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涵秋對老李的怨念暫且不提,當老李跟她提起趙老杆不讓走,一定要留一晚的時候,李涵秋連猶豫都沒有的答應了。不是她有心裡準備,也不是她媽媽那裡容易通過,只是在這山清水秀的地方她看到了淳樸善良樂觀與向上的強烈願望。所以她願意多待一會,哪怕是多呼吸下新鮮空氣也能讓她通體舒暢。
老趙等大傢伙把車卸完找到了李少白,把他拉到一邊搓着手嘿嘿笑着。搞得李少白一陣發毛,“我說老趙,你不是在村裡還有相好趁着嫂子不在打秋風吧?這個態度可不對啊。”
“去屁的,我老趙啥人你還不知道啊。”老趙難得的爆了粗口,更罕見的遞給李少白一顆煙並殷勤的幫他點着,自己也點上一根,一口煙霧噴出帶出胸腔裡的濁氣,“我是想啊,你這老闆級別的捐錢捐物蓋房子,我這趙家坳土生土長的還能不表示一下?雖然我閨女到城裡上學了,可這趙家坳還是我老家不是?你看,我這段時間也賺不少,這學校裡的桌椅啥的我就包了。你看成不?”
“呵呵,老趙你個慫貨,這是好事啊,怎麼不成?回報這個詞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你有這份心思當然我得支持。回頭我就跟村長說下,給學生們換新桌椅。老趙叔肯定高興,這是老趙家本家做的貢獻,算在村裡他們臉上也光彩。”李少白其實早就看得出老趙想的是什麼,可他並不點破,這畢竟是關係到錢的東西。要說老趙現在緩的不善,欠的錢也都還了,家裡媳婦成天樂的合不攏嘴。但這花幾千塊錢雖然不多,也畢竟是人家家裡的事。
子茹聽到老爸這麼說,樂的一下跳起來,這孩子懂事倒不是爲了攀比炫耀,只是覺得自己家裡也能做點貢獻單純的高興罷了。
趙老杆辦事效率那叫一個快,兩個小時不到,這趙家坳祠堂裡就人聲鼎沸菜香四溢了。沒有什麼東西是花錢買的,野味是村裡幾個打獵有經驗的拿來的,白菜是地裡砍的,雞鴨也是家養的,魚是水塘裡撈的,花生米自己家種的,廚師就是趙家坳裡做菜有口碑的婆娘,地瓜酒是自家釀的,桌椅都是從各家各戶搬來的,油鹽醬醋這調料是村裡小商店老闆送來的。這人是趙家坳留守的全員。
除了在外打工的剩下二百多號人都在忙活着,擇菜的擇菜,殺雞的殺雞,削土豆的削土豆,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笑容。
當李少白一行人趕到祠堂的時候,趙老杆還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變出來兩掛鞭炮點着,那陣勢和結婚辦喜事沒啥兩樣。李涵秋都覺得受寵若驚,不自覺的抓住李少白的衣角有些躲閃趙家坳老少爺們的目光。老李咧着大嘴這個樂,不過還是拉着趙老杆的手埋怨,“老趙叔,你說這麼鋪張浪費幹啥,你這讓一直以趙家坳榮譽村民的我可是有些不自在了。”
“小李啊,應該的,別看你年歲小,可眼界我們是比不上。我們都知道你不是有什麼功利想法在施什麼小恩小惠,就衝這,就值得咱趙家坳老少敬您。”趙老杆今兒是真激動了,這連敬語您都上來了,鬍子一抖一抖的,眼裡有些渾濁的淚花。
李少白還能說啥,一把拉住老村長的手,使勁在他手上拍了拍,點點頭。他不是矯情的人,更多的漂亮話不用多說,趙家坳的這份深情厚誼他記住了。
早上出發近中午纔到趙家坳,這忙忙呼呼卸車聊天還真的就忘了吃飯這個茬了,一聞到酒菜的香味李少白首先受不了了,招呼大家坐下,跟這個打招呼那個扯扯家常的客套也都免了,要不是李涵秋大眼睛瞪着他纔有所收斂他剛坐下就要拿起筷子直奔主題。
人多力量大這話在置辦飯菜上面體現的淋漓盡致,也不知是誰那麼有辦法,直接在祠堂這裡壘了竈臺,好幾口大鍋都霧氣騰騰,這都趕上大鍋飯了。很快菜就開始往上端了。
不是川魯粵湘等八大菜系中的任何一種,但那一盤盤的菜是什麼山珍海味都趕不上的。小雞燉蘑菇,土豆泥,小蔥蘸醬,狍子肉,油炸花生米,大白菜燉粉條……盛菜的傢什什麼都有,盤子大碗小盆兒只要能裝東西就都上來了。那廚娘上了菜也不走,就在桌子邊等着他們嚐嚐好確定合不合口味,直到李少白和李涵秋等人在趙老杆的招呼下吃了口菜說好吃以後才笑着走開。
趙老杆等李少白他們吃了點菜才端起剛剛倒滿地瓜酒的大海碗,“這個我先說兩句,這第一啊是歡迎小李和愛人還有這麼多城裡來的兄弟,感謝你們給我們趙家坳帶來了希望和福音,沒有你們,趙家坳的孩子們還是得在那土房裡讀書,是你們,免除了老少爺們的提心吊膽。第二啊還是感謝,我聽小李說了,趙福這孩子不但跟着工程隊回來幹活,還包了孩子們的新桌椅。我高興啊,趙家坳走出去的爺們是趙家的種,沒忘了趙家坳的老少爺們。我們趙家坳就沒白養活這些走出去的崽兒,咱趙家坳的山美水甜,是福地呀!”
李涵秋是解釋不明白了,很明顯是有孩子跟趙老杆說了什麼,不然這老頭不會這麼說,羞得她都不知道怎麼說了,偷眼看李少白正襟危坐腰板這個直啊就別提了。李涵秋努力把氣喘勻對自己暗示,“不跟流氓計較,不跟流氓計較……”
倒是老趙滿臉通紅,端着酒碗站起來可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又坐下,趙家坳的人發出一陣善意的笑聲。
趙老杆倒是當了十幾年村長的場面上人物,這講話連稿子都不用打,“這第一碗酒我代表趙家坳鄉親們敬小李,這幾年雖然來的次數不多,可這片心,我們都記得。”
說着端起酒碗轉向李少白,李少白也連忙站起來,雖然不像老趙一樣臉紅脖子粗的,但也有點架不住大傢伙友善的目光,“老趙叔,你言重了,這都是力所能及的,又不是什麼大事……”
可沒等他再說,趙老杆一揚脖,一碗地瓜酒就下去了。他也不好就這麼端着,於是跟着幹掉。這趙家坳釀的地瓜酒度數不高,入口綿軟香醇十分柔和,可後勁十足,李少白以前就沒少喝,一個人三五斤不在話下。這酒一下肚渾身上下暖洋洋的,李少白一亮碗底,叫好聲一片。
“這第二碗敬這位小李同志,能夠跟着小李來我們這窮鄉僻壤的地方真是辛苦了。聽孩子們說,這書啊本啊的還組織學校捐了不少。謝謝了,這碗我幹了,您隨意。”趙老杆說着一揚脖又是一碗下肚。
李涵秋本來想說不會喝酒的,可趙老杆這話一說只好也端起那倒滿了地瓜酒的碗,在大家注視下,輕輕抿了一小口,發覺不辣就又多喝了一點,雖然沒感覺到醉可俊臉飛紅。
趙老杆今兒是體現出村長的力度了,喝了第二碗之後又和李少白帶來的施工隊連幹了兩碗纔算是過了第一輪。而這年近六十的老漢一點醉意都沒有,反而更加興奮。連呼過癮,叫人繼續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