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醒過來了!”
一時間,逸宸宮上上下下歡天喜地。
無他,這天界的太子殿下千年前突發怪病,昏睡不醒,這一躺便是一千年,能起死回生的瑤池白玉蓮每天都像水一樣喝,能凝聚魂魄的七寶靈芝更用得多不勝數,可無論服下多少靈丹妙藥都不見效果。
天帝和天后都是心疼自家孩兒的,大老遠請來了能知過去未來的西天如來。誰知如果只是說了一句“太子當有此一劫”便乘着蓮臺離開,留下天后娘娘終日鬱鬱寡歡。
可能是被天后的真情所打動,也可能是太子殿下的天劫終於到頭了,總之,他終於肯睜開眼了。
“青遙,青遙……”天后坐在牀邊,看着軟榻上的卓爾男子張開眼。“青遙……”她一遍一遍地叫着太子的名字,眼淚盈眶。這一千年,她寂寞得太久了。
“母后……”剛醒來的聲音有些沙啞,但一點也不影響天界第一美男子的形象。如墨的頭髮透着幽藍,被紫玉冠束在頭上,劍眉如刀,一雙星眸如溫潤的黑色珍珠散着柔光,高挺的鼻樑下是微抿着的薄脣。他一說話,溫柔的語調讓天后喜極而泣。“我是怎麼了……”
“孩子,你睡了一千年了。”天后命人取來用晨露熬製的蓮子羹,一雙素手卻先一步將白玉碗雙手奉上。“來,先潤潤喉。”
“一千年?”他怎麼沒有半點印象?青遙按了按發疼的太陽穴,這一千年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倒是情有可原,可這一千年前自己到底是怎麼躺下的,他也沒什麼印象了。“母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如來說是你命中由此一劫,熬過了就好。”即便是作爲天界仙人,也是有天人五衰這類的劫難。比起要受天雷之苦的那些,青遙算是過得比較平順了。
“你剛醒來,別說這些了。”天后把碗往旁邊一放,之前那一雙手的主人很快就接過去遞給伺候着的天奴。手還沒來得及放回原位就被天后一把抓住拉到青遙面前。“這一千年裡,你昏睡不醒,你父皇又閉關,母后是分身乏術。幸好有鳳鳴在,母后才能專心幫你父皇打理政務。”顧名思義便是這鳳鳴鞍前馬後伺候了他一千年。
青遙看着那位名爲鳳鳴的女子。溫婉賢淑,相貌更是少有的出衆,一身火紅色的衣裳隱隱透着霞光,更添她的豔麗。不過那霞光帶着些許暖意,似乎不是法寶凝聚而成,而是鳳鳴本人獨有的。
“鳳鳴姑娘是火鳳一族?”看到鳳鳴含羞帶怯地點點頭,青遙溫柔一笑,“傳言上古異獸火鳳一族身上都有護體的焰氣,今日得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天后微微一笑,沒有戳破青遙的場面話。她自己便是火鳳一族,青遙從小就看着這焰氣長大,哪裡來的名不虛傳呢?
上古五異獸分別是金烏、火鳳、青龍、墨玉麒麟和九尾狐,作爲天帝之子的青遙是金烏和火鳳兩族結合的靈獸,雖不及兩族的血統純粹,卻更爲強大。若能潛心修煉,假以時日定能超越他的父皇成爲天界之主。
鳳鳴擡頭怯生生地看了青遙一眼,又很快地低下頭去,雙頰緋紅。青遙也只是掛着一如既往的淺笑,沒人能猜得透他此時到底是不是真的高興。
天后的目光在兩人之間遊移了一陣後,終於打破了沉默。
“青遙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也是時候定下來了。母后看鳳鳴把你照顧得挺好的,你看不如找一天把你們兩個的婚事定下來了吧。”
青遙挑起眉看着天后。
老大不小?若是按人間的算法,他也不過只是二十六七歲,還未到而立之年,似乎不是適合成親的年紀。
“母后,您還沒問鳳鳴姑娘的意思呢。”不過母后和她一樣是火鳳一族,這其中的關係自是不言而喻了。本來金烏和火鳳是上古異獸當中最相容的一對,爲了保持天帝血統的強大,聯姻也是無可厚非的。可神龍一族偏居一隅不問世事,墨玉麒麟執掌冥王大權甚少上天界,而九尾靈狐血緣稀薄,一代只有一隻,且以靈氣相生,雖強大卻難尋,因而金烏和火鳳被迫成爲了天界最般配的一對。
“鳳鳴全憑姑媽做主。”水靈的丹鳳眼卻藏不住其中的愛慕。
“什麼姑娘不姑娘的,母后看你在人間和凡妖來往久了,都染上了下界的習氣了。鳳鳴算是你表妹,哪有自家人還叫姑娘的道理。”
自家人三個字已經代表了天后,甚至是火鳳一族對這件事的態度。至於未婚妻,青遙完全記不清有這回事了。
原本這種事情他是沒有反對的理由的,可心底深處卻讓他對成親有極其強烈的抗拒,不想,不願,身體的所有意識都在叫他拒絕。
“鳳鳴表妹尚是年幼,母后要在這個年紀便把人困死小心表妹日後怨上你千百年。”青遙眼中含笑,“而且兒臣才大病初癒,怎麼知道這劫數是否已經過去。便是過了,也要調養個上千年,便是不過,又怎麼能耽誤了鳳鳴表妹呢?”雖沒有明說,但已有推卻的意味。
“呃……那倒也是。”鳳鳴雖然叫自己一聲姑媽,但怎麼會比自己的兒子要好呢。青遙的話也並非全無道理,天后即使有些不悅,但也是可以理解。不過鳳鳴這丫頭從小就沒受過什麼委屈,如今聽自家孩兒這麼說,嘴脣都快咬破了,看着都讓人心疼。
“母后看這樣吧,你呢,哪裡都不要去,好好在逸宸宮休息。母后改明兒讓人再送些白玉蓮過來。你這宮中都是天奴,粗手粗腳的,鳳鳴這孩子細心,就讓她留在這裡照顧你吧。”
聽天后這麼一說,青遙也知道這是她的讓步,唯有點頭答應。
天后又嘮叨了幾句,便帶人回去,臨走時還不忘遣走逸宸宮內的天奴,用意十分明顯。
青遙暗笑。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終身大事就這樣成爲籌碼或者禮物?他是堂堂天界的太子殿下,卻連自己的另一半都不能自己選擇,若傳出去還不笑掉一干好友的大牙?!
想到自己在下界的摯友,青遙嘴角的弧度越發明顯。
千年不見,不知道他們過得如何。彼此相識數千年,他們都是妖族的王,想必也聽從各族長老的話娶妻生子了吧。狼王嘯風張狂,鷹王滄羽孤高,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奇女子才能把這兩位治理得服服帖帖呢?
青遙本來就生得英俊,笑起來更是眉目含情,墨色的瞳眸中更像是繁星燦爛,自成光彩,鳳鳴與他視線相對,便再也挪不開了。
“殿下在想些什麼呢?”話一出口便知道自己說錯了,連忙改口,“鳳鳴的意思是,太子初醒便想得到的事情必然是令人愉悅至極之事,不知道鳳鳴能否有這個榮幸和殿下分享這份快樂?”她本想問是否想起了心上人,但最後還是沒能問出口。明明是天界地位崇高的火鳳一族,在他的逸宸宮中卻像是一頭受驚的小獸,低垂着頭,不安地攪動着手中的絲帕。
看着她侷促的樣子,青遙的笑意淡了一些。瞧她生澀的模樣便知道是初涉情場,真不明白爲什麼母后非要這麼着急。
“別殿下殿下的叫,母后方纔不是說了嗎,我算是你的表哥,別這麼生分了。”表哥表妹這個稱呼,便是提醒她兩人的身份,他對她也只有兄妹情誼而已。
鳳鳴眼前一亮,俏臉煥發着光彩。帶着滿足的笑容,她怯生生地喚了他一聲“表哥”。
“其實,我剛纔只是在想下界的幾位摯友,千年不見,不知道他們如何?”妖族千年一劫,按照慣例,每族的王都要獨自抵擋天劫以立王威。上一次嘯風還在酒席上抱怨他的天劫讓人如墜冰窖,差幾乎害他變成有史以來第一位凍僵的狼王。滄羽也好不到哪裡去,好好的一個山谷颳起無跡可尋的旋風,將他半邊翅膀硬生生撕開一道口子。“這妖王歷天劫可謂是五花八門,不知道這千年一劫他們又遇到什麼新鮮的天劫了。”
“表哥是天界太子,常和凡妖相處,怕是不妥。”鳳鳴委婉地表達她的不贊同。在她的意識當中,就算是妖王,終歸還是凡妖,不能和有上古異獸尊貴血脈的他們相提並論。
“妖族和天族都是生靈,衆生平等,豈有高低貴賤之分?下次有機會我帶表妹去西天靈山參加菩提法會,多聽幾次你便不會有這種想法了。”他不喜歡別人干涉他的事情,礙於天后的面子,他四兩撥千斤地把話題帶開。“這千年來發生了什麼事了?”
知道青遙無意剛纔的話題,鳳鳴遵照他的意思開始一件件地說起這天界千年來的軼事,從神龍一族的族長出關到天帝閉關,從嫦娥仙子和天蓬元帥的恩怨糾纏說到月老的紅線被祈願仙女弄得亂七八糟,所有事情都說得非常清楚,像是清楚記錄過一遍一樣。
可青遙卻有很多都沒有聽進去,腦海中只想着一件事。
他和神龍族的族長是忘年交,每一次他閉關出關都會邀請青遙去小酌一杯。鳳鳴剛纔說,神龍族長是一千一百多年前就已經出關了,可他爲什麼沒有這件事的記憶?
神龍族長記憶力驚人,而他沉睡了一千年,也不等於睡醒了之後把之前的事情給忘了,可爲什麼對這件事沒有半點印象?
對此,鳳鳴給出的解釋是他睡迷糊了,等修養好了便能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