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擡頭,強打精神撐起一抹淡然的笑,口氣平靜而疏離,“紀總,有事嗎?”
紀默薄涼的脣瓣微微勾起,“我有一傢俬人溫泉會所,去年接手的,準備給店員換一套工作服,不知道你們公司能不能定做,價錢好商量。”
這算是施捨嗎?
我不接受也不拒絕,“不好意思,我上班不到一個星期,不是很清楚。”
紀默朝我走了兩步,“你可以問下你們主管。”
我思忖了下措辭,“其實紀總可以選擇的客戶很多。”
紀默點頭,“對,不過我不想用了。”
我嘆息一聲,“你的目的不是工作服吧。”
紀默直言不諱,聲音帶着抹慍怒,“對,這幾天你碰壁還沒有碰夠嗎,是不是隻有碰的頭破血流才肯回頭,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是不是跟你說過,不許做銷售工作。”
夜很黑,酒店的霓虹打在噴水池上絢麗多彩,輕盈的音樂聲掩蓋了我聲音裡的無奈,“可是我現在已經不在你身邊了,我們就要離婚了。”
“你現在還是紀太太,我不干涉你的工作,但是不許做這種拋頭露面的,萬一哪天爲了業績……”
他沒有說下去,我卻聽明白了,“你是認真的嗎?”
紀默點頭,“是,紀太太的事情,我當然認真。”
我勾脣笑了起來,“你放心,我明天就辭職,紀總要不要給我列個表,允許我做什麼工作,不允許我做什麼工作,我在離婚前,絕不觸犯。”
紀默眉梢輕揚,“我以前都跟你說過,你好好想想。”
我看了他兩眼,轉身離開,很快我就找了個藉口提前走了。
翌日剛到公司,正考慮要不要辭職的問題,我面前的座機響起,看到號碼的一瞬間,我愣了,我對着公司通訊錄看了一下,不錯,是大AAboss的辦公室電話,我禮貌地接起來,“孫總,您好。”
“古丹,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我懷着忐忑的心情敲開了孫總辦公室門,走進去,沙發上的身影頓時吸引了我的視線,紀默笑着朝我伸手,“太太,你真調皮,跑到孫總這裡來搗亂了?” Wωω★тTk an★℃O
孫總震驚地看着我,大跌眼鏡,“這是,紀,紀太太?”
我沒有動,紀默站起身拉着我的手走去沙發上坐下,寵溺地看了我一眼,“讓孫總見笑了,我太太總想自食其力,這不,就到貴公司來體驗生活了。”
這裡哪有我說話的份,我只看着紀默表演就足夠了,我就這樣在工作了一星期之後,被自己名義上的丈夫帶走了。
公司停車場,紀默拉着我上了他的車子,我也沒有反抗,反正他要做什麼,我的反抗只會適得其反。
車子緩緩駛離停車場,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在眼前像被蒙上了一層紗,漸漸模糊起來,真特麼的悲哀,我始終逃不出他的手心,逃離了莊文凱那個火坑,我又毫不猶豫地跳進了紀默的陷阱,無論我如何掙扎,面臨着四處峭壁萬丈深淵,我有心無力。
手部陡然一暖,我微微低頭,紀默的大掌覆上了我的,他的手指穿過去勾弄着我的手心,聲音平靜柔和,“丹丹,跟我在一起不好嗎,你不需要爲生活奔波,這些日子看着你到處求職遭人白眼,看着你籤不下訂單四處碰壁,你知道我多心疼嗎,回來吧,我可以給你所有女人都想要的生活,紀默這個名字和古丹放在一起,你永遠都是幸福的紀太太。”
我沒有回頭,嚥了下口水,我佯裝鎮定,“紀默,你能讓我們的兒子死而復生嗎,如果能,我們就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如果不能,我們的婚姻只能分崩離析。”
紀默將車子停靠在路邊,伸手扳過我的臉,深邃的眸子似一抹濃稠的墨汁漸漸漾開,“都過去三年了,忘記吧,好嗎?”
我吸了口氣,又將視線拋向窗外,“紀默,不是我不想忘記,也不是我忘不掉,是的,過去了三年,當初的痛早就淡了,回來後我也沒有去過墓地,我不想再回憶了,我想以後好好生活,可是紀默,即便是我忘記了那個兒子,我們也回不到過去了,你用那麼無恥的方式得到了我,我睡在你身邊都會害怕,不知道哪天你會不會再來算計我,跟你結婚那麼久,你的處事方式我一直都隱約知道一點,這次回來後,我的所見所聞更加讓我害怕,不管你怎麼想,我不會再留在你身邊了。”
紀默扳過我的腦袋,溫熱的手指緩緩摩挲着我的臉頰,“是,我很殘忍,可是我所有的殘忍都給了別人,姚清珠、莊文凱、翟加木、紀遠,還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人和事,可是我什麼時候對你殘忍過,我看到你和紀遠吃飯我都瘋了,我也沒捨得動你一根手指頭,我把我所有的耐心和溫柔都給了你一個人,這還不夠嗎?”
我避無可避地對上他眸底的幽深,“紀默,我不知道你又在表演什麼,不過我很明白,我和紀遠一起離開就是你心裡的一根刺,你想打我罵我都可以,讓我早死早超生吧,別再這樣折磨我了,哪怕你讓我跪下來求你都行,只要你能跟我離婚。”
紀默一把將我摟在懷裡,“我怎麼捨得,我只想留下你。”
我眸中一片清冷,兩年前,他不育症的表演歷歷在目,此刻我會信他纔怪,既然說不過他,我也懶得再費口舌,給了他迴應,就是在給他做戲的機會。
見我無動於衷,紀默雙手扳着我的肩膀,在我的額頭落下一個輕柔的吻,“丹丹,我再多給你點時間,你好好想想我的話。”
紀默把我送到了小區樓下,擡頭瞅着摟上的窗戶,關切道,“一個人住注意安全,天冷了,記得關窗戶,別總是吃那些垃圾食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他嘮叨完了,我才推開車門下車,回到家裡,我躺在牀上,蒙着被子,無聲地流着眼淚,我特麼的倒了八輩子黴遇上紀默這個混蛋。
哭累了,睡着了,醒來已經中午了,我飢腸轆轆地煮了一包方便麪加了一個雞蛋,邊吃邊無聊地刷着網頁,後來,我幾乎是下意識地,點開了郵箱,裡面靜靜地躺着紀遠發來的郵件。
他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他有辦法對付紀默。
不用說我也知道他的辦法是男人之間的陰狠,想着紀遠渾身是血的一幕,我突然想到了如果是紀默那樣……
我狠不下心,回覆道:哥,不用,先拖着吧,我不吵不鬧一直冷着他,他看我態度堅決,總有堅持不住的時候。
我應聘到一家奢侈品店做了店員,可是不到一天就被紀默攪黃了,我知道他是擔心有顧客認識紀太太,讓他再次成爲別人的笑話,其實我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就是故意膈應他的。
我又輾轉到了一家國內化妝品公司做了文案工作,回國以來我的工作可謂波折不斷。
時間飛速流轉,轉眼入冬了,我和紀遠一直保持着郵件聯繫,知道他無恙,我也就安心了。
庭前調解,我請了假,給自己化了個精美的妝容,薄衫短裙高跟長筒靴,搭配一件粉色中長款羽絨服,我就去了。
踏上法院的臺階,紀默喊我的名字,我回頭,冷風中他笑的如沐春風,“丹丹,你一個人?”
我漠然應道,“嗯。”
紀默一身筆挺的西裝映襯着頎長的身姿,“怎麼沒帶律師?”
擦!我帶律師有鳥用,白花錢而已。
我故意望向他身後,“你不是也沒帶律師嗎?”
紀默薄脣展開優雅的弧度,“我根本就不想離婚,我要律師做什麼,你是不是也不想離婚,才一個人來的?”
我昂頭,眉梢輕挑,“紀總,我只是不想白白浪費我的辛苦所得而已。”
紀默伸手過來就要拉我的手,“冷不冷,進去吧。”
有見過打離婚官司的兩個人在法院大門外親親熱熱問候還要手拉手的嗎?我特麼的也是遇上了一朵大大的奇葩。
我們走進調解室的時候,我穩穩當當地坐在了原告席上,紀默站在桌子旁,突然走過來坐在我身畔,擡手摟上我的肩膀,“我愛我的太太,我不離婚。”
我尷尬地推着他的胳膊,無奈紀默的胳膊越攏越緊,“丹丹,我愛你,我們不離婚。”
我不悅道,“我們已經分居兩年了,感情早就破裂了。”
紀默雙手捧着我的臉,“前兩個月你還住在家裡,怎麼會分居兩年,調解員,我有證據。”
繼而,紀默提交了我住在家裡的證據。
調解以失敗告終,這是我意料中的結果,從調解室出來,紀默一直好脾氣地摟着我的腰,一口一個太太的叫着,真是讓人心煩意亂。
走出法院大門,我終於忍不住怒吼出聲,“紀默,你離我遠點,你到底要做什麼,能不能給我個痛快,不要這樣鈍刀子殺人,玩我會讓你很有成就感嗎?”
紀默也不惱,眉梢揚着魅惑的笑意,“跟你結婚生子,把你留在身邊,很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