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萬曆二十年五月二十一日,大明萬曆皇帝頒佈《討日本敕諭》:
朕自登極,唯恐德才菲薄,日必三省吾身,任用賢能,外平諸蠻之亂,內修仁德之政。
大明自定鼎以來,眷惟仁人,優待日本,撫納之厚,實自先朝,函容厥愆,以至今日。而乃攻犯城邑,殺傷吏民,幹國之紀,刑必無赦,致天之討,師則有名。已差翰林大學士楊紹勳總理兵事,順時興師,水陸兼進。
天示助順,已兆布新之祥;人知侮亡,成懷敵愾之氣。然王師所至,弗迓克奔。諮爾士庶,久淪塗炭,如能諭王內附,率衆自歸,執俘獻功,拔身效順,爵祿賞賜,當倍常科;舊惡宿負,一皆原滌。朕言不渝,衆聽毋惑。
詔書一經頒佈天下,萬民沸議,討伐聲盈溢京城,大明王朝定鼎天下以來,睥睨四夷,豈甘受辱於海島之上一隻毛猴?
雖說萬曆皇帝在詔書之中,將自己誇的好像花一樣,讓人不免有些牙酸,但是日本猴子也敢在自家面前蹦達,還吵吵嚷嚷的準備當天朝子民的主子,這如何能忍。
至於萬曆皇帝的自我褒獎行爲,反正都已經習慣了,也不覺得如何,在萬曆皇帝的眼裡,他自己就是饒舜禹湯。
與其糾結於萬曆皇帝的自戀,倒不如好好研究一下這份詔書,其中玄機所在,有眼色的都不難看出端倪。
這份《討日本敕諭》用“討”不用“伐”,這其中有講究,雖一字之差,卻含大義所在。
“伐”通常是弱勢一方對強勢一方用兵的語氣,如武王伐紂。就好像人立於大樹下伐木。至少對方也是與自己平起平坐,比如對漠北用兵,就可以用“伐”。
“討”是主人對從屬問罪,比如出兵攻打一夥山賊,就不能用“伐”,只能用“討”,否則就是把對方的地位,提高到與自己平起平坐的高度。
日本雖然不曾接受大明王朝的冊封,也說不是大明的蕃屬國,但是自大明定鼎天下以來,太祖皇帝劃定了十五個不徵之國,其中一個就是日本,說白了就是把日本劃入了自己的防禦體系之中,屬於大明罩着的,“伐”之一字,它還不配!
一個字,立刻將丟的面子全都找回來了,總之一個字一一爽!
聖旨傳到了遼東,最高興的就莫過於李如楠了,這一天他不知道等了多久,雖說也知道歷史上萬曆皇帝對小日本的挑釁,沒有選擇忍耐,而是一個大巴掌扇了過去,可這事兒沒落聽,他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
現在好了,萬曆皇帝被小日本直接爆了菊花,皇帝的臉面給扔在了地上狂踩,這個主辱臣死的道理,李如楠還是知道的。
按道理說萬曆皇帝都讓人家小日本給爆菊了,那些做大臣的還不一個個嗷嗷叫的遊過鴨綠江去和日本人拼命。
可現實情況卻並非如此,大明朝的官員們似乎已經習慣了邁着四方步辦事,總之效率低的驚人,總理此番征戰的楊紹勳都已經到了遼陽,可是進兵之事似乎還遙遙無期。
按照朝鮮那邊傳來的消息,平壤也就一兩千倭寇,大明朝只要隨隨便便的出個三四千人,意思一下,絕對夠了。
聽着似乎還真是那麼回事兒,人數是對方兩倍,再要打不贏,那可就要怪帶兵的將領了。
李如楠聽了只想罵娘,高麗棒子說的話,有那一句是能信的,後世就習慣了滿嘴跑火車,看來也不是沒有原因的,祖宗都這樣,做兒孫的自然是有樣學樣。
李如楠想要提醒楊紹勳,可是就他的品級,一個區區千戶官,在大明朝裡多得就像牛蠅一樣,別說發表自己的意見,就連帥府大門都進不去。
楊紹勳算是個有膽色的,但是爲人太過實在,居然還就信以爲真了,而且還想當然的估算了一下,最後總結出來,整個朝鮮的倭寇也就兩三萬人。
我靠!
李如楠想要說話,可是沒人願意聽,就算是願意聽的,也不敢讓他隨便說,比如祖承訓,他也是李成樑身邊走出去的,如今做了遼鎮的副總兵,可是一直以來都以李成樑的家人自居,李如楠和他的品級差了十萬八千里,可是在李如楠的面前,祖承訓卻執禮甚恭。
祖承訓這個人在歷史上名聲不顯,但是他的兒子可了不得,玩的是穿花無間道,把皇太極都耍的團團轉的極品漢奸祖大壽。
“九少爺!這些話可不能隨便亂說的!”
李如楠眉毛一挑,氣哼哼道:“爲啥!憑什麼有話不讓說,這還講不講軍事民主化了?”
祖承訓聽了一愣,腦子繞了好幾個圈也沒鬧明白什麼叫軍事民主化,只好不去深究,而是爲李如楠剖析道:“少爺!小的聽人說了,如今朝廷的風向要變,好像萬歲爺是準備要啓用咱李家人了,就算不是老爺,也是咱大少爺,這會兒您可不能惹事,還是大事爲重啊!”
大事爲重,李如楠最聽不慣的就是這幾個字,什麼大事爲重,隱忍爲上的,要是什麼事都能當作沒發生,裝聾作啞的話,男人褲襠裡面長根棍兒,不就是爲了萬事都能戳着嗎?要不然長那礙事的玩意兒幹啥。
現在有話都不讓說,李如楠這個直腸子怎麼受得了。
見李如楠一臉憤憤不平的樣子,祖大壽急忙勸解道:“少爺!這會兒可不能意氣用事,咱李家在遼東這地界還能不能復起,這關鍵可就在那楊大人的身上了!”
李如楠見祖承訓連連給他使眼色,心中不禁一動,也有些明白了,合着楊紹勳就是萬曆皇帝派來的一個觀察大事,爲的就是要看看李成樑還能不能擔起重任。
萬曆皇帝雖然在歷史上的評價不高,可總歸是個明白人,他也清楚,眼下大明朝廷之中,能打仗的將軍已經不多了,放着李成樑做冷板凳,總歸不是個事兒。
可李成樑這人又太不安分,在遼東幾十載了,通過提拔,舉薦,聯姻,將遼東折騰的鐵板一塊,針插不進去,水潑不進去。
一個武將手中的權利太大了,對皇帝來說是不能容忍的,就算眼下不是大宋朝了,可重文輕武,還是少不了的,誰讓孔夫子的門生有市場呢!
說白了,楊紹勳就是個走過場的,這老夫子雖然穿戴的像那麼回事兒,可總歸是個不知兵的,孔曰成仁,孟曰取義說得好聽,到了戰場上,真刀真槍的幹起來,但憑着一腔熱血,是玩不轉的,到時候還要靠李成樑這樣被士大夫瞧不起的武夫上陣。
想明白了這一節,李如楠也就老實了,總歸是關係着自家的前程,李成樑如果能夠被萬曆皇帝重新啓用,對他也有莫大的好處不是。
可想明白歸想明白,老是這麼等下去,李如楠可受不了,小鬼子就隔着一條鴨綠江,在那邊伸長了脖子等着李九少爺試刀呢,可是沒有命令就是過不去,真真是急死了人。
精力過剩無處發泄的李如楠只好拿着手底下人操練,原本出邊牆的時候,戰死了不少軍戶的缺額也都補齊了。
要是放在別的衛所,這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是誰讓李如楠手筆大,李成樑給他的銀子,都被他當成了撫卹金和獎勵,那些窮慣了的軍戶們乍一見到這麼大方的主官,一個個感激涕零,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都送給李如楠。
不但補齊了缺額,如今李如楠麾下的人馬更是暴漲到了兩千人,這還是李如楠挑挑揀揀了半天,剩下的,要不然還會更多。
當然這要是放在大明開國那會兒,說不得就會有人給李如楠扣上一頂擁兵自重的大帽子,但是到了這會兒誰還會管這鹹淡事,只要不明着造反,怎麼合適怎麼來。
大概是被那些哭訴的朝鮮官員鬧得有些煩了,楊紹勳在遼陽盤恆了半個月之後,總算是有了些動作。
佟養正帶着八個人作爲偵察部隊過江了,說起這個佟養正在歷史上也是大大有名的,他本身是個女真人,成年之後便在大明軍隊之中效力,官至總兵,後來努爾哈赤攻明朝撫順城,佟養正在與後金作戰時兵敗,於是他和弟弟佟養性,投降了後金汗努爾哈赤,後來又隸職鑲黃旗漢軍,越混越牛B,居然還成了清朝的開國功臣。
佟養正以軍功授遊擊世職,奉命守朝鮮界城鎮江,後來毛東珠的老爹明朝遊擊毛文龍奇襲鎮江,擒獲佟養正,押送京師,被砍了腦殼。
不過眼下佟養正還是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滿心對大明朝忠心耿耿,接到命令二話不說就去了,也怪他命歹,剛一過江,就遇上了日軍的小分隊在表演鬼子進村的節目。
佟養正殺了一陣,自己損失了三個人,砍回了一個倭寇的腦袋,還牛.逼哄哄的在楊紹勳面前發了一通感慨:“若倭寇只是如此能耐,天兵一來,便可剿滅。”
楊紹勳一聽,直接就高潮了,賞了佟養正等人,便開始謀劃着要興兵過江了。
楊紹勳知道自己是個什麼角色,可要是當真能驅逐了倭寇,他豈不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勞,這個上馬都要人扶着的老夫子心動了。
李如楠聽到這事兒,大大的嗤之以鼻,不過他現在也懶得說什麼了,儘早過江比什麼都重要。
只有儘快的加入戰爭,李如楠纔有辦法,利用自己所熟知的歷史,幫着大明朝以最小的損失打贏這一仗。
根據《明史》記載:“東洋之捷,萬世大功,然喪師數十萬,糜餉數百萬。”
大明朝的兩次援朝戰爭,讓原本就窮的能餓死老鼠的庫府,徹底變得比人臉都乾淨,後世的那些歷史學家也都認爲,兩次支援朝鮮加速了明朝的滅亡,除了長期的遠征帶給國力日衰的明朝沉重負擔之外,努爾哈赤也在戰爭中仔細的觀察了明軍的作戰方式,使他在日後的對明戰役中佔有了優勢。
時間緊迫啊,歷史殘酷啊!也由不得李如楠不着急了。
不過這些天他倒也沒閒着,屬下的兩千人,被他操練了一個遍,都說背靠大樹好乘涼,家裡的老頭這麼好的資源,李如楠沒道理不用,接着李成樑的名頭,李如楠直接到軍需官那邊要了兩千只長矛。
眼下大明朝軍隊的裝備太過混亂,武器都沒辦法統一,這讓後世大熔爐裡出來的李如楠如何忍得了,便將所有兵士的武器都換成了長矛,然後就開始按照後世的步兵操典訓練他們的隊形和突刺。
想要把屬下兩千多人都訓練成和他一樣的特種兵,李如楠的腦子還沒抽抽,也知道根本就不可能,於是乎,乾脆由繁入簡,就這麼一招,拿着槍捅人總該會吧。
李如楠一邊訓練兵士,一邊也在蒐集着情報,他很清楚,那些大明朝的官老爺們從心裡就沒把日軍當回事兒,總覺得大兵一到,日軍立刻就會作鳥獸散,他們過去,也只是走個過場罷了。
但是李如楠卻知道這場戰爭的殘酷,對情報工作可不敢放鬆,他從逃難過來的朝鮮人那裡得知,日軍的人馬除了現下除了駐守平壤那一路外,還有一路在東邊進軍,已經佔領了咸興。
也幸虧李如楠自己藏了個心眼,提前做了準備,要是真聽了那些朝鮮人的屁話,傻呆呆的去了朝鮮,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了。
那邊哪裡是一兩千人啊,那可是一兩萬人,加上東邊那一路人馬,少說也有三四萬了,而且歷史書上寫的清楚,豐臣秀吉第一次入侵朝鮮,總兵力可是達到了將近二十萬人,而且在肥前國還有十萬人的預備隊,隨時都能投入到戰爭中來。
再考慮到日軍大多都是從小戰國那個年代過來的,廝殺了近百年,哪一個不是精銳,而大明朝這邊呢?雖說不至於像朝鮮那樣舉國上下不知兵,但是衛所制度的崩潰,讓大明朝也沒有多少真正能打的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