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已廢,就算鳳鳴魔力再強,惡念再深,也成不了什麼氣候。
靈狐在空中晃了一下,一時失力摔下雲頭,在半空中化成人形,被青遙攬入懷中。看着離汐後腰鮮血淋漓,青遙抱着她的手稍稍放鬆,生怕把她勒疼。
“離汐……”他看着她失血而蒼白的臉以及緊蹙的眉峰,忍不住輕按着她的後頸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我沒事。”穩了穩紊亂的氣息,離汐掙脫青遙的束縛,但仍脫力地靠在他身上。她沒有忘記還有事情等着她去做。
鳳鳴變回人形,原本被她咬在口中的雪白狐尾落在不遠處。和鳳凰的翎羽一樣,九尾靈狐全身的靈力都集中在尾巴上,就算是脫離了身體仍無損它蘊含的靈力。
勉強擡指罩住那根被遺落的狐尾,離汐只覺眼前發黑,頭頂一雙狐耳若隱若現,本來就虛弱的身體因爲失了狐尾而無力保持人形。
“青遙,幫我。”
青遙放出靈力,在離汐的帶領下將狐尾送到半空。鳳鳴沒死,地上的焰火雖然在她失去意識的那一刻消散,但那凝聚着魔氣的烏雲卻仍在頭頂盤旋。離汐要做的,就是要藉着九尾靈狐能吸收淨化世間所有靈力的能力,用這根狐尾除去沖天的魔氣。
隨着蓬鬆的狐尾在空中震裂成無數碎片,殘留在內的靈力在細密毛髮的牽引下織成一張靈網,將烏雲包裹其中。
做完這些,離汐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只能藉着青遙的支撐勉強站立,一雙覆着白絨的狐耳無力地垂下,一身白衣被染得通紅。青遙見狀,也顧不得自己身上還有傷,伸手貼着離汐後背將自己的靈力源源不斷地輸入她體內。
魔氣未散,卻已經不會擴散,天后撤了結界,看着結界外絲毫無損的景緻,恍如隔世。
“朕不過是閉關而已,怎麼就鬧出這麼大的一件事?”雄渾有力的男聲在外頭響起,加上急匆匆的腳步,沒人會懷疑他此時的氣急敗壞。轉過拱門,頭戴赤金色冠冕的男人看到眼前的殘垣斷壁,不禁一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的天后衣服上有幾處破損,臉色也算不上好。地上有一個穿紅衣服的趴着,看不到五官卻仍能感覺到一些不詳之氣。唯一看上去好端端的是他的皇兒青遙,只是他懷中抱着的血人兒面如金紙,人形時隱時現。
“父皇!”看到來人,青遙難掩臉上的激動。“救救離汐!”
從老神龍哪裡聽到個大概,再看到那個血人兒頭上的一雙獸耳,天帝自然也猜到那人就是他寶貝兒子的小心肝,那隻千年不現當世唯一的九尾靈狐。
隔空揮出一道充盈的靈力打入離汐體內,另外兩道也緊跟着沒入離汐身上。得到靈力的離汐慢慢睜開眼,身形也穩了下來。她看到收回手的老神龍和天后,朝他們報以一笑後,把視線定在在場唯一的一個陌生男人身上。
那人一身金色華袍,上面用繁複繡工刺出一隻銜日的金烏,在加上剛纔青遙的一聲“父皇”,身份不言而喻。
“離汐拜見天帝,有傷在身不能全禮,請恕罪。”她微微躬身。
對天后她之前是心中有怨,自然有禮無請。剛纔天帝不問緣由地出手相救,讓她對這個掌管天界的男人生出一絲好感。
“怪不得能把朕的寶貝兒子迷成這樣,果然長着一張傾國傾城的臉。”天帝上上下下打量着離汐,最後得出這個讓人哭笑不得的結論。
離汐一愣,擡頭對上青遙苦笑的臉。過於風趣的天帝,似乎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
地上傳來一聲極小聲的嗚咽,衆人把目光移到唯一一個倒在地上的人身上,臉色凝重,連天帝也收斂起方纔的戲謔。
他不知道剛纔發生了什麼,但在老神龍口中得知自己的天后聽信讒言害得青遙和那九尾靈狐分別千年差點陰陽相隔,不禁覺得天后糊塗,對那個搬弄是非的小人更是深惡痛絕。最可惡的是,那小人竟然是自己的侄女,早就跟在天后身邊千年的鳳鳴!
“青遙,你說,到底剛纔發生什麼事?”一個當母親的,一個是自己兒子,一個是兒子的心肝寶貝,一個是喜歡自己兒子的奸佞,這分明是兩女搶一男的戲碼,可這片廢墟,剛纔龐大的結界以及頭頂被靈網束縛的魔力絕不是爭風吃醋這麼簡單!
青遙把過程大概說了一遍,沒忘記隱去母后和離汐之間的衝突還有離汐讓母后受點“教訓”的惡作劇。聽着青遙的話,天帝的臉色越來越暗,那雙和青遙相似的墨瞳越發深沉,身上也浮現出屬於上位者的生殺霸氣。
已經甦醒過來的鳳鳴掙扎着仰起頭,正好對上天帝那張看不出喜怒的臉。儘管上面帶着清淡的笑容,但仍能讓人感覺得到陣陣冷意。這種感覺她並不陌生,不久前,她也曾在離汐臉上見過。
想起離汐,她就感覺到兩邊肩膀痛徹心扉。離汐果然夠狠,不過能對自己下狠手的人又怎麼會對別人手下留情呢?折了她的雙翼,作爲鳳凰,她就算徹底廢了,就算有魔力又有何用?
“鳳鳴,你可知罪!”天帝的聲音帶着天后所不及的威儀,一陣威壓朝鳳鳴壓去。“你化身爲魔,爲禍天界,論罪當誅!”
“要殺,就殺……”從她開始修習魔功到誆騙天后再到入魔,從來都沒給自己留過後路。得不到心愛之人,活着也要受盡輪迴之苦,還不如一死來得痛快!“死了也好,我死了,起碼錶哥也會記住曾經有一人愛他愛到可以連命都不要。”表哥的記憶裡始終都會給她保留一個位置,也算不枉她愛他一場。
“我能隱去他的記憶一次,自會隱去第二次,不勞費心。”離汐倚着青遙冷冷地開口。
老神龍別過臉無聲大笑,天后以手掩嘴低笑,天帝最是放肆,直接哈哈大笑。青遙低頭輕吻她沒有收回的狐耳,笑聲在胸前起伏。“我能忘記別人,但絕不再忘了你。”他在她耳畔許諾。
“離汐你——”她沒想到離汐竟會如此狠心。
“既然天帝都說你當誅,那離汐禮尚往來,送你一程吧。”她雖無力,但對付一個無法動彈的敵人還是綽綽有餘的。想起枉死的幾個族人,離汐眼底冷得駭人。“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人擋在你身前。”
凝起靈力剛要擡手,一聲佛號悠遠而至。
“阿彌陀佛,靈狐手下留情。”
離汐皺了皺眉,收回手,與衆人一同望向西方。
一道柔和的金光自西而來,佛祖跏趺坐在蓮臺之上,戴五智之寶冠,上半身戴着手鐲、臂釧、瓔珞等裝飾品,結智拳印,寶相**。他斂目端坐,雖不發一語,但身上的安詳氣息似將這一室戾氣盡數掩去,徒留祥和。
縱位高如天帝,冷漠如離汐,見了佛祖還是合掌相迎。
佛祖右手彈出一道金光,沒入離汐體內。離汐身上原本仍在滴血的胸前和後腰傷勢漸緩,更重要的是,那衰竭的靈力竟充盈了不少。
“謝佛祖。”青遙扶着離汐向佛祖道謝。
對此,佛祖只是輕笑。“殿下與靈狐的千年情劫已盡,我此番前來,便是爲了替天帝收此魔物。”
千年情劫?天后蹙眉。
“當日佛祖言青遙命中有此一劫,是指他與離汐?”而不是青遙昏睡?
“殿下與靈狐本有是少見的同命劫。彼此是對方的緣,也是對方的劫,興則同興,滅則同滅,還望諸位惜之。”佛祖又一彈指,天上聚集的烏雲瞬間消散與無形。他把目光移向鳳鳴,食指一點,一條金色的繩索將奄奄一息的鳳鳴困得結實。
離汐看着鳳鳴,心中有些難以釋懷。
“若無此鳳魔,靈狐與殿下的情劫還不知何時能了。靈狐無需執着,聚散有時,生死有命,不可強求。”
離汐對上佛祖那雙彷彿看透一切的眼,點頭不語。
生死有命,即便她將鳳鳴千刀萬剮,那些死去的族人也不能再回來了。
鳳鳴被佛祖帶走,剩下的五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咳咳,我說,這好好一個院子,你們怎麼就搞成這般模樣?”龍族愛財,看到自己的院落毀成這樣,老神龍再淡薄世事也忍不住一陣肉疼。
“魔物無情,爺爺好自珍重。”離汐懶懶地靠在青遙身上,合上一雙金瞳。剛纔的惡鬥使得身體十分疲憊,縱然佛祖幫她療傷,又贈了靈力,但比起失去的一尾的她來說仍是杯水車薪。幸虧狐尾只是靈力所化,只要修煉千百年,又能再長出一條。
青遙聽到她細長的呼吸,知道離汐累得睡着,將她環得更緊。
天帝見狀,朝天后與老神龍打了個眼神,將這片廢墟留給兩個後輩。
佛祖剛纔說這兩人是同命劫,榮損生死與共,他們再怎麼也能聽得出其中的意思。耽誤了千年,他們也是時候商量一下太子的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