽神宮形象。
每一根撐天巨柱,每一處精細雕琢,任何一個細節,如水落而石出,飛速地清晰起來。
隨着一聲轟然,神宮成型,煌煌大日之威,天地惟一的霸道,蓬勃而出。
太陽法根本中的根本,太昊金闕神章中記載的太陽神宮,寧風一次成功地觀想出來了。
“喝!”
寧風豁然睜開眼睛,眼中迸發出金色的光。
他周身上下,肌肉劇烈地顫動,抖動一身太陽袍如怒海波濤。
“引!”
寧風掐指成訣,下點丹田,上豎紫府,最後手臂如劍如槍,直指於天。
同一時間,他腦海中太陽神宮迸發出赫赫之光,無法言述的強大吸力迸發出來。
“刷!”
一柱天光,穿透寧風頭頂水晶,筆直地落下來,將他整個人籠罩在其中。
正午時候,陽光酷烈得能點燃頭髮,何況此刻濃郁無比,彷彿匯聚了無數陽光精華的奇光。
這便是——太陽神光!
觀想太陽神宮,接引太陽神光!
太陽法修煉起始的兩步,寧風一氣呵成。
多少神宮弟子,多少天縱之才,在這兩步上蹉跎時光無數,就這麼被他輕輕地邁過。
一根根頭髮,一寸寸皮膚,淡淡的白光從寧風頭頂開始蔓延,彷彿如流水傾瀉全身,一直到最後他自然擱置在膝蓋上的雙手都在放着毫毫白光。
時間在推移,天光愈濃,寧風身上白光愈濃,恍若陽光凝成的人,輕輕抖動的睫毛都在發散出光屑來。
就是在這一刻,水雲間外太陽花遲疑出結果,齊刷刷地向着樓閣方向彎腰,低頭,如在朝拜着初升之朝陽。
突然——
寧風眉頭一皺,全身上下洋溢着的那種舒泰,幾乎要化光羽化,要融化其中的安詳散去。
“喝!”
又是一聲大喝,寧風腦海中飛快地閃過傳承自無極間的太陽法要訣,通過太陽神宮,驅動體內太陽神光,自然而然地擡起手臂,向着身前一點。
下一刻,“嗤”地一聲,一條細如女子尾指的光束,從寧風食指迸發出來。
方離手指,就穿牆壁!
這座樓閣別是別府,這個房間與其說是用來修煉,倒不如說是觀星之用,自然結實不到哪裡去。
光束盡數沒入牆壁,從樓閣外望去,即便是在正午時候,依然能看到一線明亮,沖天而起,最後和光同塵,已是數十丈外高處的事情了。
這樣的一指,與當日對付大漢時候,已經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情。
若是中了這麼一擊,怕是直接一個透明窟窿,其中蘊含的太陽神光之力,更是會將一身血液盡數蒸騰,哪裡還有命在?
“呼~呼~呼~~”
粗重的呼吸聲,在房間中迴響,寧風在迸出光束的短短時間裡,汗出如涌泉,頃刻間全身溼透,額前頭髮被打溼,一縷縷地貼在額頭上。
他點出神光的那隻手不斷地顫抖着,無力地垂落下來,好像被抽取了骨頭一樣。
“……痛~”
寧風嘴脣發白,艱難地吐出一個字來。
他何止是痛!
痛哪裡足以形容這一刻的感受。
寧風覺得整條手臂裡,由內而外地,如有千萬把小刀,從骨頭一路銼出來,銼開骨骼,銼斷經脈,銼破皮膚……
類似感覺,在朝陽鎮舊宅,在第一次引出外門太陽巾全部力量時候,他曾感受過一次,不過那時感覺只有此刻之萬一。
寧風擡起相對比較好的手臂,捏了捏痛到麻木的右手,再按了按身上其他地方,眉頭皺成一個“川”字。
“不僅僅是手臂,全身上下,各處筋脈,全到收到影響,就是沒有受傷,短時間內也再經受不起一次。”
“右臂傷勢尤重。”
寧風倒抽一口涼氣,對在外門時候,無數弟子怨聲載道的專注藥師琉璃經修煉這回事情,舉起雙手雙腳表示支持。
開玩笑,他都藥師琉璃經小成,鑄就琉璃體了還是這麼一個結果,不過勉強承受,若是不然呢?
寧風額頭上,汗一下就下來了。
如果沒有這個紮實的根基,就剛剛那麼一下,太陽神光還沒有迸發出去,怕是就先將自己給結果了。
那個樂子就大了。
“還好,還好。”
寧風一邊慶幸,一邊不由自主地拿情況比較好的那隻手,揉着眉頭。
他不是要將眉頭皺處揉開,實在是頭痛欲裂,好像腦袋一下子空了,那種空乏引起的頭痛,怎麼都無法忽視。
“觀想太陽神宮將精神消耗殆盡了。”
寧風苦笑,很有倒頭就睡,一直睡到三四天後的衝動。
想來,太陽神宮無數弟子,在修煉到這一步時候,感受都不會比他好多少。
這個時候,在寧風腦海裡,那一座好不容易觀想出來的太陽神宮,正在化作無數的光點,飄散!
倏忽之間,散於一空。
寧風感受到那一點,空蕩蕩,悵然若失的感覺涌上心頭,不由得握緊拳頭。
隨即,他眉頭抽搐,這是痛的。
“嘶~”
寧風抽着涼氣,抖着手,死命地發散思維,將注意力從身體劇痛上轉移開來。
“太陽法中提到,具體修煉過程,無非是觀想太陽神宮,接引太陽神光入體,然後借之洗練身體,鑄就太陽骨。”
“只有到第一截太陽谷鑄就,我身體才能夠承受足夠太陽之力,神宮中方纔能夠積蓄足夠太陽神光,以使觀想所得神宮常駐不滅。”
“怪不得了……”
在修煉太陽法的過程中,身體就像是木桶飄蕩在江河,外面明明有無量的水,卻限於自身承受能力,只能得一桶。
寧風搖頭,感慨,終於知道爲什麼包括沈兆軒在內的神宮親傳們,明明有如此無上大法在手,卻沒法以之作爲根本主修大法,只能退而求其次。
“要達到第一步,鑄就第一截太陽谷,使得太陽神宮永駐,纔算是將太陽法初步修煉成功,能繼續精進,不至於蹉跎了歲月,影響最終仙道成就。”
“可要達到那一步須得多久?日日如此修煉,日日煎熬這般痛苦,想來很多人可以做到,至少師兄一定可以。”
“但是……,要幾年?或者,幾十年?”
寧風到了這個時候,徹底地對那些頹然放棄的弟子們當時痛苦感同身受了。
“好在,我有九死心法!”
寧風調勻呼吸,平復心情,心神沉浸入九死心境當中。
跋涉……跋涉……跋涉……
九死境中,寧風跋涉在黃沙,浮渡過死海,蹣跚於歧路……,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地站起來,隱隱地,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不同。
在其中過去了不知道多少時光,寧風豁然擡頭望天,“轟”地一聲,他從九死境中脫出,雙目明亮得如天上晨星。
“噼裡啪啦~~”
寧風下意識地握拳,全身骨節都在脆響,如是歡呼,爲重新活得活力。
他腦袋都要爆掉的精神空乏之苦,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人前所未有的清明與輕快。
“我的九死心境感悟,更進一步。”
寧風臉上不由得露出笑容來。
剛剛在九死境中,他就感受到了不同,更能體悟到九死猶自跋涉,一次次倒下還在堅持的感受。
這個感受不是他的,是透過太陽法爲媒介,看到那些苦苦堅持,那些頹然放棄之神宮弟子們的。
“再來!”
寧風深吸一口氣,再次進入太陽神宮的觀想。
水雲間樓閣外,太陽花們彷彿察覺到了什麼,如一陣清風吹過,一起朝向樓閣方向。
時間,不知不覺地就過了三天。
在這三天中,閒心村的僕役們多少次前來要拜見自家公子,卻始終得不到迴音,又不敢打擾,只能交集地等待。
在這三天中,沈兆軒一次次地到來,駐立花叢良久,又默默地離去。
在這三天中,從天雲峰巔處,總有一股強橫的意念每日裡掃過整座天雲峰,經過水雲間時候總會有意無意地停頓一下。
在這三天中,諸峰九脈,新晉弟子中,大半放棄了太陽法,轉修其他九法十三化中真傳,有時而就有喜訊傳出……
水雲間,三天沉默。
恰似,暴風雨前,最安靜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