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爲打退了錦鱗能有幾日安生的日子,等看到每天一到中午便敲鑼打鼓來送上厚禮的隊伍之後,離汐便知道自己還是低估了他的臉皮。
在“死纏爛打”這方面,不得不說,錦鱗的確是登峰造極。他雖派人大張旗鼓來送禮,可那隻隊伍完全是把綁着大紅綢緞的放在狐王府門外就快速離開,沒有拜帖,也沒有和門迎說一聲,走得乾脆利落。
剛開始狐族的人也是不打算理會,不拿走也不送還,以爲他們會知難而退,誰知這錦鱗竟然越發大方,送來的東西直接把大門給堵了。離汐也很乾脆,直接叫人找個大殿把所有東西堆到那裡,派幾個乖巧伶俐的分分撿撿。
做什麼?離汐是狐,精打細算錙銖必較是她的本性。既然蛇族盛意拳拳把這些東西當成是上次的賠禮,她離汐不笑納就顯得不夠大度了。
可錦鱗卻沒這份心思,之所以奉上重禮,是想讓離汐看看他的誠意,同時也想給她提個醒,之前的事情他能看在她是自己未來的女人上既往不咎。很可惜,在他得知離汐將他送過去的東西拱手送人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又一次低估了這個狐王。
哼!她以爲自己就只有這麼一個辦法嗎?
“離汐,你還傷着,不好好休息,幹嘛要招惹那個錦鱗?”這一天,狼王嘯風大駕光臨,一門二門全都沒走直接飛上她靜養的地方,劈頭就是一頓數落。等好不容易看清楚軟塌上半躺着的身影時,後面的話就飛到九霄雲外了。
“喂,離汐,你的頭髮是怎麼回事?你不是雪狐嗎?怎麼染黑了?”他搭上離汐的手腕,感覺到她體內的內息亂成一團,只是由一股較爲強大的拉扯在一起,根本就不是調息幾日可以解決的。再看仔細些,離汐的髮色似乎有些眼熟。
“你是來看笑話的嗎?”無奈地張開眼,本來淡金色的眼和頭髮一樣染上一層墨藍。“若是那樣的話,直接去狐王府的大門,算算時間那些東西也該來了。”
“少給我顧左右而言他,這是怎麼一回事!你的斗篷就是爲了蓋住這個?到底是怎麼弄出來的!”嘯風難得換上認真的表情。笑話,離汐是他的朋友,那個不知道去哪裡的青遙也是朋友,可離汐這副樣子怎麼瞧也跟那個兔崽子脫不了關係!“醜話說在前頭,要是你今天不把話給我說清楚,你狐族以後的事情就不要讓我操心了!”
看着板着臉的剛毅面容,離汐嘆了一口氣,揮手讓輕舞退下。從她再也沒有力氣去維持原來的樣子之後,她便打發跟在身邊的小廝去處理錦鱗送過來的東西了,只留下輕舞。知道她性子直,要真的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恐怕以後都不會給嘯風他們好臉色看了。
“你想知道什麼?”不是她現在不肯說,而是太複雜了,一時半會兒不知道從何說起。
“你變成這樣,和天界有關?”聽說千年前離汐曾和青遙去了一趟天界,臨走前曾囑咐他們小心。他那是完全搞不清楚,之後也是風平浪靜,自然也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可後來的天火來得實在是太意外了,讓他不得不將天界這種近似於警告的行爲放在心上。
可比起他和滄羽還有青遙當時的百思不得其解,離汐倒像是心中有數一樣。他本以爲是離汐看得淡漠,如今她這個樣子卻不得不讓人想到她和天界的糾纏了。
“這不過是我的一個賭局而已,不過沒想到我費盡心思,卻還是把你們牽連進來。當然,還有一些想要分一杯羹的跳樑小醜。不是我有意隱瞞,而是你們知道得越多,對自己越不利。”爲了不連累狐族,她提早找好繼承人。可她怎麼可能把狼族和鷹族捲進來!
這麼說,便是肯定了自己的話了。
“你當初和青遙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事,你的傷,還有這樣,是因爲青遙?”
“是,也不是。變成這樣,只是因爲棋差一着,並不全是爲了他。說到底,他纔是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
“爲什麼不告訴他?”雖然這個問題問過不止一次,但嘯風真的很想知道離汐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好,他承認,離汐的腦袋是比別人的靈光,往往別人才走了一步她就已經知道別人要做些什麼。可也正因爲是這樣,她有時候做的一切有時候連他們都猜不透,偏偏她又什麼都不說,平白急死了一羣人。
“於事無補。如果他真的想要知道的話,他會自己動手去查,至於能不能查到,就要看他能否狠下心來。有些東西,知道是要付出代價的。而且,這種事情連我也想不明白前因後果,你讓我怎麼說?說出來他會相信嗎?”離汐用手指捲起一縷青絲,自嘲一笑,“我忍了這麼久,好不容易他醒了,我卻不敢把事情告訴他。說到底,我還是對他狠不下心來。”
這就是她狐王離汐的軟肋。她能對所有人包括自己很殘忍,卻唯獨對青遙……
情之一字,讓她與青遙結下了緣,這是因;讓她看不透道不明,這是障;讓她甘願把一切割捨,這是劫。
“若早知如此,我寧願自己不曾遇到他。”不曾愛過,便不會有此等苦楚。只可惜,從來就沒有什麼如果。
嘯風想再問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起。離汐不願明言,可言語之中卻表明此時事關重大,聰慧如她也只能用這種自損的辦法,卻並沒有完全解決這件事。他明白離汐是爲自己着想,可他並非貪生怕死之徒!況且這件事他早就被牽涉其中,根本不能置身事外!
離汐看了他一眼,深邃的眸色宛如黑洞般將人吞噬。
“現在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即便是此事鬧大了,青遙也有能力護住你們。我承你的情,卻不願看着你將狼族賠進去。”
離汐一提到狼族,嘯風便沒了立場。若他只是普通狼族,大可不管不顧大幹一場。可他是王,身後是千千萬萬的族人,不能意氣用事。思覺自己的無能,他猛地一拳擊向柱子,一臉憤恨。
與此同時,外面傳來了熱鬧的鞭炮聲,接着便是一隊聲勢浩大的儀仗。不用說,自然是蛇王派來送禮的那一羣人了。
“喂喂喂,聽說這蛇王對狐王離汐是一往情深啊,這都過了好些日子了,蛇王派人送來的禮就沒斷過,瞧那上面的大紅綢花,多喜慶啊!”
“可我看狐王倒是和狼王鷹王比較親近,而且也沒聽說過狐王和蛇王有什麼交集啊。這不會是蛇王自己的一頭熱吧。”
“你們懂什麼!依我看啊,狐王和那個天界太子纔是真的。狐王少主的正名大典上那個太子一雙眼睛就差沒黏到狐王身上去,平日你可曾看過他對別族這麼上心?”
“所以說你們都太嫩了!這不就是明擺着的嗎?狐王這是在釣大魚呢,她修爲高又是絕色,平常的妖怎麼能入她的眼呢?而且狐最狡詐,若是蛇王狼王鷹王還有那天界太子都對她有意思的話,狐族可不就風光了嗎?她狐王也長臉不是?”
“嗯,說的沒錯……”
蛇族的人依舊是放下東西就揚長而去,可看熱鬧的人卻是久久不散,紛紛等着看狐族怎麼應對。
他們並沒有等多久,很快狐王府的大門就開了。不過這一次走在前面的不是跟在狐王后面的侍女輕舞,而是甚少出現在衆人面前的少主莫離,他的身後纔是垂首的輕舞!
這是怎麼回事,若是不在乎蛇王送的厚禮,又怎麼會將少主派出來。可要是重視的話,也不會等人走得一乾二淨的時候纔出來啊!看熱鬧的人頓時被狐族這一招給弄蒙了。
莫離很快指揮身後的人拆了紅綢開了箱子,箱中的寶貝很快就出現在衆人面前,有些制止力差的紛紛探出身子伸長脖子想看看箱子裡頭金燦燦的到底是什麼寶貝。
誰知這狐族少主突然開口說話了。
“各位一路上辛苦了。我王日前遭受天劫,蛇王有心,命人送來了這些寶貝,狐族無以爲報。今日我族長老得到天啓,言狐王只有廣結善緣才能化險爲夷。怎奈我族無能,唯有借花獻佛,把這些至寶轉贈給各位,只求各位能爲我王祈福,解我王之危。”說完便領着人回去。
這……這是怎麼回事?剛纔這少主的言下之意是,蛇族送來的寶貝,他們不要了?不但不要,還要把這些東西送給他們?反應慢點的小妖好不容易消化完這個消息,箱子裡頭值錢的東西早就被一搶而空了,哪還有什麼至寶呢。
站在高處的嘯風看着下面的鬧劇,頭也不回地問在喝藥的離汐。
“你還沒說你和錦鱗是怎麼一回事?好端端的怎麼會扯上關係呢?還弄出這麼大的陣仗來。”
“他提出要和狐族聯姻,我不允,他就搞了這麼一出,怕是打算來個既成事實吧,順便也好讓人看看他錦鱗是如何打動人心的。”
“哦?”聯姻?想想這蛇王也到了立妃的年紀了,嘯風也沒有說些什麼,只不過有那麼一些好奇,“他看上了哪個長老的千金了?”
“千金?你看他的陣仗是看上只值千金的嗎?”蒼白的臉閃過嘲弄之色。
“他不會是看上你了吧……”
“所以我不允。”
嘯風看着下面已經空空如也的一地箱子,眉頭皺得死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