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涵秋整理好凌亂的襯衣,那臉色依然如飲酒了般酡紅,看都不看李少白一眼就走出趙老杆家。她想去學校看看,最晚下午就回去了,能跟孩子們多相處一會是一會。
山裡的空氣真是新鮮,她都能感覺得出那青草中和着露水的味道,清新自然,沿着鄉間小路一路芬芳。在距離學校還有很遠就能聽得見嘈雜的呼喊聲,有擡東西的號子,有相互間嬉鬧,有歡快的笑聲。這在昨天還搖搖欲墜孤零零的小學校舍是那樣的熱鬧非凡,突然間變了個樣子似地。小學的學生因爲校舍要扒倒就被老師放了幾天假,可這幫孩子盼着新校舍都恨不得明天就有新教室上課,於是就好像商量好了似地一個不拉都過來了。有孩子眼尖看見李涵秋的身影,歡呼着就往她這裡跑,很快就聚集了一羣在她身邊,白嬸白嬸的叫着。小子茹也在,不過沒像孩子們一樣起鬨罷了。
李涵秋在頻臨崩潰的邊緣還強顏歡笑的跟孩子們打招呼,揉揉最調皮的趙子皓小腦袋,“就你笑的歡,是不是不上課就開心了?”
“白嬸,纔不是了,我現在成績提高一大截,天天上課老認真了。不信你問我們老師,還有趙秀也行,她不撒謊的。”趙子皓有些委屈的噘嘴。
“好好,我信,我當然相信。”李涵秋也就是那麼一說,她也就是從李少白分發禮品的單子上的評語上看出點端詳,上面詳細到這些孩子們的性格特點愛好等等,讓雖然不是很熟悉的她很快對孩子們就有了很深的瞭解,當然清楚一向不愛學習的趙子皓這幾年下來的轉變有多大。
趙秀看趙子皓吃癟樂不可支,用手捂着因爲換牙缺少門牙的小嘴,“趙子皓以前別說好好學習了,連天天上課都不能保證,三大爺皮鞭都打碎了也不管用。現在有點成績就翹尾巴,忘了當初被白叔是怎麼收拾你的了?”
“趙秀你幸災樂禍什麼,當初是誰要給白叔下馬威的?是誰串通大傢伙不上白叔課的?咱不說你就得了,小嘴巴巴,尿炕嘩嘩。我不跟你一樣你就偷着樂吧。”趙子皓很明顯被說中了痛處,小臉通紅的反擊。
趙秀被揭了短當然不會善罷甘休,使勁一跺腳氣哼哼的指着趙子皓鼻子,“以後,以後你有不會的題別問我,問我也不告訴你。”
得,倆小孩就這樣開始冷戰了,願意簡單的就像同桌間畫上了界限然後不允許對方過界一點一樣。子茹也不拉架,好像知道這幾個人都不會真生氣一樣。
李涵秋沒想到自己這剛說沒兩句這孩子們就吵起來了,但畢竟當了一段時間老師了,對於孩子們的心理了解的多了些,知道這些孩子歸根到底還是在於太過喜歡李少白了,不想在他心裡有任何瑕疵存在。於是就微笑着一邊一個拉着趙秀與趙子皓的手,“你們白叔做了什麼你們這樣喜歡他?不會帶着你們上山打獵下水抓魚吧?”
“當然不是。”
孩子們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回答,子茹也不例外。然後就嘰嘰喳喳的各說各的,反正都是李少白的好話,生怕搶不上甚至還有在外圍跳着說的。
“一個一個來,我倒想聽聽你們白叔到底有多麼好。趙秀,要不你說?”李涵秋帶着孩子們來到一段矮牆下找個向陽背風的地方坐下。這已經過了十月份,天氣也變得涼了起來,孩子們剛纔跟着搬磚,雖然玩的性質更多點,可依然不少人都出汗了,很容易着涼的。
趙秀聽李涵秋這麼說倒有點扭捏了,雖然屬她的表達最好,可當初自己也沒少給李少白添堵,甚至很多針對他的算計這小妮子都是策劃者。
“她不說我來,我不怕,做都做了還不敢說呀。”趙子皓倒是很光棍,可沒等他說,趙曉楠一拉他,他就不再咋呼了。
看得出來趙曉楠是這裡比較有威信的,李涵秋笑着問他,“要不你給阿姨講講?”
“我不會說,還是秀來吧。”趙曉楠憨厚的笑了,撓撓頭還是把皮球踢給了趙秀。
“我說就我說。”趙秀有點豁出去了的架勢,“其實這些事子茹姐也知道,她那時候也在這裡上學。不過子茹姐不跟我們一樣,她是很早就認識白叔的,沒我們那樣對他有敵意。”
“爲什麼有敵意呀?”李涵秋有些不解,這李少白雖然人品有問題,可長得卻一點不含糊,第一眼也看不出有什麼問題啊。
“我們根爺爺腿摔壞了,我們要看他去,我們都準備了好幾天,連乾糧都備好了,可剛要出發白叔就來了,他不讓我們去。還把我們一個個抓回教室,就那麼瞪着大眼睛嚇唬我們說路上有老虎,還是白色的大老虎,專吃不聽話的小孩。我們又不是小孩,當然不信,可是他告訴我們家的大人,看着我們不讓我們去看根爺爺。你說我們能不恨他嗎?”趙秀小嘴巴巴的,倒是有點天賦,一張嘴就把李少白當初辦的事情給定性於手段簡單粗暴,方式卑鄙無恥,性質極爲惡劣。
連李涵秋聽了都有些搖頭,這樣教孩子哪行,但越是這樣她就越是好奇,這李少白到底用了什麼魔力讓孩子們一個個又這麼喜歡他呢?
“我們當然要給他點顏色看看,於是我們就開始謀劃怎麼對付白叔。那時候我們是最團結的,每個人都挖空心思的想辦法來對付他。趙子皓去抓蛇藏到他的被窩裡,可是第二天他一字未提竟然給我們熬了熱乎乎的蛇湯。趙三水把他的教材丟到水裡,可他根本不用教材,講得卻跟書上一字不差。我們把他燒火的柴火潑上水,他居然能用洗衣粉還有什麼東西讓那溼乎乎的柴火燒起來。後來我們沒轍了,讓趙曉楠這個號稱是三國活字典的傢伙跟他打擂臺,誰想到,活字典居然根本就不是人家對手,白叔隨隨便便幾句話就推翻了我們以前一直以爲是真理的東西……”趙秀很認真的在回憶,講話的時候一會表情嬌蠻一會滿是崇拜,隨着她的話李涵秋也好像看到了一個大男人在跟一羣小孩子作鬥爭時的無奈和堅持,不由得臉上露出了笑容,那秀美的臉蛋兒與甜甜的花一樣綻放的酒窩在冬日裡都能融化冰山。
“當我們什麼辦法都用到了還是無法打敗他的時候我們只能認命了,乖乖的聽他上課,因爲他總能很快就讓人迷上他說的東西。很多我們想都沒有想過的道理從白叔嘴裡說出來是那麼簡單,那麼理所當然。再後來,我們發現了很多以前沒有發現的事。”趙秀講着講着眼睛裡就溼潤了,然後眼淚無聲的流了下來,“根爺爺在城裡治病的錢是白叔出的,趙子皓家那被偷走的羊是白叔幫着追回來的,趙曉楠因爲家裡收莊稼不能來上課,是白叔連夜幫着給收的,我爸爸得了闌尾炎是白叔一口氣背了幾十裡地到鄉醫院才撿回一條命……”
趙秀那很符合名字的秀氣臉蛋上滿是淚痕,連帶着三十幾個孩子也都低下了頭。就連李涵秋都揚起臉來眯上那雙漂亮的眸子。
這到底是怎麼一個謎一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