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君對周倩蓉失望至極,但想想周倩蓉頭骨都撞出縫了,身邊沒一個朋友親人照顧,她是又氣又恨,仍然心軟地指揮老伴每天去醫院探望周倩蓉,只露個面,問問病情有沒有起色、惡化之類的,其他的一概不許管。
她自己則是連面都不露了,怕看到周倩蓉會自己氣死自己,恨自己總是被她可憐的樣子欺騙、心軟。
墨衛東在小事上一向是老妻說什麼便是什麼,一個指令一個行動。
不過,這天居然在醫院碰到了墨巖青。
他心繫老妻的話“其他的一概不許管”,猶豫兩秒,還是喚了聲:“巖青!”
那個熟悉的背影微微一頓,隨後飛快消失在拐角。
墨衛東皺眉,追到拐角處,四處來來往往的行人,哪有墨巖青的影子。
他懷疑自己看花了眼。
“唉,這個臭小子,我說不許他回家,他竟然真的不回家。”墨衛東嘆口氣,恍然發現自己很久沒見過小兒子了,便又重重嘆口氣,心情沉重地走進電梯。
周倩蓉打了吊瓶,正昏睡着,他問了醫生情況,等了半個小時,直到周倩蓉醒了,看她精神還好,這纔回家。
賀蘭君在花園裡散步,園丁跟她聊天,看見墨衛東回來,園丁識趣地避開。
“倩蓉怎麼樣?”賀蘭君手裡把玩着一朵玉蘭花,口吻淡淡的。
墨衛東心裡明白,妻子還是關心周倩蓉這個女兒的,畢竟養了那麼多年,痛恨她長歪了,但卻對她的健康時時刻刻掛心,便笑道:“醫生說她這些天很沉默,像是在沉思,不過情緒平靜多了,所以病情在穩定地好轉。
蘭蘭,倩蓉這幾天每天都問醫生你有沒有去過醫院。”
賀蘭君輕哼一聲:“我天天守着她的時候,她只會騙我,我不去了,她又惦記我,怕是惦記沒人讓她利用了吧?”
“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墨衛東微微一笑。
“我是恨她利用我們,對巖廷狠,還有她不愛惜自己。事到如今,唉,我只能說她自作自受了。”
墨衛東沒敢接話,遲疑幾秒,又說:“我今天好像看見巖青了。”
“巖青?他去醫院做什麼?他什麼時候回國的?”賀蘭君驚喜參半。
既擔心墨巖青傷害病中的周倩蓉,又極爲思念兒子。
墨衛東又笑了:“你問的這些我哪兒知道,我連他人正臉都沒看見,只看到個背影,大概是我看錯了吧,那個背影比巖青的背影瘦了很多……老張,你怎麼在這兒?”
張伯站在一叢花草後面,神色怔怔的
。
賀蘭君快走兩步,也看見了他,忍不住顰眉。
張伯似纔回神,連忙回答:“哦,這幾天下雨,我腿上的風溼老毛病犯了,今天太陽好,就出來走走。我馬上回去。”
現在都快黃昏了,曬什麼太陽?
賀蘭君狐疑,難道張伯故意偷聽她和墨衛東講話?回味剛纔的話,沒什麼機密,她微微放心。
墨衛東則目露了然,張伯是故意躲着他們的,纔會選擇住宅平常吃飯的點兒出來散步,便淡淡說道:“老張,白天我們不來後花園,你可以隨便逛,但是不能出後花園的範圍。”
想想張伯每天困在那棟小別墅裡,一個人,也是挺寂寞的。
“謝謝先生。”張伯兩眼浮起淚光,受了墨衛東這番好意。
言畢,他慢慢地走回那棟小別墅,走得遠了,又回過頭來看他們,卻只看到那對夫妻的背影,他嘴巴張了張,默默嘆口氣,目露憂慮。
第二天,墨衛東因爲白天有活動參加,天沒亮就去了醫院。
他正要推門,門從裡面拉開了。
看清對面人的臉,他一怔:“巖青?”
“爸?”墨巖青意外,神色閃過慌亂,急忙關上門,沉默着和墨衛東走到一邊。
墨衛東心念電轉,驚疑不定,微微壓下怒氣,面無表情地問:“你來做什麼?甩了那個金髮女孩,又想挽回倩蓉了?”
他是越來越看不懂墨巖青了,當初那麼冷血絕情,現在又偷偷跑回來探望周倩蓉,是幾個意思?
然而,看看兒子清瘦許多長滿鬍渣的臉,他又說不出責怪的話。
“不是,我和枚林感情穩定。倩蓉姐姐是我姐姐,我聽說她病得厲害,回來看看她。看到她沒事,有你和媽照顧,我就放心了。”墨巖青沉重的臉色不知不覺消散,邪氣地笑了笑。
墨衛東見他這個不務正事、吊兒郎當的樣子就來氣:“聽說,你聽誰說的?倩蓉是死是活,都跟你沒關係!”
墨巖青挽住他胳膊,撒嬌:“爸!別生氣,我知道我錯了,但感情是不能勉強的,我認錯,好不好?就讓我回家吧,哪怕只吃一頓飯也好。我想你和媽了。”
“哼!你也知道你錯了!站好,搖搖晃晃不像個爺們兒!”墨衛東甩開他的手,氣呼呼道,“你這種不孝子,你媽恨不得把你塞回孃胎裡!”
墨巖青立正站直,就差行個軍禮了,嬉皮笑臉說:“那爸,我回家吃飯的事,你是答應了?”
“看你媽的心情!”墨衛東不客氣地說。
墨巖青嘻嘻一笑,這時天亮了,醫生護士出現在走廊上,他匆匆跟墨衛東告別,離開了醫院
。
“這個臭小子,撒腿跑得比兔子還快!”墨衛東快氣死了。
郭醫生驚訝:“老爺子,那是二公子吧?”
“除了那個不成器的,還有誰?讓你看笑話了。”墨衛東老臉發紅。
“年輕人脾氣衝,您老別在意,今天怎麼來這麼早探望周小姐?”
“下午不能來了,早上來,免得那孩子一天看不見我,多想。”
“您真是用心良苦,進來坐吧,外面露水重。”
墨衛東苦笑。
這邊,墨巖廷很快就接到郭醫生的彙報,隨後墨衛東也打電話給他說了墨巖青回國的事。
第二天晚上,墨巖青回了墨家,墨巖廷和莫晚晚也回到墨宅聚餐。
賀蘭君看見莫晚晚,朝她點點頭,深深的愧疚隱藏在眼底,隔閡這麼深,不知道能跟兒媳婦說些什麼,加上她一心拴在小兒子身上,想親近,又氣他不爭氣,整個人心事重重。
莫晚晚也只略客氣地點頭,靜靜地坐墨巖廷身邊啃水果,聽他和墨巖青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