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 真狠的小嘴
祝臣舟非常重,他整個身體壓在我身上,讓我在除了緊張窒息外,也根本無力呼吸。
他眼神咄咄逼人,毫不避諱的從上向下俯視我,我被他看得無所遁形,心內緊繃着難以釋放,我微微偏了偏頭試圖躲開他過分複雜的目光,可他卻忽然用手指鉗住我下巴,我被他束縛得不得不直視他的臉。
我的脣微張,在他禁錮下合不上,但我的眼睛是清醒,我能從他深邃漆黑的瞳孔內看到自己略帶慌張的面龐,像掉入水中染了一身露珠的麋鹿,充滿了對未知的恐懼和彷徨。
他的脣貼在我耳畔,極其戲謔的口吻說,“如果放你走,你會捨不得嗎。”
我一愣,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我覺得好笑,又彷彿被厲蜂蜇了一下,笑不出來,我說,“我爲什麼會捨不得,祝總多情,我不是。”
他埋首在我側脖頸悶笑着,呼出的熱氣讓我身體發癢,“真狠的小嘴。怎麼說的出來這樣絕情的話。”
我用頭狠狠朝他耳畔狠狠壓下去,他閉着眼睛都還在防備,非常敏捷的朝旁邊牀位一滾,避開了我的攻擊,他冷笑着用指尖在我的臉上流連,每一下都冰涼而危險。
“真無趣。一個女人這樣不識擡舉,會讓男人厭煩的,哪怕他對你充滿興趣,懂嗎。”
我狠狠別了一下臉龐,將他的手指拂開,他正要張口再說什麼,傭人和醫生在外面大約等了很久,這時敲了敲門,祝臣舟不耐看了一眼門的位置,語氣冰冷說,“進來。”
他說完走向牀尾的軟椅,坐下後將寬鬆的居家服脫掉褪與腰間,醫生放下藥箱看到那傷疤後,臉色一白,“怎麼塗抹了藥後還這樣嚴重,已經紅腫了起來,先生需要到醫院就診,才能防止感染髮炎,我這邊的藥物雖然好,但不能做系統檢查,怕耽誤了您傷勢,造成更嚴重後果。”
祝臣舟很不耐的蹙着眉頭,“哪有這麼多廢話,這算什麼傷,你用藥吧。”
醫生張了張嘴吧,可在看到祝臣舟緊緊鎖住的眉宇後,終究把話嚥了回去。
醫生半個小時後離開,一直到傍晚時候,祝臣舟都沒有下樓,我坐在餐桌旁邊看着一桌奢華食物在等待中漸漸冷卻,香味越來越淡,我有點坐不住,對伺候在身旁的傭人說,“祝總還下來吃嗎。”
傭人看了看掛在牆上的西洋鍾說,“先生在書房辦公,他飲食很規律,從來都是六點整用餐,如果這個時間還不下來,基本晚餐就不用了,但會喝一杯咖啡。”
我點點頭,拿起筷子嚐了兩口菜,竟然都是我非常喜歡的味道和食材,我喜歡的食物很特殊,基本上大部分人都不怎麼愛吃,並不是挑剔,而是口味的偏好,再加上陳靖深給我的富足生活,一來二去也比較貪慾口覺享受。
但這樣熟悉而透徹瞭解我的品味的人幾乎沒有,我略微錯愕看向傭人,她掃了一眼我手中的食物,“先生吩咐每晚都做這些,換不同口味,食材不變。”
我很訝異祝臣舟竟然清楚我的喜好,而且還摸得這樣毫無錯漏,我呆愣了兩秒鐘,樓上書房傳來一聲悶悶的咳嗽,我想到今天他爲了救我被黃卿誤傷的背部長疤,鮮血淋漓猙獰恐怖。不管這件事起因如何,他救了我是不爭事實,敵對之間的人,在特定事件下,也要有基本的禮義廉恥。
我抿着嘴脣思考了片刻,主動站起來進入水吧,用磨好的咖啡豆煮了一壺純黑咖啡,我對傭人說,“一會兒再吃,我先上去送杯咖啡。”
我端着精緻的陶瓷杯輕手輕腳走上二樓,書房的門是虛掩的,裡面滲透出一縷橘黃色的光線,朦朧溫柔如水,我來回踱步躊躇很久,大約是走廊上投射的影子被他看到,他在裡面忽然發聲說,“誰在外面。”
我嚇得立刻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盯着那條門縫,他半邊身體在書桌後微微晃動,有翻動紙張的沙沙聲,我吞嚥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走進去,我同樣是將門虛掩,然後把咖啡放在桌角他觸手可得的地方,他掃了一眼,通過寶藍色的美甲認出是我,他並沒有擡頭,只是笑着說,“沈小姐終於良心發現,知道關懷我這個傷患。”
我原本忐忑的心被他這句充滿調/的話澆得徹底冰涼,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三句話不離一份輕浮的戲謔。
我冷笑說,“如果不是祝總自作自受,在黃小姐面前表現出對我不該有的東西,我也不會遭到連累,祝總的傷還能從天而降嗎。”
“伶牙俐齒。”
他說完這四個字後,再不說話,而是專注用紅色碳素筆批改手中的基本財務報表,因爲陳靖深的緣故我比較瞭解商業方面的部門分工,最高領導者一般都是通過部門主管的會議彙報來了解各個部門情況,重點地方進行親自批閱和審改,大部分都是等最後彙總,這樣可以節省時間與成本,去做更爲重要的企業推廣和應酬,而有關財務方面的收支進賬,是部門人員和主管進行細緻的分析清算,可祝臣舟卻很特別,他不會把財務放權給下屬,無比親力親爲,這幾天他每晚都忙這些,哪怕細枝末節都要自己去審查,他的疑心實在過分濃重。
我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我不好打擾他辦公,他又不曾讓我出去,我們這樣一站一坐的僵持着,直到書房走廊上傳來腳步聲,接着停頓在了門口。
門縫內擠入一抹高大黑影,投射在褐色地板上,一動不動,我剛要告訴祝臣舟有人,他已經先我一步對門口說了一聲進。
門被緩緩從外面推開,露出黑影的全部輪廓,燈光下我認出這個男人,他是那一晚我鬧出車禍祝臣舟留在現場處理事宜的司機,也是他心腹,孟奇光。
他顯然沒想到我也在祝臣舟書房,他微微愣了一下,站在門口不知是進是出,頗有些爲難。
祝臣舟從文件中擡起頭,看了看他,“杵着幹什麼,有事說。”
孟奇光朝我點了一下頭打過招呼,他手上拿着一份黑色的密封文件夾,直接進入走到祝臣舟的桌前,放在上面,“陳靖深始終按兵不動。因爲根據那名司機所說,他們並不確定是我們帶走了沈小姐,只是一些分析後疑點指向我們,但按照他的地位權勢,以及我們巨文這邊的財力,沒有確切證據,他也無法行動。”
祝臣舟扯着脣角掃了我一眼,他似乎非常得意和愉悅,“這樣滋味大約很不好受,明知自己女人在哪裡卻無法救援。陳靖深的心很多疑,他一定不會認爲他的夫人在我囚禁下,還是完好無損。”
他的眼神有幾分邪惡,“所以沈小姐拒我於千里之外,其實並無多大意義,因爲在陳局心中,你早已不是他一人的沈箏,這杯羹我也分吃了一點。”
我看着他那副志在必得的面孔,微笑說,“那我謝謝祝總給我和靖深這樣大的考驗,如果這一關我們邁過去,以後攜手一生都不會是癡人說夢。”
祝臣舟挑了挑眉梢,他語氣故作溫柔無辜說,“拭目以待。我也希望你們能扛過去,畢竟作爲始作俑者,寧拆十座廟,不會一樁姻,我也是情非得已。”
我淡淡一笑,咬着牙關將目光別開。
祝臣舟的心理強大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我在想這世上是否存在還能令他大驚失色驚惶無措的事物。和他共同生活這幾天,我也練就了他那副波瀾不驚姿態的淺顯皮毛,面對並不是和你一條船上的人,唯有展現出在海浪面前無畏平靜的臉色,才能以靜制動混淆視聽,讓對方拿捏不準你的軟肋,再請君入甕全身而退。往往官商場內喜怒形於色的人,大都被壓制得難以反擊,所以內涵心機都赤/裸暴露無遺。
我盯着他桌上那杯還冒着熱氣的咖啡,我覺得我一定是腦子抽了,纔會感念他救我的情意,如果不是因爲他,黃卿也不會對我這麼大敵意,歸根究底我還是倒黴在了他身上。
祝臣舟打開那份有關陳靖深近期安排的資料後,他忽然低低笑了出來,“真沉得住氣,這位海城最年輕的刑偵局長,不愧是名副其實。不過——”
他將那些資料推開,用食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着,“背後怎樣心煩意亂,誰又知道呢。”
“陳局的城府極深是官場公認的,在場面上的口碑方面無懈可擊,唯一能夠牽制他的也就是十年前那件事。不過我不理解,爲何您不肯昭告天下,難道還要留有餘地嗎。”
祝臣舟似乎對這件事不願多談,他伸手取過另外一份文件,他打開時裡面忽然掉落出一張相片,我只匆忙用餘光瞥到,是一名非常年輕可愛的女孩,並不美豔,但那份清新氣質足以讓人記憶猶新。
祝臣舟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後,他說,“並不曾從任何渠道見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