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和前兩天就不一樣了?”聽到雲珠這麼說,納爾卡磕磕巴巴道,心裡也好奇得很。
“嗯,頭髮,哦,還有皮膚的顏色,似乎都變了一點。”雲珠說。
“是嗎?”納爾卡摸摸臉,又摸摸頭髮,哪有什麼感覺。
倒是木耶樂也盯着他好久,說道:“確實,變得開始有點像我們了……”她突然笑了,“要是這樣下去,你留在這裡,別人也辨不出來了。”
納爾卡不由苦笑,也不接口。
晚飯後木耶樂磨磨蹭蹭在他身邊呆了很久,突然輕輕問道:“哥哥,你留在這裡好不好?”說完又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肯定不會,但我真的想你能留下來。”
納爾卡心裡說不出什麼感覺,只當沒聽明白,含混過去了。
夜深的時候,納爾卡突然醒來,感受着身周星光繚繞。那入體的星力溫潤無形,卻又似蘊藏着火焰,真的在一點一滴改變自己。
跡弭水歸海,光回星轉樞。
納爾卡皺起眉頭。這段時間自己不自覺地就接引星力,也不知何故。更關鍵的是自己根本無從拒絕,只能默默接受。
他正想着,一個身影輕輕靠了過來,又慢慢往他懷裡拱。
納爾卡早在路上聽過某些流言稱野蠻人有“妻女待客”的習俗。此刻有些不知所措,忙擡起胳膊制止,又搖搖頭。
木耶樂探頭過來看着他,又捱得更緊,嘴裡輕輕道:“哥哥,沒事的,就算以後你不留下來也沒關係。”
納爾卡不知該怎麼說,只是看着她搖了搖頭。
木耶樂見他神情,幽幽道:“好吧。”探手握着他的手,又說道:“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就在一起。”
一路上所見所聞,外加在這裡呆了這許多天,納爾卡倒是約略瞭解到爲什麼這大草原上的女子會如此“開放”,據說還有子承父妻、孫承祖妾等駭人聽聞的事情。
這大草原生存條件不算好,居無定所的生活也只有男人才能夠勝任,女人幾乎就是男人的佔有物。再加上這裡部族衆多,經常會爲了地盤草場殺得你死我活,甚至一點小事就耿耿於懷,上升爲世仇。如此自然導致男人大量傷亡,每個家族都迫切需要女人儘可能生育養育子女,把女人的生育功能最大化,以繁衍人口,由此人多勢衆才能在爭鬥中佔有優勢。
至於並非自己的血脈有什麼要緊,何況誰能說得清?對這些家庭而言,親手撫育長大的純潔無瑕嬰兒,他當然自始至終都是自己的孩子。
只不過,隨着時間推移,這種觀念在野蠻人上層也正遭受挑戰,比如元聖武的長子,就因爲身世成疑而據說頗被他的其他子女輕視,雖然照舊領兵打仗,但只怕將來也沒有繼承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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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凌晨時分,納爾卡早起,出穹廬看向天空。天幕上猶是滿天的星斗。
覆野天穹穹,垂地星磊磊;明河落無聲,北斗低飲海。
他再次審視自身片刻,旋即舉步,那阿黃卻嗖地竄過來,在腳下挨來挨去。
納爾卡彎下腰,輕輕拍了拍它的頭,就聽到身後也有了動靜。
回頭看時,木耶樂也起身走了出來,看到納爾卡齊整的裝束,不由楞了一下。
“我要走了。”納爾卡輕輕道。
木耶樂好久沒有說話,突然撲入他懷裡,緊緊抱住了他。
納爾卡輕輕理了理她的長髮,感受到她的淚珠落在自己的肩上,不由心下也有些難受,但很快硬起了心腸,無論如何,自己終歸只是過客。
木耶樂最後終於擡起頭來。納爾卡看着她,擡手抹去她的淚水,衝她笑了一笑,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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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薩拉城,蘇斯其帝國世紀婚禮的童話並沒有維持太久。
總有人擅長分析各類皇家的信號,有人就說,婚禮上查理出現時縱是微側着身子,顯然是在試圖掩蓋其殘廢的左臂——刺殺事件發生後,有傳言說,查理的左臂永久癱瘓,左耳也失聰了。
除了信號分析師,還有各類消息靈通人士,說維多莉亞與查理新婚伊始就相處並不愉快。據說維多莉亞性格強勢,也原本滿懷憧憬,此刻對“半個殘疾”的查理很是有些不屑,並且常常與查理就聖戰軍隊領導權等問題爭吵不休。
聖戰大軍還在召集中,準備儘快出發。由於無夏之年的饑荒餘波猶存,由於要遠去他國征戰,遠征軍如何獲得補給當然是幾大帝國首先要協調落實的問題。
薩拉城中的亞德才不關心這些細微末節,只是這一天,他驀然有所感,立即就放下了書卷。
他來到窗邊,望着窗外,不由眉頭緊鎖。
雖然這片天空依舊晴朗,可他卻似乎看到遠方,某座小城的天空突然籠上了雲彩,烏雲低低聚集着,很快就醞釀出了雷霆風暴。
“神意垂降,位在西南……特區之中?血脈藩籬?!”亞德自語中深深吸了口氣,又緩慢坐下,陷入了沉思。
身爲當世最著名的學者和魔法師,亞德知曉很多秘辛,比如這種族血脈藩籬。
世人皆知,跨種族的婚姻極少,但並非沒有過,據說許多年前精靈族、牛頭人等都與人類雜處通婚。可是,這樣的結合根本不能誕下後代。人們最終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除了偶爾的因爲愛情的結合以及納妾、偷情等,幾乎再沒有跨種族之間的通婚。於此,必然導致各種族之間日漸疏遠。
只不過,那個各種族混居的日子過去太久了,因爲種種原因,人類漸漸不再與其他種族接觸,遑論通婚,就越來越少有人知曉這種族血脈藩籬的存在。
可亞德此前在外遊歷時感知到了某些變化,訝異地發現,原來種族血脈藩籬也是可以打破的,只不過條件極其苛刻, 甚至要借用神明之力。
此刻,他再度感知到又一道血脈藩籬被打破,而且應該是發生在蘇斯其的邊境特區,就在自己的國度。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亞德提起筆,在筆記本上記錄片刻,又沉思許久,這才寫道:
從高高的天上,
新的一代已經紛紛降臨,
在他生時,
黑鐵時代是否會就此終停?
在這個世界能否出現黃金的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