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潛已經回去訓練一個月了。
他變得很忙很忙，幾乎過幾天才回微信，每次回覆都是簡簡單單的單音字——“嗯”“好”。
佟瞳也不敢多打擾他。
但是心裡卻止不住想他。
她上網查了比賽準確日期，找到DS戰隊的，偷偷買了那場的票。
比賽地點在C市，離這裡挺遠的。
但很巧的是，時間是在週六，她就不用請假缺課。
這是崽崽第一次的比賽。
佟瞳心裡想，我一定要去看！站在比賽場的陸潛肯定是最耀眼最帥氣的崽。
DS戰隊是老牌戰隊，粉絲不少，但都是固有老粉絲，並且大多數是原職業選手，現DS教練Light的粉絲，當年他的孟娘子和玉陰司還有覆舟者征服了不少觀衆，連最挑剔的電競評論都忍不住誇一聲獨一無二無人能出其右。
但是屬於Light的時代已經過去，大量年輕的力量涌入電競圈，這是一批更年輕更有潛力的少年們，懷揣着夢想，掀起最激烈的鬥爭。甚至最小的只有十四歲，是來自FB戰隊的法師，採訪他的時候還處在變聲期，眼睛亮亮的，叫小鹿。
FB是新戰隊，全名是Five Birds，五隻小鳥，成立的時間不足兩年，今年是他們第二次經過選拔成爲國內頂級聯賽的參賽隊伍。在去年，他們以最謙遜的態度，拿下了四強之一，人氣自然蓬勃壯大。
DS是老牌戰隊，但在去年的比賽，他們止步季後賽，有些粉絲離開，剩下的是苦苦支撐不離不棄的老粉絲。
現在DS又加了個新粉絲，佟瞳。
佟瞳沒去過比賽現場，她發了個貼，問去比賽需要做什麼。
一個叫鹿小芽的人回了她：認真欣賞比賽鴨~
佟瞳：那要怎麼做可以給選手支持啊
鹿小芽：舉個橫幅？我也不太清楚，或許燈牌可以，亮亮的很好看
佟瞳：好的，謝謝呀
鹿小芽：對了，你的主隊是哪個鴨~
佟瞳：DS戰隊，你呢？
對方沒回了。
佟瞳點進她的主頁，發現她的個性簽名是：小鹿沖沖衝！
佟瞳把她的頭像點開放大，是一個少年鼓着腮幫子吃壽司的樣子，眼睫毛很長，像是畫了眼線，發現鏡頭過來了，微彎起眼，笑得很害羞。
——FB.小鹿
原來鹿小芽是FB的粉絲。
FB和DS在週六就有一場比賽，怪不得鹿小芽對她的態度一下子冷淡下來了。
佟瞳沒多想，在網上逛，準備買個定製燈牌。
下單之後，她刷了刷自己的帖子，看看有沒有新的留言。
沒有新的回帖，鹿小芽也沒有給回覆。
佟瞳關了電腦，自己煮了包泡麪吃。
父母基本在外，之前還有陸潛過來給她做飯，現在就她一個人，懶得動，又手殘，就吃泡麪。
泡麪剛一下鍋，就接到媽媽的電話。
“瞳瞳啊，你表哥過來考試，應該快到了，你待會兒別出去啊。”
“啥表哥？”
她的記憶裡可沒有表哥啊。
“小時候你倆一起玩過的，他叫厲先先，兩個先都是當先的先，出國讀了十幾年書，最近回來讀研，說是要考證，離我們這兒比較近，暫住一段時間。”
“媽媽，”佟瞳有點彆扭，雖然沾點血緣關係，但也算是個陌生男性，她不太願意獨自面對，然後尬聊，“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醫院的事還沒處理完，回去比較晚。等你表哥到了，你帶着他到附近轉轉。”
佟瞳一點兒都不想帶不認識的表哥轉圈尬聊，但是她找不到合適體面的理由，只能勉強答應。
掛完電話，她趕緊把泡麪撈起來，都快煮爛了。
泡麪吃完，嘴一擦，門鈴就響了。
佟瞳嘆口氣，開了門，擠出假笑：“你就是表哥吧？”
門口站着一個身高腿長的青年。
戴着鴨舌帽，一身休閒，身上斜挎一個包，手扶在行李箱上。他一看就是混血，皮膚白，鼻樑高，五官優越，頭髮是深棕色的。
他用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盯了佟瞳很久，面無表情，盯得佟瞳頭皮發麻，腹誹這人太難相處了吧。
他卻突然露出大白牙，笑道：“你就是佟瞳吧？沒怎麼認出來，要不是你跟小時候一樣矮，我都認不出來。”
佟瞳笑容維持不住，嘴角抽搐。
厲先先卻撥開她，長腿一邁，軲轆着行李箱進門，在玄關不客氣地指着鞋架：“我穿哪雙？”
“……都可以。”
厲先先想了想，挑了個粉色的，他把他的大腳擠進可憐的粉拖鞋。
佟瞳看不過去：“你應該能穿灰色的那雙。”
“灰色的太難看啦！”
他抱怨：“怎麼會有這種老氣橫秋的顏色！”
佟瞳：“……”
你這話敢當我爸說，馬上把你扔出去。
厲先先挑挑撿撿，最後選了個綠色拖鞋，鞋頭還有個醜陋的青蛙頭。
他就踩着這個青蛙頭，在房子裡轉悠一圈，問：“我住哪？”
佟瞳把他帶到一間客房。
他把行李放下，衝佟瞳揚揚下巴：“好了，你去做你的事吧。”
好傢伙，根本不需要特別照顧他。
他一來，直接把這兒當家，比她還自然。
佟瞳乾脆也不管他了。
反身把吃泡麪的碗還有鍋洗了，在自己屋裡學習。
桌上的小鬧鐘滴滴答答地走着，在八點二十三分的時候，有人在扣門。
佟瞳：“進來。”
厲先先轉動門把手進來，目的性很強，盯着佟瞳：“好佟瞳，表哥我餓了。”
“廚房在那，你直走往左看就可以看到，櫃子裡有方便麪。”
厲先先苦着臉：“就吃方便麪呢？”
“昂。”
“沒其他的了？”厲先先掙扎，“水餃也行啊。”
“冰箱裡有食材，想吃其他的可以自己做。”
他先態度那樣，佟瞳也不客氣。
厲先先：“好吧。”他轉身離開。
佟瞳以爲他要走，卻沒想到他一隻腳剛踏出門，突然反身走過來，眼尖地指着佟瞳放在桌上的擺件日曆。
日曆上圈着一個日期，週六，底下是備註。
DS比賽。
佟瞳呼吸一窒，條件反射地把日曆反扣在桌上。
圓圓的眼睛瞪着厲先先。
厲先先：“你也看比賽？”
佟瞳：“……嗯，你也是？”
“我是DS老粉絲了。”厲先先把手機掏出來，屏幕按亮，屏保是一個清俊的青年，穿着西裝，微低着頭上臺領獎。
佟瞳認出來，這個青年前不久她還在醫院見過。
——喬懿，Light。
“喏，我是他粉絲。幾年前他是選手的時候就關注了。”厲先先說，“現在他當教練了，我剛好回國，想去看看現場比賽，有可能沒幾場了。”
“什麼叫沒幾場了？”
這話佟瞳不愛聽，崽崽這個男主在這個戰隊呢，怎麼都不會涼。
厲先先：“我聽說DS買了個路人王，叫Pian還是Qian，不知道跟管理層有關係還是怎麼回事，非讓他首發刺客，我真的吐血。DS還嫌涼得不夠快嗎？這麼作死。”
“人家叫陸潛！Qian！”佟瞳提高嗓音糾正他，“是Light讓他上的，他很有本事！”
“你吼那麼大聲幹什麼！”厲先先掏掏自己的耳朵，皺眉，“你是那個陸潛的粉絲？”
“他是我同桌。”
厲先先琥珀色的眼睛一亮：“那能讓他給我弄張Light的簽名嗎？”
“……”佟瞳無語子，這貨不是剛剛還在吐槽陸潛嗎，怎麼變臉這麼快。
“想得美。”
厲先先不依不饒：“那我們週六一起去唄？你一個女孩子去那麼遠的地方也不安全。對了，你跟叔叔阿姨說了嗎？”
“說了，他們都同意了。”
“我靠這麼開明的嗎？”厲先先震驚，“我媽都不讓我去，說耽誤學習。你玩不玩遊戲？”
“不玩，哥你快出去，我要學習了！”
好不容易把這個嘮叨的表哥轟出去，整個世界都清靜了。
週六。
佟瞳和厲先先坐了地鐵，換乘高鐵，然後又坐了會兒公交纔到G市。
DS對陣FB的比賽是下午三點開始，佟瞳忽然厲先先到達是中午十二點半。
然後在附近吃了飯，逛了逛，進了賽場。
這是個非常龐大的場館，可以容納很多人。
從排隊、進門驗票到落座，佟瞳遇到很多粉絲提着各種各樣的應援物品，大多都是人氣隊伍FB的。
她默默地抱着自己裝在袋子裡的燈牌，坐在座位上。
厲先先訂的票沒有跟她相鄰，但他仗着一副好皮囊，哄着佟瞳旁邊的女生跟他換了座位。
佟瞳等了很久，才輪到兩隊選手出場落座。
她一眼就看見穿着DS隊服的陸潛。DS的隊服以白色和藍色爲主，正面是水平線上立着一個貝殼，反面是書法寫成的“深海”二字。
陸潛穿着這身衣服，格外白淨，滿滿的少年氣撲面而來。
鏡頭打在他臉上，投射到大屏幕上。
佟瞳很明顯聽到周圍驚訝的聲音：“有點帥哦。”
佟瞳莫名的與有榮焉，挺挺脊背。
但旋即又聽到有人嗤笑一聲：“電子競技又不靠臉，實力爲王。DS讓他首發，把老將Robot當替補，我實在沒搞懂這個操作。”
佟瞳心裡默默道，那就等着瞧好了。
總有些人，註定是光環渡身，榮耀加冕的。
FB和DS是分開成兩邊坐的。
佟瞳環顧四周，發現DS的燈牌，都是屬於除陸潛外其他四個選手的，還有Light的。
沒有一個人舉起支持陸潛的燈牌。
佟瞳深呼吸一下，舉起自己手裡的燈牌，在無數的燈牌組成的海洋裡搖曳。
藍色的字體在發光。
——陸潛加油，我永遠都在。
末尾是個紅色的心。
佟瞳事先沒告訴陸潛自己來看他，想給一個驚喜。此時此刻，陸潛跟她好像有心靈感應，在她舉起燈牌的那一刻，陸潛恰好往這邊看。
大屏幕上，少年莞爾一笑。
佟瞳看到那個笑，心怦怦跳。
不知怎麼的，從耳朵到臉龐，突然一陣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