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州之戰,只是陳友諒與朱元璋大戰的開端,在這大戰進行之前,雙方都得做足準備,是以接下來雖是摩擦不斷,但終究是還算平靜。
應天城裡,繁華依舊,然朱元璋的府裡,氣氛卻是頗爲壓抑。朱元璋與李善長、朱升、徐達、常遇春、湯和、周德興等人在座。朱元璋看向衆人,道:“如今雖是安穩,但陳友諒這個人野心極大,爲人心狠手辣,他必定會再掀站端!”
李善長點頭,道:“不錯,陳友諒以桀驁而著稱,此次戰敗,他必定不敢甘,再有外面傳言,想必他捲土重來,不會超過半年!”
周德興冷哼一聲,道:“這還不是有人犯了規矩,竟然殺投降的兵士,殺降不祥,這不是說着玩的!”
此言一出,常遇春不由低下頭去,其他人則是或多或少的朝常遇春看來。
“好了,咱們要論的是如何對敵,而不是內訌!”朱元璋看了周德興一眼,臉上有不快之色。
朱升道:“如今敵未動,咱們也沒有目標,以老朽看來,以靜制動,是如今最好的法子!”
李善長點頭:“朱老說的得不錯,咱們這時能做的,就是加強防衛,其他的一切待敵而動。”
朱元璋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他從未想到因爲池州會引來這些麻煩,這個時候,相比陳友諒,他還很弱小,不是開戰之時。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唯有挺直腰桿面對。
回到應天之後,商輕雨同風凌雲又過了幾天瀟灑日子。轉眼三月,已是暮春時節,百花開落,綠樹成蔭。暮春時節,雖是春天的尾巴,然並沒有秋季的萬葉紅透,蕭索凋零之感。
商輕雨道:“據說再有幾天就是蘭溪會了,咱們要不要去玩玩?”
蘭溪會是由四大雅人劉基、宋濂、章溢、葉琛以及江南有名的才女蘇坦妹、楚方玉發起的一個詩歌集會。宋濂、章溢、葉琛、劉基四人都隱居在浙東一帶,加之蘭溪會由仿魏晉時期的王羲之、謝安等人的蘭亭會得來,是以每年都在會稽山附近舉行。在會上,他們不僅吟詩作對,還論國事,所以每年的三月,這會稽便成了文人雅士們聚集的地方。
風凌雲早就聽聞這詩歌盛會,卻是沒有去玩過,一來他不是那種附庸風雅的人,二來嘛,他半身江湖漂泊,居無定所,若不路過,又怎能去看這等雅會?
風凌雲知道,商輕雨雖然是通諸家學說,然並不是那種喜歡錶現、聞名人前的人。這次有興趣去,恐怕是衝着那個經綸者劉基去的。對於劉基,風凌雲心裡多多少少的有些忌憚,但同樣又有些期待是以這個時候,他也想會會這人。
商輕雨頗爲期待的看着他,直到他點頭,這才笑了起來。他二人一旦決定什麼事,便立即着手,從不拖拉,一天的準備之後,第二日便向着會稽去了。
處州本是元廷的地盤,然而在至正十八年的時候,被胡大海打下,從此也成了朱元璋的地盤。
風凌雲與商輕雨自應天出發,到處州之時,早已人滿爲患,幸得他二人這馬車吃喝用度都可以在上面,否則二人只能睡大街了。
風凌雲道:“城裡比較擁擠,蘭溪會又不在這裡,咱們就不進城了吧!”
商輕雨道:“要不咱們直接去那蘭溪得了。”
風凌雲笑道:“此處已近臨近會稽境內,那蘭溪會還有兩天,要不咱們去看看這先賢流水曲觴的雅地如何?”
商輕雨道:“幾個喜歡談玄的老傢伙也能叫先賢?我看那王羲之,除卻書法之外,其他方面的建樹卻是不行了,倒是那個謝安還可以,利國利民的事,他做了不少!”
風凌雲哈哈一笑,道:“自古以來,凡是談及王羲之,無不稱讚有加,唯有你這般品評異類,要是被那些所謂的賢者聽到,恐怕不得了咯!”
商輕雨嘻嘻笑道:“怕什麼,事實就是事實,擺在那裡還不讓人說,這是哪門子的道理?再說他們那些讚美之詞,聽着都快吐了!這是給你清清腸胃,聆聽真音!”
風凌雲聞言,再次放聲一笑,他二人駕着馬車,將當年蘭亭遺址給走了一遍,當然這途中,少不得要辯論一番的。只是每一次商輕雨的歪理都說得很有理,風凌雲也是喜歡別新言論,在這時,聽着商輕雨的那些,他倒是覺得,那些在書上看到的向着言論,卻都沒了味道。
他兩人天性使然,最爲喜歡自由,無論是言論還是武功,均是朝着這個方向而走的,這也決定了他們與世俗的觀念會有偏差。
遊玩一日,二人又向着蘭溪進發。這蘭溪會自蘭亭會之後,便已經開始,時下雖然處在亂世之中,然這詩歌盛會竟是達到了鼎盛時期。風凌雲與商輕雨牽着手走在人羣之間,珠聯璧合的一對玉人,自然會引來不少目光。但他二人早就習慣,只顧自己遊玩,倒是沒有去在意太多其他的。
再向前走一段距離,只見得前面的溪水之上,一座座亭子建在溪水上空,曲曲折折延伸開去,似一條騰在溪水上長龍一般。
風凌雲道:“這亭子建在水上,需要考慮極多,而那些材料,更是還有八成新的,想來這又是青田先生的傑作了!”
商輕雨笑道:“這古人流觴曲水,是在彎曲溪道上進行,這青田先生,卻是人工打造了一條渠道連着亭子的特別水渠。你看那上面最接近水源位置的幾座亭子人最多,想必那青田先生便在哪裡了!”
風凌雲道:“溪水源頭,引水容易,你看他們坐的位置,便知道他們在學王羲之他們流觴曲水,吟詩作對了!”
商輕雨道:“那咱們也去看看,你也給我吟首詩來聽聽!”
風凌雲乾咳一聲,道:“如今這腦袋瓜想的都是天下大事,吟詩作對這麼簡單的,就交給他們去做吧!”風凌雲說着,都只覺得臉皮微微發熱。商輕雨聽了,卻是輕笑一聲。這一笑,當真是傾城傾國,美得不可方物,直把不遠處的人都給看得呆了。
至於風凌雲那狅語,更是惹得那些才子不屑的冷笑,在這時,他們只覺得風凌雲同商輕雨在一起很是礙眼。
“這位兄臺的高見,在下不敢苟同!”說話的人一身儒衫,嘴上留了兩撇小鬍子,有股儒雅文秀之氣。
風凌雲本是與商輕雨說玩笑的,但卻沒想到會惹來這等是非,當下真有些哭笑不得。這時他乾咳幾聲,向這人行了一禮,道:“在下胡亂言語的,兄臺不必在意!”
這人道:“在下揚州王然,適才聽兄臺高論,莫非是在朝廷爲官?”
風凌雲沒想到竟然會被這個王方給纏上,他道:“哪裡,我只是個鄉野村夫,草民一個!”
風凌雲今日所穿,依舊是那身洗得發白的青衫。王方只是略微看了一眼,不屑之色一閃即逝,他這時跟在風凌雲與商輕雨的身後,看向商輕雨時,眼睛總會冒光,可見他目的所在。他向着商輕雨行禮,道:“時下天下已亂,賊子四起,姑娘你們不應該行走在外,免得被登徒子給惦記着!”他這時故意看向兩人的手,原來風凌雲與商輕雨走在一起,還牽着手的。
商輕雨隨意道:“沒事,有登徒子直接拍死就是!”
王方聞言,頓時輕輕一笑,道:“原來姑娘還是爲女中豪傑,幸會!幸會!敢問姑娘芳名?”
商輕雨早就不耐煩了反手一巴掌,直接將王然拍飛出去,落在溪水之中,水花濺起,頓時引來不少目光。
商輕雨拍了拍手,道:“真是討厭的蒼蠅!”
風凌雲見狀,不由哈哈一笑,商輕雨哼道:“還不是你惹來的!”
風凌雲聞言,趕緊閉嘴。在這時,他們已經走到溪水源頭。
由於商輕雨先前那一巴掌弄出的動靜太大,此時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風凌雲與商輕雨的身上。
風凌雲這時卻是看向前面,只見那亭子後面的亭子中,有十幾人團團而坐,其中有六人最爲顯眼。那坐在溪水源頭邊上一人,乃是一五十歲左右的男子,他身着普通麻衣,且還洗得舊了,與風凌雲的青衫有幾分相似,他正是浙東四雅人中的玄真遁叟宋濂。他自小家境貧寒,但好學,曾受業古文大家吳萊、柳貫黃等人,四雅人中,他才學最高,然一點武功都不會。在他左邊那人個子略高一些,略瘦一些,但眼裡卻是神光暗藏,顯然武功不弱,他是四雅人中的章溢,曾爲元廷大將,組裝地方武裝幫助元廷,如今辭官不受,與宋濂等人隱居浙東。
宋濂右邊的那人看上去比章溢和宋濂要年輕一些,他太陽穴微微隆起,顯然也是身懷武功之人,此人是四雅人中葉琛,曾做過歙縣的縣丞,後爲元廷出謀劃策,官至行省元帥,如今也是退隱浙東。
葉琛旁邊的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劉基了,如今的劉基已有四十九歲,他也曾多次做官,多次歸隱,如今隱居處州青田。蘭溪會的發起,他是最大功臣。
劉基邊上,卻是一個女子,這位女子一身素衣,娥眉如遠黛,目含秋波,肌膚勝雪,俏鼻櫻脣,美豔中又透着一股清澈,嬌羞時卻又帶着自然,加上她獨有的文人氣質,以及那眉宇間透着的勃勃英氣,令人一眼便能記住,她正是著名的江南才女楚方玉,蘭溪會的發起,她亦是功不可沒,可以不誇張的說,這蘭溪會能有這麼多人來參加,她居功至偉。至於她旁邊的那女子,其美貌不下於她,但其中透着一股妖豔的味道,卻又給人楚楚可憐的感覺,讓人一見,就想用一生去憐愛她。她與楚方玉齊名,合稱“蘇楚”又稱“江南雙玉”。
這六人,正是如今浙東最爲有名的文人,他們是蘭溪會的發起人,更是蘭溪會的領導者,蘭溪會能在如今勝過任何一個時代,他們都是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