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馬拉說,他不想在阿拉巴馬城待了,就打算和朋友往別的地方走。
他自然不想再回古拉格帝國,可沒想到,往別的地方去也幾乎不可能——蘇斯其雖然寬容,並開設了數個容納獸人的特區,但也不允許獸人在國境內自由遷徙。好容易他才找機會到了這個邊境特區蒙馬利城。
據賈馬拉說,在阿拉巴馬城,對獸人的限制條件相當多,比如不許通婚——尤其專指獸人男性與人類女性,不許擁有地產等,實際上的含義就是獸人只能做些服務工作和賣苦力。可就算到了這蒙馬利城,也是一樣。
據說當地的不少平民對獸人在這裡討生活頗有意見,但也拗不過有產者對勞動力的需求,兩相權衡之下,就有了這樣的限制。
“你知道嗎?我都打算將頭上的犄角鋸掉,那樣就和現在的你一樣了……”賈馬拉喝了點酒,有點大着舌頭,“可有個朋友搶先幹了……”
“他怎麼樣了?”艾琳連忙問。
“死了……”賈馬拉說着,猛灌下一大口酒,“我這才發現,我這輩子也擺脫不了它……”
賈馬拉的朋友在阿拉巴馬城已久,結識了某人類姑娘,一心愛慕之。可圉於種族禁令,還有他人眼光,這愛情註定了是個悲劇。他就想到,如果鋸掉頭上的犄角,自己不就和人類男子幾乎沒什麼兩樣嗎?
他這麼想着,當真去幹了,結果……
納爾卡不由也心情沉重起來。他剛纔已向賈馬拉坦白了自己當初不過是扮成牛頭人,賈馬拉聽了後神色有點怪異,但還是嘆口氣,又拍拍他肩膀,說不管怎樣,兩人都會是好朋友。
納爾卡很不慣這種舉動,但也只好由他。
“我也曾扮成人類,要不也來不了這裡了……”賈馬拉嘟囔着。
據他說,在阿拉巴馬城中,有魔法師研習出了新魔法:變形,能將獸人變形成人類,當然效力不能持續太久。他就借了一筆錢,當了第一個實驗者,居然真的通過魔法檢測出了關卡。
可他出了邊境特區就很快發現,這人類帝國絕大多數人並不真心接納獸人。遊蕩了幾天後,變形魔法即將失效,他只得到了這蒙馬利城。
“變形魔法?”納爾卡沉吟了一下,這當真是個有趣的主意。據說很早的時代曾有種終極變形術,能永久變成另一個種族,可早就失傳了。
艾琳在一邊也笑了起來,在納爾卡頭上遙遙比劃了一下,又悄悄掐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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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酒館裡又走進來一批人,爲首的那個看到艾琳,眼睛直了一下,打量了一圈,隨即很不客氣地走過來。
“走開!給我讓開!”他衝賈馬拉叫道。
“滾!”賈馬拉也沒起身,側頭吼了一聲。
那人楞了一下,吼叫起來:“這該死的畜生,竟敢對我這麼無禮!”
納爾卡看得分明,那人年齡甚輕,呼喝時眼睛不時停留在艾琳身上,不問可知在打什麼主意。
那人一招呼,一幫手下就圍過來,虎視眈眈,看來幹這種事已經不止一兩回了。
賈馬拉也沒好氣,站起來順手就抓了過去。
那人伸手一格,又喊起來:“在我們人類的地盤上,哪容獸人這麼猖狂!”
他這般煽動着,身後一幫人都鼓譟起來。
角落裡也有人說這幫人實在欺負人,但早被淹沒在嘈雜中。
那男子實力並不怎麼樣,兩下就被賈馬拉放倒,但手下衆多,已經叫囂着衝了上來。
驀然間,他們的身形都定住了。酒館頓時陷入了一片怪異的靜默。
納爾卡直起身看了他們一眼:“還不快滾!”
一瞬間,這些人又恢復了行動力,對望一眼,爭先恐後逃了出去。
納爾卡試驗了一下神念之力的運用變化,當真頗有效果,不由很是滿意。
經此一鬧,三人也沒心思久待,就打算去結賬。
可酒館老闆苦着臉:“三位……你們敢惹哈德利,我們可惹不起……”
賈馬拉一瞪眼:“你又不是……我們!”
“可我們的侍者中有……”老闆吞吞吐吐。
“行,我們接着喝點,看他們能怎麼樣!”納爾卡止住賈馬拉,又坐下來,“老闆,怎麼也得給我們打個折吧?”
“沒問題沒問題。”老闆忙着牛頭人小姑娘送上三大杯鮮紅的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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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琳正拉着小姑娘端詳時,酒館門又開了。兩個人緩步進來,帶來森森寒氣。
艾琳僵了一下,見納爾卡若無其事,又繼續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犄角,隨即比了比自己的額頭,嬌笑起來。
兩個人已經走近,正迎上納爾卡的目光。
“對了,你露露姐姐她們說還沒見過牛頭人,倒是可以帶一個回去給她們看看。”納爾卡不理他們,轉過頭看着艾琳笑道。
那兩人已到了桌前,打量着納爾卡,周身氣勢慢慢收斂起來,伸出手來說道:“我是高登。”“我是納坦。”
納爾卡沒有站起,也不伸手,只是看着他們淡淡道:“如果是客人,我請你們喝酒;如果不是,那就劃下道來。”
兩人對望一眼,在對面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嘴裡說道:“你們遠來是客,這酒該我們請。”
他們一招手,酒館老闆忙親自送來一壺酒,又準備了幾樣小吃送過來。
賈馬拉瞪了他們許久,見此刻有酒有菜,當下把一切都拋在一邊,毫不客氣地大嚼起來。
那兩人就這麼坐着,安靜看着。
納爾卡也自斟自飲了兩杯,當真輕鬆隨意。
雖然神念艱澀依舊難以輕鬆運用,但他力量引而不發間,卻在身周緩慢流淌,映出周遭一切異動。這就是範禛所言的“心阻意馳,神和自足”之境吧?對面兩位雖然也是好手,甚至差不多觸摸到了強者邊緣,但此刻在他識海中卻一覽無餘,若是有意,足可在對方有所動作之前將一切禁錮。
那兩人枯坐片刻,那似欲沸騰的氣息無從宣泄,卻慢慢平息下來,再看向納爾卡,眼神又有些不一樣了。
就在這時,一個渾和清朗的聲音傳過來:“當真是他鄉遇故交,賈馬拉,哦,還有小夥子,能不能也請我喝杯酒呀?”
說話間,一位男子走過來,面目普通,一身長袍,緩步踏入納爾卡身周,似乎對暗中的較量恍無所覺。
“克拉姆斯先生……”賈馬拉吃了一驚,再轉頭看向納爾卡,發現他也神色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