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街,來來回回,走了不知道多少回,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路邊開始有不少小攤小販聚集在了一起。
交談聲,吆喝聲,喧鬧聲交織在一起,終於構成了京城的繁華與熱鬧,可是自己,卻始終都只如一個局外人,忽然想起那句“熱鬧是他們的,我什麼也沒有”,莫名的,竟是覺得十分貼合自己現在的境況。
一路閒逛,鼻尖卻突然問道一陣香味飄了過來,這才忽然想起,自己還未曾吃半點東西,而前面不遠處,是一個小麪館,那香味,大概就是從麪館裡飄出來的。
正想去吃一碗麪,可是剛剛邁開腳步,卻又不得不停了下來,是了,她自穿來,便一直跟着九爺,後來住在九王府,也是不需要她用錢去買什麼東西的,此時纔想起,她根本生無分文!
自嘲的一笑,竟是讓她覺得有些窮途末路的味道,看來得先去找份工作了。
不然就她這樣,晚上估計得直接睡大街了,也不知道她這個二十一世紀的高材生,在這落後的古代有沒有什麼用武之地。
說幹就幹,穆筱言也不再耽擱。
可是有熱情是好,現實卻往往是殘酷的。
就在穆筱言被逼的沒辦法,連洗碗這種她最討厭的活也願意幹的時候,那老闆卻仍舊對她說,“姑娘,你還是去別處看看吧,看你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模樣,又哪裡幹得了這粗活!”
穆筱言無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還好吧,她穆筱言懶是懶了點,也不至於連個碗都洗不了呀!
莫不是今天晚上真要露宿街頭了?
隨便找了個地方一屁股坐下,穆筱言摸了摸肚皮,好餓呀!
已經臨近午飯時間,可是她卻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各處飄來的飯香不停的往她鼻子裡竄,穆筱言只覺得自己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
隨着“吱呀”一聲響起,穆筱言整個身子不自主的便往後倒去,她還沒來得及反應是怎麼回事,便聽到一有些蒼老的聲音響在了耳側,“呀,姑娘,你沒事兒吧?”
穆筱言這才發現,自己剛剛隨便坐下的地方,竟然是一個門檻,她原本整個身子都靠在了後面的門上,而隨着這老人一開門,她失去了支撐,這纔會這麼狼狽的摔到地上。
尷尬的爬了起來,穆筱言看着面前慈眉善目的老人,急忙擺手笑了笑,“老爺爺,我沒事!”
老人聞言笑眯眯的點了點頭,見穆筱言眉清目秀,一副乖巧的模樣,頓時心生喜歡,忙問,“小姑娘,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呀?”
“老爺爺,我一個人初到京城,可是卻不小心被人把銀子都偷走了,正坐在這裡想辦法呢?”老天爺,原諒穆筱言這個時候必須得撒個小謊騙一騙面前善良的老人啊!
因爲再不弄到點東西吃,穆筱言真的要餓死了啊啊啊!
“哦?”老人見穆筱言滿臉委屈可憐兮兮的樣子不由心生憐憫,忙問,“那你吃飯了沒呀?”
等的就是您這句話呀,老爺爺您真是上帝派來拯救穆筱言的天使啊!
穆筱言心裡偷着樂,臉上卻依舊是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搖了搖頭,又說,“還沒!”
話音剛落,肚子倒是也很配合,竟是“咕咕”兩聲應和自己的主子。
穆筱言聞聲俏臉一紅,倒是一旁的老人哈哈大笑起來。
穆筱言正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卻又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爺爺,您在和誰說話呀?”
穆筱言聞聲轉頭,便見門內的小院子裡,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走了出來。
見到站在自家門口的穆筱言,愣了愣,才走出來攙住了老人的手臂,問,“爺爺,這是誰呀?您認得的?”
老人聞言哈哈一笑,看了看穆筱言,“這是我孫女兒,小英,姑娘若是不嫌棄,到我們家吃個便飯,如何?”
當然好啊,等的可就是這個呢!
心裡這麼想着,面上卻依舊要做足,“那……那怎麼好意思呢?”
“這有什麼不好意
思的?”老人還未來得及說什麼,一旁的小姑娘倒是先一步跑了過來,親暱的拉住了穆筱言的手,十分自來熟,“姐姐,咱們家平日裡也沒見來過什麼客人,姐姐就來嘛!”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再裝下去可就顯得有點假了,穆筱言自然知曉,於是忙笑嘻嘻的拉住了小姑娘的手,看向了面前的老人,“我叫碧落,爺爺叫我落兒便可以了!”
“好,落兒,那我們便先進屋吧!”老人一笑,也不再管穆筱言,率先進了屋內。
入得門內,便是一個小巧的院落,院子的一角上,種上了一些蔬菜,長勢很好。
再往裡走,便是並排兩間比較簡陋的房間,一路跟着老人走進了其中一間,房間裡的擺設也是極其簡單或者該說是簡陋的。
幾把老舊的木椅,一張有些破損的四方桌,桌上擺着一個茶壺,一個碗口都已經破損了的茶杯。
再往裡一些,便是一張簡易搭建的牀鋪,牀上是一牀洗得有些泛白的棉被。
見穆筱言四處看着,老人忙吩咐着小英替她搬來了椅子,才笑着讓穆筱言坐下,“家裡也什麼招待姑娘的,粗茶淡飯,還望落兒不要嫌棄的好!”
穆筱言聞言忙笑着搖頭,如今的她,有餐飯吃,有個落腳點,就已經是不錯了!
況且,這家人明明就不富裕,卻仍舊願意幫助她這個不過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她哪裡還敢嫌棄。
“爺爺,您好心好意收留落兒,落兒又哪裡敢嫌棄!”
老人聞言高興的點了點頭,“那你先坐着歇會兒,飯菜馬上就好!”
說完便動身往裡走,穆筱言這才發現,房間裡竟然還別有洞天,最裡面的角落上,竟是還有一扇門,推開門,裡面便是一個有些狹窄的空間。
在這狹窄的空間裡,放着的,是一些雖然簡單卻也算是應有盡有的烹飪工具。
見老人動手張羅,小英忙笑着跑了過去,將老人家從那狹小的空間里拉了出來,“爺爺,您就好生歇着吧,這些,我來就好!”
老人聞言輕笑,又拍了拍小英的手,“就你那兩下子,也就爺爺能受的了,今日好歹有客人在,還是爺爺來吧!”
“可是……”小英還想說什麼,可是又想着自己那廚藝也確實有些拿不出手,只得作罷。
倒是一旁的穆筱言看着覺得好笑,忙走了過去,“爺爺,不如讓我來!”
不等老人開口拒絕,又忙十分臭屁的誇道,“落兒的廚藝可是一頂一的呢,爺爺就讓落兒表現表現唄!”
見穆筱言這麼說,老人自然不好再拒絕。
做飯對於穆筱言而言當真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不過這裡比起九王府的大廚房而言,還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根據現有的食材,也總算折騰出了兩菜一湯,味道自然比不得在九王府所做的,不過卻也還過得去。
最起碼,老爺爺和小英兩人對她的廚藝還是讚不絕口的。
吃過飯,左右也無事可做,穆筱言便拉着兩人和自己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天。
在北昭這麼些年,她大部分的日子都是在上官府或者皇宮度過,而北昭民間生活,卻是從未真真切切的體會過的。
因此聽着老爺爺和小英講着一些民間生活,她也覺得十分有趣。
一來二去,便熟絡了起來。
話題不知怎麼的就突然說到了小英身上,看她的年紀,在這古代,也不算小了,穆筱言是個天生八卦因子爆棚的人,見此,就忍不住揶揄:“咱們小英長得這麼標緻,可有喜歡的好哥哥?”
小英小姑娘家家的哪裡經得住穆筱言這般玩笑,頓時一張臉漲得通紅,“落兒姐姐真壞,我懶得理你了!”
話一說完,便是紅着臉跑開了。
穆筱言見此哈哈大笑,一旁的老人也跟着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卻又不知想起了什麼,老人長嘆了口氣,才說,“小英這丫頭,也是個苦命的孩子!”
說到這裡穆筱言也不知該如何接話
,花樣年華,原本應該是最快樂的時候。
可是小英卻顯然不是這樣,陪在她身邊的,是漸漸老去的爺爺,她的父母在何處,穆筱言不敢多問,但是卻多少能猜到一些。
祖孫兩相依爲命,日子自然不會好到哪裡去。
如今爺爺年邁,家裡的負擔自然會落到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子身上,在這樣的世道,一介女子,到底要憑何養家?
“在過幾日,她便是要走了,也不知日後還能否再見!”老人似乎也不期待穆筱言能說些什麼,只是自顧幽幽嘆息,“去了那樣的地方,怕是真的再難相見了吧!”
走?走去何處?
那樣的地方?又是怎樣的地方?
穆筱言有些不解,忙問,“小英要去哪裡,爺爺年紀這般大了,她如何能離開爺爺去向別處?”
老人聞言無奈的笑了笑:“這原本也是我的主意,眼見我也老了,不知哪天或許就突然離開了,可是小英一個人無依無靠,我哪裡能放心的下!在那皇宮裡雖是與人爲奴爲婢,卻總虧能吃上口飯,穿上件衣的!”
“皇宮?”穆筱言一驚,“爺爺您要把小英送去宮裡?”
難道又如杜鵑老母一般爲了生活,將自己的孩子送去那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老人點點頭,“這是對小英日後最好的安排,只是小英性子單純,在那樣的地方卻無人照應,我擔心……”
說到這裡,老人眼裡忽然有些溼潤,“罷啦,人老了,便是何事都無可奈何了!”
心裡有些不忍,可是穆筱言卻也無可奈何,或許爺爺說的對,對小英而言,爲奴爲婢總好過日後孤苦無依。
爲奴爲婢……麼?
想到這裡,穆筱言忽而一笑,忙抓住了老人的手,“爺爺,讓我和小英一起去吧,小英年紀小,我也好照顧她!”
反正她正好無處可去,無論怎樣,先解決生計問題要緊。
更重要的是,那個地方,有她的二爺!
即使二爺現在或許已經不需要她了,可是能靠他近一些,也總歸是好的。
老人聞言一愣,繼而卻是擔憂道,“落兒,那皇宮……”
“爺爺您放心吧!”不等老人說完,穆筱言便笑了笑,“左右落兒現下也無處可去,去哪裡不是一樣的?跟何況……”
說到這裡,笑容已經帶上了一些苦澀,“更何況,落兒想去那裡!”想去那個有他的地方。
主意已定,老人便託自己在宮裡當差的熟人將穆筱言也介紹了上去,那人見穆筱言長得可人,笑容乖巧,也便應承下來。
在小英家藉助了幾日後,宮裡的人便託人傳來了話,即日入宮。
也不敢耽擱什麼,兩人隨意收拾了一些行李,便跟着那帶話的人一路往皇宮走去。
以往入得皇宮,從來都是從正門而入,可是這次到的,也不知是皇宮的哪個角落,一扇僅僅一人寬的小門,掩在很容易讓人忽視的地方。
那帶路的人並沒有跟着穆筱言和小英進門,而是將她和小英交給了一個小宮女便離開了。
入得門內,才發現裡面別有洞天,偌大的一個院子裡,數十名宮女都在忙着洗着面前的大堆衣物,穆筱言瞬間便傻了眼,不是吧,這麼倒黴的被安排在了這地方?
北昭皇宮所有宮女眼中的夢魘,浣洗局。
每日裡除了不停的洗衣服,幾乎就不用想別的,說的難聽的,簡直就是一個人形洗衣機。
當初她初入宮之時混得再差,除了負責打掃慶春園之外,也好歹還能偶爾有些自己的時間,可若是在這裡,除了吃飯睡覺,每天剩下的時間幾乎便是不停的清洗那些髒亂的衣物。
穆筱言心中悲催,果然應選的秀女待遇還是比被賣身爲奴的人要好些的!
不過走到這一步,再後悔顯然也已經遲了,跟着那小宮女來到院子後的一排宮舍,卻有一人早就等在了那裡。
大約五六十歲的年紀,顯出一些富態,眉宇間卻帶着些刻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