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潛嘴上說着麻煩，但還是堅持每天送佟瞳回去。
那天陸潛投了簡歷，但深海的HR一直沒回郵件。
佟瞳仔細回想原作中的劇情，卻什麼都想不起來。回憶陷進一團迷霧裡，隱隱約約感覺它存在，但就是沒法準確地把握住它。
她好像失去了“預知未來”的能力。
但沒關係，崽崽就在她眼前放着，絕對不會再受到傷害。
佟瞳實在抓不回來記憶，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她和陸潛兩人沒去網吧的時候，就去她家寫作業。
佟瞳一點點把自己的學習方法傳給陸潛。
他的學習上漸漸有了起色。
佟瞳的父母常不在家，佟瞳就只會簡單的蛋炒飯和西紅柿炒蛋，這時候陸潛默默進廚房，做好兩葷一素一湯。
生活平靜順利，就萬事大吉。
將近一個月過去，陸潛眉宇間的陰沉消了不少，眼睛時常黑黑亮亮的，開朗驅散了沉悶，一眼望過去，就會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他漸漸沒那麼消瘦了，臉頰上積攢了一點點肉，頗有點校草的味道。
他的光芒掩蓋不住。
下課時間，教室門口有幾個女孩子探着頭，揮手羞澀地叫他出去。
他不明所以，出去後被塞了一個信封，封面上還用紅筆綴上了桃心。
陸潛一瞬間明白是怎麼回事，他轉頭叫了聲佟瞳。
正在記單詞的佟瞳一臉茫然地過來，離他還有一步遠，就被他拽着手拉到身邊。
然後聽見他對面前的別班的女孩子說：“不好意思。”
女孩子覺得丟了面子，臉一下子紅了，轉頭跑了，信都不要了。
陪她來的幾個朋友趕緊追上去。
班裡的同學噓了聲：“你倆真在一起了啊？想不到。倒數第二和倒數第一，果然天經地義。”
他是在開玩笑，但明顯沒有分寸。
佟瞳才懶得搭理這些幼稚的小屁孩。
“下次月考你就知道我的實力了。”
“嘁~”
兩個人重新回到位置坐下，本來各自忙各自的事，一切如常，佟瞳突然湊近，呼吸聲近在咫尺。
陸潛心跳漏了一拍，快速地轉頭看她一眼，又驚慌失措地回頭看自己的課本。
咚咚咚。
心跳得很快。
一聲一聲，像打鼓。
她要做什麼？
是要表白嗎？
她願意對他這樣的人表白嗎？
佟瞳狡黠地笑了下，帶着幾分揶揄。
熱氣噴在耳畔，陸潛感到自己的耳朵在不爭氣地發燙。
然後他聽見她說：“我家崽崽長大了，有人喜歡了，但你爲什麼拒絕她，還拉我做擋箭牌？她看起來長得不錯啊。”
“我都不認識她。”他勉強壓抑自己的語氣，很怕自己的心跳聲會被她聽到，“要談戀愛肯定得互相瞭解，像你就不錯。”
他半開玩笑般，說出自己的心裡話。
“那當然咯。這世上還能有誰對你比我好。”
她可護着崽崽了。
陸潛懷着雀躍的心情，剋制脣邊的微笑。卻又聽到她說：“不過啊，要是你以後遇到一個可愛善良的女朋友，她能比我好，到時候我就放心走了。”
陸潛的心沉下去。
這是婉拒嗎？那爲什麼對他好，陪他一個多月？是把他當成消遣解悶的寵物了嗎？
是不是從頭到尾，佟瞳都沒對他有那方面的感情。
只是他在自作多情。
那還不如一開始就別理他，他不知道該把這種友善溫暖的對待置放成哪種感情。
非親情、非愛情，也超過友情。
心裡的難過和失落像翻涌的浪潮，但他面上什麼都不能表現出來。
出於自尊，他不想讓佟瞳察覺到。
他說了聲：“快上課了。”
佟瞳“哦”了聲，乖乖回到自己的位置。
她整個人沐浴在秋日的陽光下，彷彿是觸手可及的溫暖，但是窗簾切割陽光，在陸潛的桌上投下一片陰影。
置身在陽光找不到的地方，陸潛感到一陣又一陣的落寞。
她不喜歡他是對的。
他沒什麼值得喜歡的。
班主任進門，沒有講課，先宣佈明天開始的九月月考。
今天下午開完班會，就開始準備考場。
陸陸續續的桌子需要搬出去，佟瞳和陸潛剛好被劃分到不用搬出去的範圍。
把桌子擺放好，佟瞳很自然地說：“那今天我們一起復習吧。”
陸潛把包背上：“你先回去吧，今天我就不跟你一起去了。”
佟瞳“啊”了聲：“那你要去哪？”
“我回家去。”
“你回家？”她皺了下眉，隱約覺得不能讓他回家，但想不起來具體什麼原因，“你今天不跟我一起了嗎？”
陸潛緩慢地搖搖頭：“你先走吧。”
佟瞳覺得他怪怪的，杵在原地沒動。
陸潛極快地笑了下：“別忘了我們的賭約。”
他嘴邊是笑着的，眼睛是空洞的，像是被抽乾水的譚底。
佟瞳下意識伸手拉他，想離他近一點，好好感受他在想什麼。但手一伸出去，就被陸潛躲開：“你幹嘛？”
佟瞳尷尬地縮回手：“我覺得你離我好遠。”
陸潛：“回家吧。”
佟瞳的爸爸媽媽工作經常不在家，之前有陸潛陪着，現在回家只剩下她一個人，晚飯就叫了外賣。
整個房子除了她沒有其他活物，扒拉着飯盒的同時，佟瞳感受到突如其來的孤獨。
這是身處一個陌生世界的孤獨與恐懼。
她黏着陸潛，除了想陪他度過苦難，也許還有個原因，是他是她在這個世界最熟悉的人。
佟瞳勉強塞了幾口飯，打起精神複習，準備明天的考試。
上午語文，下午數學。
佟瞳和陸潛是一個考場的，一起吃飯說話，跟平常一樣，只是陸潛的話少了些，偶爾的表情會有點落寞。
佟瞳以爲他是因爲考試沒發揮好，有點自責，還安慰他一會兒。
考完數學，有些同學圍攏在一起談論答案。
佟瞳正在收拾文具，不經意間聽到他們說最後一道選擇題選D還是A。
“是C啦！”她巴拉巴拉解釋一通，那些同學一拍腦門：“好像是哦，我丟了五分，爆哭。那佟瞳，大題最後一道你寫了嗎？”
“寫了，我的答案是十一分之三十九。”
一堆人順口聊了幾句，佟瞳猛然察覺一道視線停留在她身上，擡眼一看，陸潛正靠在門框上，朝她看過來，眼神複雜，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稍等一下哦，我馬上就好了。”
竟然讓崽崽等她，她愧疚。
書本和筆往包裡塞，加快了收拾東西的速度。
那些同學還拉着她對答案。
“佟瞳！”陸潛叫了下她的名字，“你跟他們一起吧，我先走了。”
“誒！”
他轉頭就走，她叫不住他。
敷衍且快速地對了幾下答案，佟瞳連忙擺脫那些人的拉扯，朝他的方向衝過去。
再看不出來崽崽心情不好，她就眼瞎了。
她走到樓梯，探頭往下一看，一羣瘋玩的同學在樓梯間嬉鬧，不小心撞到了陸潛。
力度應該不重，但陸潛卻捂着那處被撞的地方，停留在原地，背微彎着，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怎麼了？
佟瞳心被揪着，就往樓下衝，萬幸陸潛走得很慢，她很快就追上。
“陸潛。”
她拉住他的胳膊。
陸潛安靜地擡頭看她，臉龐發白，還殘留着疼痛的痕跡。
“你怎麼了？”她指指他被捂住的地方。
“沒事。”像是置氣，又像是被戳破的窘迫，他晃了下胳膊，掙扎開佟瞳的手。
“你不跟他們一起嗎？”哪怕他努力剋制，語氣難免帶了些酸溜溜。
“可是我一直都只跟你一起啊。”
或許那個“只”觸動了他，他臉色好看了些。
“嗯。”
“那今天我們可以一起學習嗎？”她拽住他的衣角，語氣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他又露出那個複雜的眼神，好像在考慮要不要把她撇下。
佟瞳拽着他衣角的手慢慢往下滑，握住了他的手，然後另一隻手也覆蓋上去。
用真誠的期待的眼神望着他。
陸潛把目光移到兩人交握的手上，隨後又移到她的臉上。
良久，他點點頭。
有了陸潛，佟瞳不需要點外賣。
一個人的房子空空蕩蕩，兩個人的房子滿滿當當。
吃過晚飯，兩個人湊在一起復習。
哪怕陸潛刻意忍着，他起身行動的動作不可避免得帶了些不自然。
佟瞳表面上認真學習，暗地裡偷偷用餘光瞄他。
她想等他自願坦白，但他似乎想瞞到天荒地老。
佟瞳終於忍不住，在指針指向八點半的時候，放下筆走到他面前。
陸潛擡頭看她，表情還有點呆，眼神亮晶晶，迷茫無辜。
佟瞳：“我看下。”
“昂？”
“你是不是受傷了？”
“……沒有。”
“那給我看看。”
“……”
佟瞳走到門前，鎖上，然後走回來。
“你不給我看，我今天就不許你走。”
陸潛撐着腮，側着頭看她：“那行，你安排一個地方讓我住。”
佟瞳一時語噎。
陸潛笑了下，在佟瞳眼裡就是挑釁。
這小崽子真以爲自己不敢動他啊？
佟瞳不管不顧地更加親密靠近，右手拽上他的衣襬，被陸潛一把扣住手腕。
他的嗓音終於染上了慌亂：“你幹嘛？”
“我就檢查下，你有沒有受傷。”
“你是女孩子！別這樣。”
兩個人陷入了對峙，誰都不肯先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