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轔轔,馬蕭蕭。
遼東大地的官道上,一支數百人的隊伍正蔓延向前,說是管道,可早已經被大雪覆蓋,走在上面深一腳,淺一腳的,就連精熟的戰馬都不禁歪歪扭扭。
李如楠策馬走在隊伍中間,放眼望去,盡是一片白,寒風吹來,捲起地上的積雪,打在臉上,如同刀刻一般的疼。
“少爺!”來順縱馬到了近前,穿着粗氣道,“前面都去打探過了,就是走到天黑,怕是都找不到村子投宿。”
李如楠聽着一陣皺眉,不禁朝後面的那輛馬車看過去,他們這些大男人倒是無所謂,可是這裡還有兩個嬌滴滴的弱女子,若是露宿在荒郊野嶺的,怕是不安全,也不方便。
“前面可有避風的地方?”
來順轉頭想了一陣道:“前面十里,倒是有一處山坳,可以避風,積雪也不深。”
李如楠點點頭,道:“今夜就去那裡過上一夜,明日再趕路吧!”
隊伍繼續前進,只是這路況,速度也快不起來,離開家也有三天的時間了,按照這速度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金州衛。
正走着,李如楠突然聽到馬車內傳來了一個聲音:“停車!我要~~~~~~我要~~~~~”
後面的就聽不清了。
李如楠聽着一陣皺眉,這個聲音不像是恩靜,或者孝敏的,反倒像是~~~~~
“停!”
李如楠止住了隊伍,到了馬車邊上,道:“有何事?”
沒人回答,馬車的車門直接打開,鑽出來一個穿着紫色小棉襖的丫頭,俏生生的站在李如楠的面前,低着頭,紅着臉,一溜煙兒的朝着不遠處的樹林跑了過去,不是智妍還是哪個。
“少爺!是智妍她非要跟着,我們也不能不答應幫着她隱瞞!”恩靜一陣無奈的說道。
智妍!
這丫頭!
也難爲了她那跳脫的性子,居然在馬車裡悶了足足三天的時間,爲了避免被李如楠發現,居然連句話都不說,今日要不是人有三急,被逼了出來的話,還不知道她要躲到什麼時候。
不多時,方便完了的智妍又一路小跑的回來了,站在李如楠的馬前,低着頭,小聲道:“將軍大人!你~~~~你可千萬別把我送回去,我~~~~~我也想去金州玩!”
玩?
敢情智妍把此行當成了郊遊了。
李如楠笑道:“我去金州衛可不是爲了玩的,是去上任,你跟來做什麼?”
智妍仰着頭,一臉不服氣道:“那恩靜姐姐和孝敏姐姐怎麼就能跟着一起去,我爲什麼就不可以!?”
馬車上的孝敏道:“我們去是爲了照顧~~~照顧少爺的飲食起居,你跟去了只能添亂,要不是你威脅我,我纔不會幫你瞞着。”
智妍嬌哼了一聲,叉着腰,一副大人的模樣道:“我也能照顧將軍大人,肯定比你們照顧的還好。”
智妍說着上前,踮着腳一把拉住了李如楠握着繮繩的手,不住的搖晃:“將軍大人!你就讓我去吧,整天都悶在家裡,太無聊了,我保證不會惹禍的,一定乖乖聽你的話還不行嗎?”
寶馬翠花突然接到這亂命,一時間搖頭晃腦的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李如楠也被嚇了一跳,生怕這混賬馬發起脾氣,傷了智妍,連聲道:“好!好!好!一起去!一起去!”
能有這麼一個天真活潑的小丫頭陪在身邊,李如楠有什麼不能答應的,再說現在都離家這麼遠了,又不能再把她送回去。
只是李如楠那慌亂的模樣,讓身旁的孫武,孫文兄弟兩個也是忍俊不禁。
智妍一聽,頓時笑了,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跳上了馬車,連聲催促道:“快走!快走!”
恩靜和孝敏無奈的對視了一眼,也是連連苦笑。
與此同時,居麗也發現智妍不見了,正在和一種姐妹審問花英,在李府上,智妍是和花英住在一起的,這兩天花英一直說智妍因爲不能去金州衛的事情,正在生悶氣,居麗也沒覺得如何,只當是小孩子在耍性子,誰知道今天想起來過去看看,卻發現智妍早就不見了。
“花英說吧!智妍究竟去什麼地方了!”居麗皺眉問道。
一旁的素妍笑道:“居麗姐!還問什麼啊,肯定是跟着少爺一起去金州衛了,那丫頭一向是個倔脾氣,認準了一件事,要是不做成了,就渾身不舒服!”
居麗聞言,忙問道:“花英!素妍說的是不是真的!?”
花英是個老實人,只得點頭忍下,小聲道:“居麗姐!都是智妍非要把我那做的,可不怪我!”
居麗聽了,頓時一陣頭疼,嘆道:“這死丫頭,真是不讓人省心。”
她一邊在擔心智妍的安全,一邊還在擔心李如楠那個壞蛋,她和紫薇都不在身邊,依着李如楠那荒唐的性子,萬一對智妍動了心思的話,就智妍那傻呆呆的腦子,被人賣了還幫着數錢呢。
素妍一眼就看出了居麗在擔心什麼,笑道:“居麗姐!你與其擔心智妍搶了你老公,還不如去擔心孝敏,你別忘了孝敏在師門的時候學的是什麼!”
居麗一愣,道:“孝敏?不會吧!她好像一直都會他很有看法的,就是見了面都沒有好臉色,再說她不是一直都對師兄念念不忘嗎?”
素妍道:“孝敏真正念念不忘的是師傅當初交給我們的任務。”
居麗皺眉道:“還說什麼任務,都已經這樣子了,就算是我們想去完成,都沒了機會。”
居麗說着還撫上了小腹,當初師門交給她的任務就是去迷惑朝鮮國王李昖,可現在她先被李如楠給迷惑了,連孩子都有了,任務自然也就沒有了。
素妍聽了,猶豫了半晌才道:“居麗姐!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在義州的時候,師兄來找過孝敏,雖然他們說了什麼我不知道,但肯定和新的任務有關,你知道孝敏很迷戀師兄的,我也一直擔心她會被鼓動着做了錯事!”
居麗一聽大驚失色,急道:“你~~~~~~你怎麼不早說,萬一~~~~~~~”
素妍趕緊拉住了居麗的手,道:“居麗姐!你也不用擔心,我已經告訴了恩靜,放心吧,她會盯着孝敏的!”
居麗現在也是無可奈何,只得道:“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正說着,紫薇走了進來,居麗等人連忙起身行禮。
紫薇笑道:“怎麼?是智妍那丫頭不見了吧!?”
居麗苦笑道:“姐姐!智妍就是個孩子,總愛做些荒唐事,您千萬不要責備她!”
紫薇笑道:“我責備她作甚!夫君出門在外,身邊也該有何知冷知熱的女人陪着,我看智妍那丫頭就不錯,夫君對她也是上心,若是當真收了房,到時候居麗你也不要說什麼纔好。”
居麗一愣,道:“紫薇姐姐!你~~~~~~~真的不在意嗎?”
紫薇坐下,捧着暖爐,笑道:“在意又如何?男人要做什麼,女人攔得住嗎?再說夫君也是個有分寸的,最終若是能給你們姐妹一個歸宿的話,倒也是一樁好事!”
這下不單單是居麗,就連寶藍,素妍和花英三個都紅了臉,心也不禁朝着那件事想去,同時也意識到,現在已經不是曾經了。
“少奶奶!”門口響起了小廝的聲音,“府門外來了個女真人,說是九少爺的故交,特來拜見!”
女真人?
居麗疑惑道:“紫薇姐姐!夫君怎的還有女真人的朋友,他不是一直都對女真人十分反感嗎?”
紫薇想了想,道:“我倒是聽夫君說起過,他和葉赫女真的貝勒納林布祿倒是熟悉,當初和公爹發了脾氣,也是去了葉赫女真,住了足有月餘,難道是葉赫那邊過來人了?可看清了來人是何模樣?”
最後一句話是對着門口小廝說的。
“是個姑娘!”
姑娘!
紫薇和居麗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了起來,同時心道:該不會又是那個冤家在外面惹下的風流債吧,現在人家正主找上門來了。
“怎麼辦?”居麗問道。
紫薇想了想道:“既然來了,就請進來吧!我倒要看看是個怎樣的故交!”
居麗看着,心裡也是一陣笑,方纔還那麼大方,現在一聽來的是個女子,又變了臉色。
不多時,一個少女便被帶了進來,往衆女面前一站,身材不似北方女子那般高大,倒像是江南水鄉養出的女兒一樣嬌小得很,卻透着一股英氣。
紫薇打量了一番,見這女子模樣嬌美,清秀可人,十成十的一個美人胚子,心裡不由得微微泛酸,她剛剛和李如楠成婚,李如楠便去了軍中,人還沒回來,先送來了千嬌百媚的七個女人,現在更好,居然連女真人都招惹,可眼前這個女子看年紀,最多也就十多歲啊。
和居麗又對視了一眼,心道:那個冤家該不會真的這麼禽獸吧!
“這位小姐,你說和妾身的夫君是故交,不知從何處來!?”
女子也在打量着紫薇等人,聽紫薇問起,一仰頭道:“我是葉赫部的格格東哥,和李如楠是朋友,當初他來葉赫城,我們天天都在一起,你們都是他的妻子嗎?”
紫薇一愣,她倒是沒聽李如楠提起過東哥,道:“東哥格格!不知你來府上,有何貴幹!夫君現下不在家中,你若是有事,不妨對妾身說!”
東哥一聽李如楠不在,頓時皺起了眉頭,道:“和你說有什麼用,這事就要和他說才行!那你告訴我,他去了什麼地方,我再過去找,也不讓你白幫忙,這個送給你!”
紫薇看着東哥遞到了面前的一顆大東珠,也是哭笑不得,道:“夫君是去上任了,就職的地方和鐵嶺隔着千里之遙,你一個弱女子,如何能過得去!”
“去得了,去不了是我的事,你這人真是麻煩,我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是耽擱了,我們葉赫部可就危險了!”
東哥這次過來尋李如楠,也是無可奈何,前些日子烏拉部的布佔泰逃到了葉赫城,尋求庇護,布塞和納林布祿兩個都不好推拒,只能答應。
可誰知道那布佔泰剛剛纔安全,居然又對東哥動了心思,一次飲酒的時候,居然還趁着酒醉,向布塞提親,仗着之前九部聯盟,烏拉部爲了葉赫部曾出了大力氣,還出言要挾。
布塞當然不肯,東哥是他的掌上明珠,就算是要找個夫婿,也不會是已經沒落的烏拉部,更不可能是恍恍如喪家之犬,還需要葉赫部庇護的布佔泰。
布佔泰被拒絕了,一怒之下竟然離開了葉赫城,去投了努爾哈赤,也不知道他用什麼法子,居然說得努爾哈赤原諒了他,穆庫什也不再追究了。
如今努爾哈赤以葉赫部曾發動九部聯盟,擅自尋釁的藉口,要發兵攻打葉赫部,九部聯盟尚且不能將建州女真如何,更不用說是一個小小的葉赫部了。
眼看着葉赫部的基業就要付之流水,布塞和納林布祿也是一籌莫展,東哥聽說了此事,便悄悄溜了出來,想要找李如楠想辦法。
可李如楠卻偏偏不在家中,東哥豈能不心急。
紫薇心軟,見東哥一副焦急的模樣,忙道:“東哥格格!你先不要着急,夫君是去了金州衛上任,你若是真有要事的話,便去那邊尋他,只是金州衛和鐵嶺遠隔千里,你一個弱女子,你~~~~~~~”
紫薇的話都還沒說完,東哥轉身便跑了出去,人剛出門,一個碩大的東珠便扔了進來,一起進來的還有東哥的一句話:“我纔不要欠你的人情,我也沒聽說李如楠成親了!”
紫薇看着手裡的東珠,也是哭笑不得:“咱們這位夫君,還真是麻煩不斷!”
居麗笑道:“紫薇姐姐!我看你這才叫送羊入虎口呢!”
紫薇先是幽幽一嘆,接着忍不住笑道:“我又有什麼辦法?由他去吧!”
說着起身走到門口,看着天上又飄落了陣陣雪花,不由得說道:“也不知道夫君現在怎麼樣了,這天寒地凍的,可別得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