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血溶於水
整屋子的人都鬧不明白了,樑念貞只能跑過去半跪在他面前,哭着想扶他起來。
剛好弋揚扶着雙眼紅腫的陸清姿進門。看到滾到地上的陸予江,也跑過去抱着哭,一聲聲喊“爸…爸…”
多情真意切的一家人,連翹站在門口卻像個局外人。
可是爲什麼?
爲什麼他情願冒着病入膏肓的危險,也不願意讓她做檢查。
“總要給我一個理由?五年前你把我趕出陸家,原因是那些曝光的照片。你覺得我丟了陸家的臉,那麼現在呢?現在爲什麼要拒我千里之外?我只不過是做一個女兒應該做的事。”
連翹站在陸予江面前,含着淚,幾乎咬斷牙齒才勉強說完這些話。
陸予江寒漠看着她,扶住牀沿緩緩站起來,兩人對視。連翹能夠感受到他眼眸中所蓄的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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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總算到這關頭,你還願意承認你是我女兒,也不枉我疼了你十八年,但我只問你一句,你如此恨我,爲什麼又願意來做這個檢查?你要知道。這畢竟不是一個小手術!”
連翹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呆呆望着。
陸予江卻冷瑟一笑:“是有目的的吧,覺得一旦你救了我。以後我便欠你一份情,你大可用這份人情要求我給你一些東西,比如錢,股份,甚至是我死後的遺產!”
這便是他的理由?
這便是他寧願死也不願意她去做檢查的理由?
“原來我在你心裡,竟是這麼不顧親情,唯利是圖的人?”連翹覺得這真是荒天下之謬的笑話。
她一下飛機便直奔而來。路上哭了一場,生怕他真的離開。
可是最後呢,最後她的親身父親,她內心深處一直以爲還愛着她的親身父親,居然懷疑她的付出帶有其他意圖。
她還能說什麼?
血溶於水,不過是騙人的把戲而已。
“陸予江,如果這真的是你心中真實的想法,那你大可不必擔心。從法律上來講,我跟你有血緣關係,所以思慕的一切我都有繼承權,從道義上來講,你終究欠了我和我媽,所以我早晚會奪回屬於我的東西,但是一碼歸一碼,現在我來做配型檢查只是單純的不想你死,如果你還不放心,我們可以籤個術前協議!”
“不需要多此一舉,也不需要把你的意圖粉飾得這麼偉大。你和你媽是同一類人,她生前演了大半輩子戲,把我一直矇在鼓裡,所以我現在也不會相信你。”
陸予江揮揮手,最終示意:“走吧,別再來假惺惺,你這恩情我承受不起。”
連翹覺得當時的自己就是一個大笑話。
她巴巴地把自己滾熱的心捧給他,而他卻一臉嫌棄。
嫌太腥。
後來自己怎麼走出醫院的,連翹已經記不大清了,就感覺像個孤魂野鬼,拖着虛飄的步子。
更殘忍的是郊外的天空綴滿漫天繁星,連翹停在路邊,屁股擱在行李箱上。
仰頭看星空,自言自語:“媽,哪個是你?”
“星星不會說話,又怎麼會回答你?”冷冽的空氣中突然傳來溫厚的男音,隨着夜裡的涼風一起吹到連翹耳邊。
她低頭,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隻好看的手,關節清晰,指尖細長,而手裡捏着一根棒棒糖。
再往上看,男人清冽的下巴,脖子上圍着青綠色的薄圍巾,眼梢拉長,笑得特別溫暖。
“你是周家的那個廚師?”這回連翹一眼就將他認出來了。
男人依舊笑着,點了點頭:“嗯,周家廚師,總算你還記得。”
他說着便將手裡的棒棒糖遞給連翹:“這個給你,剛纔出來的時候見你坐在路邊哭,剛巧醫院門口有個小超市,我看到有賣棒棒糖就順手了一支,吃掉吧,吃掉可能心情會好一些。”
溫潤又略帶霸道的口吻。
連翹一下子眼淚又冒出來了。
被自己最親的人傷,卻被另外一個只有過數面之緣的陌生人安慰。
人生的際遇就是那麼奇妙。
“謝謝你的糖。”她幾乎是抑制着淚慢慢剝開糖紙,香甜的草莓味,含嘴裡甜絲絲。
男人笑了笑,看了眼腕錶:“我還有事,要先走。你若吃完這顆糖還是覺得心裡苦,那就什麼都別想了,回去好好睡一覺,至少明天太陽照樣會升起。”
連翹看着他離開時挺拔的背影,不禁想,周家人真是名不虛傳,連個廚子都這麼有氣質,然後又想起上回在機場見到他,那時候他似乎還帶了個助理,嗯…周家人好排場啊。
連翹到酒店已經很晚,洗澡躺屍,在牀上折騰了兩小時還沒睡着,滿腦子心事,陸予江的病情,陸予江剛纔說的那些話,還有馮厲行。
對,馮厲行。
她在機場看到了裴瀟瀟來接機,小別勝新歡啊,他們兩個現在在做什麼呢?
還能做什麼呢?
連翹又想到了前晚兩人滾甲板的事,臉一下子燙起來,心裡卻隱隱作疼。
手賤似的,她又去刷了裴瀟瀟的微博,果不其然,裴瀟瀟剛上傳了她與馮厲行一起吃夜宵的照片,照片上兩人姿態親暱,相談甚歡。
好難受啊!像有人掐着她的喉嚨一樣。
連翹裹着毯子在牀上滾了幾遍,還是爬起來點了支菸……
可剛抽掉半根,手機卻響了,顯示馮厲行的號碼。
連翹差點都沒敢接。
“喂…”最終還是沒熬住,可惜聲音沙啞得很。
對方聽出了不對勁:“怎麼了?聲音這樣。”
“沒什麼,你這麼晚打電話給我有事?”
“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剛纔在機場怎麼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了?”
“……”這讓連翹怎麼回答?她總不能說是因爲見到裴瀟瀟的緣故吧。
“沒事,就是坐了那麼長時間飛機,太累了,想早點回酒店休息。”她隨便扯了個蹩腳的藉口,完了又問:“還有事嗎?沒事我先睡了。”
遂啪一下,手機摁掉了。
馮厲行的車子拐了個彎,下了高架。
總覺得連翹在電話裡的口氣實在不對勁,聲音那麼沙,小妮子哭過?島邊貞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