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亦謙沉了沉嗓子,喝道:“你們倆住手,好歹考慮下這裡是醫院!”事情鬧大了,誰都不好看,雖然對這兩個男人來說,還沒有什麼可以害怕的事情。
棋逢對手又是積怨已久,兩個男人鬥得正酣,誰都不會理會他,範亦謙無奈之下,只好衝進戰局,想將兩人拉開,誰知兩人打紅了眼,一拳頭就砸在了他身上,逼得他不得不退出來。
唐蘇急得趕緊上前查看,“範醫生,你沒事吧?”
“我沒事,”範亦謙摸了摸出血的嘴角,無奈的看了看兩個孩子一樣的男人,憤懣道:“隨他們打去,反正打壞了東西,他們有的是錢可以賠償!”
看了看那兩個男人,唐蘇也無計可施,剛剛跑出病房又着急忙慌的,現在只覺得虛弱得厲害,她嘆息道:“那就別管了吧,你能扶我進去嗎?”
反正,以那兩個男人的能力也沒有人能傷得到他們,傷了就傷了吧!誰讓他們自己要打的,她現在唯一要管的是她和孩子。
正要進屋,突然啪的一聲響,皇甫尊撞倒了走廊的大花瓶,破碎的瓷片散了一地,他倒下去的時候,手臂撐在了瓷片上,鮮血從他淺藍色的襯衫裡透出來,豔紅刺目,圍觀的人都發出了一聲驚恐的尖叫。
冷昧揚起拳頭就要衝皇甫尊迎面砸下去,看到那一幕,唐蘇猛地轉身,衝到了冷昧面前,抓住了他要落下的人,她尖聲吼道:“別鬧了,行嗎?”
還嫌不夠丟人嗎?這麼多人圍觀着,這還是醫院呢!
她很少用那麼尖銳的聲音說話,微紅腫的雙目有對他深切的失望,甚至有了絕望,他被她那樣的眼神一逼,手不自覺的僵住,見他不再動手,唐蘇忙返身去看皇甫尊,“你怎麼樣?”
他下頜青了一塊,眼睛也微微腫了一邊,淺藍襯衫被鮮血染紅了一片,見唐蘇驚慌擔憂的樣子,他一挑眉毛,誰知扯到了痛處,疼得連鼻子都皺起來了,還在說:“死不了,一點小傷!”
見他還能玩笑,唐蘇破涕而笑,“那就快點起來,趕緊去上藥!”
“你倒是管好你自己吧!”皇甫尊在地上一撐,威武地站了起來,挑釁似的瞥了冷昧一眼,轉身拉起唐蘇,“走,回病房!”
也不管圍觀的人各種議論紛紛,他揚了揚手揮散衆人,“鬧着玩呢,都散了吧!”
都見了紅了,還是鬧着玩嗎?人家都這麼說了,你圍觀的難道還要戳破嗎?見事情已經完了,又是深夜衆人也都散了。
皇甫尊協助護士將唐蘇扶進了房間,冷昧擡步就要追上去,被範亦謙一把拽住了,溫潤如玉的他也微微惱了,“我說,你這是做什麼呢?”
“我能做什麼?帶回我的女人!”面對死黨,他也從來沒什麼好臉色,揮手就將範亦謙推開。
範亦謙自然瞭解他的脾性,跟着他進了病房,吩咐護士帶上門出去,才走過去替皇甫尊查看傷口,“還好是皮外傷!”若是真的傷筋動骨,只怕不好看!
“皮外傷也是傷,你瞧他的臉。”唐蘇內疚道,“都是我連累了你,對不起啊!你的醫藥費,都算在我身上吧!”
“算在你身上?”皇甫尊好笑,見她憂心忡忡的樣子,他玩笑道:“你的醫藥費都是我交的!”
“她的醫藥費輪不到你來交,我自然會全部搞定,至於你的傷嘛,就在這治吧,範亦謙會算在我身上!”冷昧霸道插嘴道。
“不用了,”開口拒絕的是唐蘇,“這些事情,不勞煩你操心,如果沒什麼事的話,請你回去吧!”
“唐蘇,你再說一遍!”冷昧咬牙切齒,見皇甫尊傷了她就火急火燎的衝過來,不管不顧的抓住他的手,皇甫尊打他的時候,怎麼沒見她那麼緊張了?
她擡起頭,直視他的眼睛,“冷昧,我現在需要休息,請你離開吧!”她怕他再待在這裡,她情緒大動會保不住孩子了。
這些天,他躲着她,她會一而再的找他,會巴巴的看着他,說一切都是誤會,會急於向他解釋,急於想弄個明白,從來都不是現在這樣子,要和他撇清楚關係,冷昧突然一陣慌亂,他拽住她的胳膊,“唐蘇,你在玩火,你知道嗎?”
她知道的,他最小氣,最受不了她跟其他男人待在一起,況且他們倆怎麼看怎麼曖昧,她現在要趕走他,還當着他的面對別的男人那麼好,他就不怕他掐死她嗎?
“冷昧,”唐蘇長長舒出一口氣,有些已到絕望不得不有的釋懷,她輕輕笑了一下,“我放棄了!”
她不想再去向他證明什麼了,不去要爸爸的清白了,也不妄想去留住唐氏百貨了,她現在唯一想要的就是保住肚子裡的孩子,她們家不能在什麼都沒有了以後,還要面臨失去寶寶的傷痛,哪怕這個寶寶的爸爸是造成這一切的人!
又或者也不能怪冷昧吧,誰處在那一步都會做這樣的事,畢竟舅舅真的是造成他爸媽死亡的兇手,就當唐氏百貨是她賠償他的吧,他們家要不起,也不要了!
冷昧瞳孔狠狠一縮,拽着她手臂的手指豁然收緊,“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唐蘇搖了搖頭,她很疲倦,疲倦得沒有辦法說第二遍,她不責怪他的狠心,只寒心他的無情,可以對她甚至對孩子這麼涼薄心狠!
是他先不要他們的,現在她放棄他,寶寶也會原諒她的吧?
她毫無神采的雙目淡淡劃過他,那眼神就跟看一個陌生人毫無兩樣,冷昧的心突然像是被挖了一塊,他死都不肯鬆開她,只低吼道:“跟我回去,立刻!”
“我不會跟你回去的,你鬆手吧!”她虛弱無力,卻又異常堅定的一根根掰開他的手,然後一個人靜靜躺進被子裡,將自己蓋起來,“你們都走吧!我要睡了!”
皇甫尊扶着包紮好的手臂站起來,堵在還要上前的冷昧面前,“她說她要睡了!”
“滾開!”冷昧雙目赤紅,只冷冷吐出兩個字。
皇甫尊一動不動,“有我在,我絕不眼睜睜看着你傷害她!”
氣氛瞬間僵持住,有火爆的火苗正在騰騰上升,範亦謙趕緊站在兩個人中間,“行了,鬧也鬧夠了,現在是半夜三點多,你們不考慮自己,好歹考慮一下身體虛弱的唐蘇吧,她需要休息,有什麼事,明天早上再說!”
兩個人再繼續鬧下去,唐蘇的情緒遲早崩潰,他就擔心孩子會受到影響,畢竟她已經有了流產的先兆,現在是在保胎,範亦謙不容分說的拉走了兩個男人,替唐蘇將病房門關好,吩咐護士隨時注意着她的狀態。
病房樓下,兩個男人各自倚在一根柱子上,猩紅的菸頭明明滅滅,範亦謙想站遠些,又害怕站得太遠,兩個男人一言不合又會打起來,他嫌棄的皺着鼻子,真是兩個臭味相投的男人。
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男人一根接一根的抽菸,都是一言不發的樣子,範亦謙打了個哈欠,他們倆是優哉遊哉的有錢人,他還得上班呢!
“你們倆到底怎麼回事啊?架也打了,有什麼話乾脆說清楚!”
皇甫尊第一個開口,言語犀利到極點,“有什麼可說的,這種渣男根本配不上唐蘇,你如果不珍惜她,乾脆離婚算了,免得耽誤了她被好男人疼愛!”
離婚,是冷昧最聽不得的刺耳話,他瞳孔一縮,毒舌也從來不吝嗇,“一個可以被任何女人上的工具也敢稱好男人?我對她再差,起碼身心專一,把她讓給你,我真擔心她會不會也被傳染上什麼病!”
這兩個沒有口德的人啊,範亦謙退了一步,他真是不管了,愛打打,愛罵罵吧!
“再沒有遇到真愛之前,男人風流一點很正常,倒是你啊,身心專一?這兒說,在她之前你都沒有女人,我說你不會是不正常吧?可別委屈了她!”
“我正不正常,你大可以去問她啊,你最好問她有多享受!”冷昧邪魅挑眉,腦海中閃過唐蘇嬌羞求饒的樣子,再想想她現在,頓覺心痛。
皇甫尊被刺了一下,他冷笑道:“既然你因爲你父母車禍的事就遷怒於她,乾脆跟她離婚算了,省得她被你傷得體無完膚!”
“我從未遷怒過她,只是暫時不知道怎麼面對她而已,我躲閃她就非要靠過來,”冷昧苦澀冷笑,“你以爲,這些天就她一個人傷嗎?”
他還一副無辜的樣子,皇甫尊實在看不下去了,一下沒控制住,猛地拽住了他的衣領,將他按在柱子上,“你還沒有做什麼?她被你弄到貧血重感冒,她摔了樓梯還淋大雨,她差點流產,你知道嗎?”
不提還好,一提皇甫尊真恨不得衝上去再揍他幾拳。
“你說什麼?”
皇甫尊明顯感覺到冷昧身體震了一下,他深邃的眼眸緊縮盡是不可置信,皇甫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他媽的裝什麼驚駭,懷孕不到三個月的女人有多脆弱,你媽沒教你嗎?你還非得要……”
緊縮着瞳孔的冷昧,像是突然驚醒了一般,他猛地推開了皇甫尊,扭頭拽住範亦謙,低吼聲帶着後怕的顫抖,“她懷孕了,真的嗎?”
範亦謙一陣糊塗,“你不知道?她說,她跟你說過!”
“她什麼時候跟我說過?”他如果知道,就算再怎麼混蛋,也不會親手把她推進大雨裡,冷昧感覺推過她的雙手都在顫抖,他差點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皇甫尊默默看着他的樣子,相信他不是裝的,就算他有這麼好的演技,以他那點臭脾氣,估計也不屑於在這裡裝了,只是唐蘇明明告訴過他,他爲什麼會不知道?
而冷昧此刻關注的是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對唐蘇做過什麼,越回憶越害怕,他從來沒覺得有什麼事,能像此刻讓他那麼後怕的,後怕到連腳都站不穩了,他靠着柱子坐下來,顫抖着點了一根菸。
範亦謙平靜的看着他,道:“她需要保胎,你最好不要再做任何刺激她的事情,既然她不想看見你,你就儘量別出現吧,我擔心她情緒波動太大,孩子真的會保不住!”
“所以,她讓我走,所以,她不跟我回去,我還在她的病房大打出手,”冷昧低低喃語,像是在跟自己說話,他自嘲苦笑,“我還罵了她,呵!”
範亦謙走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還好,一切都還來得及,好好彌補吧!”
他看了看皇甫尊,示意他也先離開吧,給冷昧一點冷靜的空間。
他呆呆坐了好長時間,直到天空泛起魚肚白,摸索出手機打了通電話,“花年,她懷孕兩個月了!”
花年纔剛從夢中醒來,乍一看是爺的電話,還以爲爺又是宿醉剛醒,誰知爺深沉到沙啞的聲音突然來了這麼一句,他花了幾乎一分鐘才消化完這句話,“您是說少奶奶有了?”
“嗯。”
爺今天異常的平靜,連他反應一分鐘那麼漫長的時間都耐性十足的等過來了,花年嚥了咽口水,想起那些天爺做的事,他聲音都有些抖了,“那,唐氏百貨今天的計劃……”
“停了吧,所有的都撤回來,隨它去發展吧!”他現在心裡太亂,怕自己一不留神做錯什麼,還是讓一切停留在原地,等他們都緩過神來再做決定吧。
他突然想到什麼,加了句,“看好冷歡,別讓她做什麼,這些天冷氏先交由你打點,我可能一週都不會去公司!”
“是,爺你放心照顧少奶奶吧!”
掛了電話,花年抹了抹額上的汗,才覺得之前他們不知情的時候,有多膽戰心驚,少奶奶也真是的,這麼大的事情,爲什麼不早點告訴爺呢?
他們萬一要真出點什麼事,後果不堪設想。
冷昧抖了抖麻木的腿,慢慢走回了vip病區,他推開房門的手很輕,生怕驚擾到裡面的人,她還在睡,縮在被子裡,連個人形都弓不起來,不知不覺的時候,她已經瘦成這樣了。
也是,纔剛懷孕的人本就嘴挑,也沒有人照顧她,她也沒什麼心思照顧自己,還在四處奔波勞累,能不瘦嗎?
他疼惜的拉住她的手,後怕的吻了吻她的手背,低語呢喃,“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又是什麼時候告訴我的,爲什麼我會不知道,我若是知道,怎麼會捨得你變成這樣!傻瓜!”
睡夢裡,感受到耳畔的呢喃如仙樂一樣好聽,唐蘇知道她又在做夢了,淚水輕輕從眼角流下去,她慢慢睜開了眼睛,觸到的是一雙深邃的墨眸,那雙眸子裡閃爍着深沉淚光。
她怔了怔,四處看了看,又將目光落在那張熟悉又陌生的俊臉上,她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語道:“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