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偉文掛了電話以後坐在沙發上發呆，他的性子有些過於柔和了，雖然脾氣倔強但本性中還是很好說話的。不然剛纔一聽說老李拿到蓮花山礦產開採權就該火了。沒罵他都算是他走運，還能這麼好說話？
可是聽到老李說聽自己的，他還是燃起了一絲希望，想着要是跟院裡商量下也許這還是可行的。精神上振作了一點人就有了寄託，逐漸從頹廢中走了出來，喝酒也不像剛纔那麼苦澀了。他愛人見他臉上有了笑容，也很高興，還特意去廚房給他現炒了個老陸愛吃的雞蛋。
但人生就是這樣，當很多事情不是由你來主宰的時候往往都會發生一些讓你無所適從的狀況。有很多未知的因素決定了事情的發展不會順利，就像老陸大早上來到單位，迎接他的那道熟悉的辦公室大門上貼了一張通知。老陸作爲社科院中堅力量被委派去歐洲做學術交流，時間就定在下週一，給老陸準備的時間只有今天與週末兩天的時間。夾着包站在門口，老陸傻了眼。就是腦袋轉的再慢他也知道這是院領導怕他壞事找個藉口把他支開，這是緩兵之計呀。
老陸艱難的轉身，遇到同事還都羨慕的跟他打招呼，“陸工，早就應該派你出去了，這回爭取把他們都震了，讓他們老外見識一下什麼叫華夏文化的博大精深。”
老陸只能是苦笑着，也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搖頭。以往像出國考察這樣的事情根本輪不到老陸這樣的埋頭研究人員，領導們一個個都成了領域內的專家，到外面轉一圈回來發個文件讓大家學習就算是完事了。這回輪到自己有機會出去，可老陸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邵院長準時的在上班時間出現在社科院，這回他一點架子沒有的來到陸偉文的辦公室，意味深長的對他說了很多期望的話，希望他能夠發揮自己學術研究上的新成果，發揚學術無國界的精神，並且把國外的新思路帶回來等等。最後還很是大方的跟他說，財務上會給他多準備點錢，好不容易出一次國順便就當放鬆一下了。
這樣關心的話擱到以前老陸會格外感激，但現在聽起來卻是那麼的刺耳。沒說什麼，老陸推開自己辦公室的門，像丟了魂一樣一屁股坐下就沒再起來。
老李也來到了省城，最先到的地方不是要辦事的社科院，而是去找唐小唐。對這個粉絲的崇拜雖然有點不適應但礙於唐菲兒也不能不來找。
果然，一見到老李唐小唐就兩眼放光，狗腿的轉來轉去。
“你屬狗的還帶聞味兒的？”老李一把摟過他脖子讓他面對自己站好。
“嘿嘿，這不是時間長沒見嘛。李哥，什麼時候過來的？”唐小唐掏出煙給李少白遞過去，從兜裡掏出還沒用過幾次的打火機給他點着。
“剛到。你姐回來了？”老李有些心虛的問。
“回來了嗎？我不知道啊，這些天一直住校來着，也沒過去老姐那。我姐沒跟你在一起？你說我這不是快到期末了嗎，拉下的功課多得補補，不然掛科太多被老爸知道直接影響來年的收益啊。哎李哥，別說你把我老姐弄丟了，就是你真是我姐夫這事也不行啊。”唐小唐還真有點緊張了，唐菲兒去了泉水以後安頓下來給他來過電話，說話裡就可以聽得出對李少白印象改變的不少都有了點依戀的意思，可以說是推翻了原來所有的不良印象。因此對樂觀老姐投入李少白懷抱的唐小唐是倍感欣慰，這一聽說李少白都不知道唐菲兒的去向就有點着急了。關鍵是他也不知道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昨天說好今天一起回來，可是她一早留下一封信就自己走了，我還以爲跟你聯繫過。”李少白把煙丟在地上踩滅，緊了緊風衣的領子，“你去你姐那看看，要是到了給我打電話。”
“嗯。”唐小唐下意識的叼根菸，回頭又拿了下來，“那我現在就去。”
兩個人就此分手，唐小唐直奔他老姐的小巢，而李少白這個時候纔打聽着奔社科院找陸偉文來了。
來到社科院的門衛處，老李一打聽陸偉文，門衛接待的十分熱情。
“你說老陸啊，在這上班，你等我打電話問一下在不在啊。”門衛打個內線電話，等了好一會陸偉文那邊才接起來，聽說李少白到了，有點沒精打采的讓門衛把人放進來。
老李根據門衛的指點，直接上三樓，剛從樓梯拐角這上來就看見老陸就站在一邊等着，那精神頭和第一次見到根本沒法比。
“陸教授，你這是遇到什麼事了這麼低沉。不會是因爲我給你打電話那事鬧心吧？”老李倒不是故意這樣說，而是真有點擔心，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能看得出來陸偉文是一個對學術研究很癡迷的人，如果因爲自己的開採不當造成了什麼不可挽救的後果，這老先生不跟自己拼命纔怪。
“進辦公室說吧。”陸偉文真不願意在走廊多說什麼，帶着老李來到自己辦公室，讓他坐下，連沏杯茶的意思都沒有，更沒有先開口說話的跡象。
“陸教授，是這麼一回事，上次電話裡也沒說清楚。”老李坐下以後想了一下，還是先打破沉默，“我是在你走了以後才發現有人要開發這蓮花山，他們下大手筆把整個蓮花鄉變成了一個開發區。這對於貧困縣的泉水都享受不到的待遇明顯是另外有目標，而這個目標只能是蓮花山的礦產資源。所以我把全部家產都投了進去，在他們還沒有進入的時候斷了這條線。說起來，千里奔波只爲財。我也不會把自己說的有多麼高尚，但我真的是喜歡那個地方，甚至把那裡優秀稀缺的旅遊資源利用上搞一個度假山莊的想法都有。但缺錢是一個大問題，但是我可以保證，我絕對會對那裡的環境保護上下大力氣，不會因爲開採礦產把一個風景優美山清水秀的地方變成荒山野嶺。這樣對不起那裡的相親更浪費了大好資源。”
“你能這麼說我很欣慰，最起碼聽起來你還算是有良心的人，如果你來開發，最少不會讓那裡的村民有什麼後顧之憂。”老陸聲音還是有些低沉，他這搞了半輩子學問的人對於行政上實在不在行，遇到這樣的陽謀一點應對措施都想不出來。
“陸教授，看你的樣子好像有心事，能不能說出來聽聽。”老李實在沒明白自己都這麼說了老陸爲啥還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陸偉文沒說什麼，直接把從門上撕下了的那張通知遞給了老李，然後抓着自己原本就不是很密的頭髮糾結着。
接過來一看，老李就明白了，這社科院裡是有人不想這個一心撲在學問上的人成爲發財路上的攔路虎，找個理由就給打發了。
把通知輕輕放下，老李掏出煙丟過去一根，“就因爲這個鬧心？”
看到老陸點頭，老李嘴角一翹，“大可不必。在這裡乾的不舒心不幹了就是，有什麼大不了的。老話都說了，此處不養爺自有養爺處。樹挪死人挪活，至於的嗎？”
陸偉文當然不是沒聽過這話，只是他聽着李少白說得那麼輕鬆還是覺得那麼不可思議，“我在這裡幹了半輩子，從畢業以後就在研究這些東西，你讓我換個地方，我能去哪？”
李少白大手一揮，“去我那。”
他這還真是臨時起意的，這次來是想請教的更多點，也沒想到挖社科院的牆角，但是面對這樣一個心裡只有學問淡薄名利的人在這裡如此受排擠就很不舒服，“如果你在這裡能夠出名，或者說你在乎這裡的名，你都可以當我沒說。要是除了這個我不能給你，其他的比這裡強百倍。更主要的是，你要是到了我那，還能發揮你的特長更好的保護那裡。待遇不用說，絕對比你這裡好。”
“你是說我放棄這裡的一切跟你去開礦？”陸偉文語氣中還能先露出吃皇糧的優越感來，對老李說的話根本就是好像聽了個笑話。
“你覺得你在這裡能夠做得了什麼，把你的研究拿出去讓人當成升官的墊腳石還是被這些人同化成爲一個跟他們一樣的人？”老李並沒有表露出一絲的不滿，陸偉文的反應很正常。但是老李的話還是狠狠的撞擊到了他的軟肋。
陸偉文被說的沒了聲音，好久才擡起頭，“你讓我想想，再想想……”
當一個人要做出抉擇的時候總是那麼的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