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槍不知道是誰打出來的,緊接着,更多的槍聲響了起來,密如珠簾。
立刻,吉姆的前腿上,屁股上,同時中了兩槍。
狼王一聲慘叫,身子一縱拔腿就跑。
這兒可是死路,躲無可躲,藏無可藏,掉下去是個死,被槍打中也是死,它只能順着大廈牆壁上的空調外機攀巖向上。
它的身子縱來縱去,躲閃着那些子彈,也一個勁地向着更高層攀巖。
狼王雖然身中數槍,但是身體依然非常靈巧,嗖嗖嗖向上攀爬了十好幾層。
它的血滴滴答答滴在那些空調外機上,又從高處滴滴答答滴在地上。
它的嘴巴里嗚嗚着,只能距離愛人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啊——!!”靈靈同樣慘叫一聲,女孩的心瞬間被撕裂了,揉碎了,焚燬了……。
好像那些子彈不是打在了吉姆的身上,而是打在了自己的心上。
“住手!你們這些混蛋住手!誰讓你們開的槍!找死!給老孃放下!!”
靈靈怒髮衝冠,呼哧拉開一輛汽車的門,伸手將兩個開槍的警員給拉了出來,惡狠狠抽了他們兩記耳光。
下面兩腳,噹噹將兩名警員打倒在了地上。
靈靈瘋了,氣急敗壞,撕心裂肺,吉姆中槍激起了她無底的憤怒,她將那些憤怒一股腦潑灑在了幾個開槍警員的身上,將幾個警員一頓胖揍。
“王靈靈,你幹嘛?瘋了?按住她!”
隊長髮現靈靈暴怒異常,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幾個身手好的特警一哄而上,將靈靈給束縛了。
靈靈罵道:“你們沒有人性!那是我的狼,我的狼啊!它是我的朋友,我的恩人!你們混蛋!!”
隊長一愣:“你胡說八道什麼呢?別以爲你是王海亮的閨女就敢胡來?別以爲你是消防隊的精英就胡鬧?”
靈靈眼睛一瞪,眼眶裡滿是血絲,怒道:“姑奶奶就胡鬧了,有本事把我也一槍打死!來啊!!”
“你到底想幹什麼?維護那條狼?那市民的安全誰來維護?首先你是一名警察!”
靈靈用力一甩,七八個訓練有素的特警被她甩得紛紛閃一個趔趄。
消防隊跟警隊不是一個部門的,但是靈靈的名號太響了。幾乎所有警隊的人都知道她是王海亮的閨女。
王海亮是Z市首屈一指的企業家,大老闆,公認的第一首富,靈靈當然也是跺跺腳四方掉土的人物。
女孩子胸一挺,將頭上的帽子一甩,怒道:“姑奶奶不幹了!去你麻的!現在我就上去救那條狼,有本事就衝我後背開槍!”
女孩子說完,將帽子狠狠砸在了那隊長的臉上,然後飛步衝進了移動大廈。
下面的一羣幹警還是用槍瞄着大廈上的狼王吉姆,無數的探照燈也一起亮起,將狼王的目標完全暴露在火力之下。
再有幾槍,這條狼就撐不住了,它已經嚴重受傷。一定會從哪些空調外機上摔下來。
很多人都可以看到吉姆的肚子一鼓一張,鮮血將它的皮毛染得血紅。
那隊長髮愁了,搔了搔腦袋。
他倒不是怕靈靈,關鍵是這丫頭的後臺不好惹,她的爹老子王海亮就不必說了,還有個哥哥王天昊。
王天昊可是狼王,那傢伙六親不認,打遍警隊無敵手,得罪了他的妹妹,誰也沒有好果子吃。
隊長害怕王天昊,也畏懼王海亮的勢力,不知道是該消滅狼,還是任由靈靈胡鬧。
最後他一跺腳,怒道:“誰也不許開槍!快!衝上去,保護她的安全!千萬別讓狼咬傷她!”
七八個警員領命,紛紛拿起武器跟着靈靈同樣衝進了移動大廈。
靈靈是飛過來的,衝進移動大廳直奔高速電梯的入口。
幾個警員趕到的時候,電梯已經上去了。
他們沒有辦法,只好爬樓梯。
在人跟狼的這次較量中,誰也沒有錯,狼王沒有錯,靈靈沒有錯,警員也沒有錯。
狼王是爲了見心上人最後一面,它跟人一樣,產生了感情。
靈靈是爲了維護愛人的安全,竭力在保護它。
從前,它一直在保護她,三番兩次救過她的命,現在是她保護它的時候了。
警員爲了市民生命的安全,消滅罪行,撲滅惡勢力,更沒有錯。
那麼是誰錯了?爲什麼人跟狼要相互爲敵?爲什麼諾大個城市沒有一條狼的立錐之地?
爲什麼人跟狼要相互殺戮,就不能和平相處?
靈靈乘坐高速電梯一點點升了上去,她的心也亂成了一團麻,一團漿糊,更是疼地難受。
她不知道吉姆現在怎麼樣了,下面幾十條槍對着它,它到底能不能度過這一劫?
它真傻,既然逃出來了,爲啥不返回大梁山,還追着自己不放?
是愛情的執着,還是狼性的轉變?
她心急如焚,只嫌電梯太慢,一個勁地爲吉姆祝告:“吉姆,你千萬不要有事,靈靈來了,你的靈靈來了……這一次說什麼也不會讓你離開我……咱們回家,回大梁山,以後再也不踏足這個厭惡的城市了。
再不然俺就跟你上山,還住進那個山洞裡,生生世世都不出來,生生世世也不分開……就那麼在山上過一輩子……。”
女孩在電梯裡哭了,聲淚俱下,一次次按向電梯的開關。
這層樓高達34層,靈靈覺得上升的時間太長了,可能是一年,十年,一百年。
她真的擔心上去天台,看不到吉姆的狼影,也擔心它承受不住傷痛掉下去。
那麼高的距離,掉下去就沒命了。
如果吉姆真的死了,她要同樣跟它一起死,她的命本來就是它救的,身子跟靈魂也是它的。
女孩子從來沒有過這種牽腸掛肚的感覺,當初對如意也沒這麼糾結過。
等啊等,電梯終於停止了,門一開,正是34層。
女孩子找到向上的樓梯,直撲大廈的天台。
上去天台,天台上燈火閃爍,佈滿了彌紅燈。
這座大廈在Z市是個象徵性建築,非常宏偉,每天晚上天台上都是彌虹閃爍,站在Z市的郊外也會一眼瞅到這座大廈,非常的漂亮。
二十多年的時間,Z市繁榮發達,早就成爲了遠近聞名的不夜城。
可靈靈沒有心思觀賞美景,反而一下子撲向了天台的樓沿兒。
來到邊緣處,她抓着鐵欄杆向下一看,猛地瞅到了吉姆的身影。
吉姆拖着傷腿,身上淌着血,從每一臺空調外機上掠過,從陽臺的欄杆跟水管子上滑過,距離天台的頂端只有一步之遙了。
可狼王的力氣也即將耗盡,奮力一躍的力氣也沒有了。
它呼哧呼哧喘着粗氣,嘴巴張開,白森森的牙齒跟鬍子一起顫抖。
它是痛得,也是冷的。
它的血液就要流乾,眼神也迷離起來,渾身哆嗦成一團。可憐楚楚的樣子幾乎讓女孩暈過去。
“吉姆!上來,上來啊!到我這兒來!求求你了!”
靈靈瞅到了狼王,狼王慢慢擡起頭,也看到了她,嘴巴里吱吱了一聲。
它是想上來的,可真的沒有力氣了,身子慢慢探起,腳下一滑,一條腿眼看就要踩空。
“小心啊!吉姆!千萬不要掉下去,過來啊,我拉你!!”
靈靈努力向前,伸出了綿軟的小手,她的手距離狼腦袋只有十多公分的距離,可她就是拉不到它。
最後靈靈急了,奮不顧身,一下子從天台上跳了下去。
“譁!”地一聲,大廈下面的人羣發出一聲驚歎:“姑娘,你不要命了?!”
靈靈沒有掉下去,同樣跳上了那臺空調的外機,一下子撲向了狼王。
她懸在半空中,將狼王的脖子抱在了懷裡。
狼王的身體在顫抖,嗓子在嗚嗚,撲在女孩懷裡的一瞬間,它滿足了……傷痛忘記了,勞累也忘記了。
她慢慢伸出舌頭,舔她的臉,舔它的脣,舔她的眼簾,也舔她的脖子……。
“吉姆,我的吉姆,你怎麼樣了?傷到哪兒了?”
靈靈趕緊檢查狼王的傷勢。
吉姆至少中了五槍,屁股上一槍,前後腿上各中一槍,肚子上被打兩槍。
最後兩槍是致命的,狼身已經被擊穿,鮮血噴泉一樣在從血洞裡冒出。
靈靈的眼淚撲簌簌流下:“吉姆,你痛不痛?不怕不怕,姐在呢,我抱你上去,放心,你沒事的,我會救你,我爹跟哥哥都會救你,我們家世代都是神醫,你一定會好的。”
靈靈抱着狼王的脖子,往上抱它。
她感到狼王的身子很輕,瘦骨嶙峋,皮包骨頭。
在動物園的這二十天,它一定啥也沒吃,受盡了煎熬跟苦難。
她一點點將狼王的身體抱起,猛地抓住了爆出的樓沿兒,身子一翻,從牆壁上翻到了天台上。
雙腳落地,她慌亂極了,趕緊從懷裡拿出金瘡藥幫着它服上。
可根本不管用,藥粉服上去,血流就把藥粉衝沒了。
她用手去堵它肚子上的血洞,可仍然不管用,血流從手指縫裡噴涌而出。
她又趕緊拉出手絹,去堵那血洞,還是不管用,鮮血順着手絹繼續滲漏出來。
女孩子手足無措,彷彿世界末日降臨,她竭嘶底裡嚎哭起來。
她知道吉姆活不成了,狼王要走了。他們之間的緣分走到了盡頭。
她也感到了狼王的顫抖,渾身篩糠那樣。
它太累了,也流乾了最後一滴血,五臟都被打穿,送到醫院也沒救了。
可狼王還是看着她,眼神裡閃爍着喜悅。能夠死在她的懷裡,它覺得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就在這時候,忽然,嗖嗖嗖,天台入口的小門被人撞開了,七八個幹警手持武器氣喘吁吁衝了上來。
當所有人猛地看到女孩的懷裡抱着野狼,全都嚇得渾身一凜,再次衝着狼王瞄準。
靈靈沒有感到驚訝,這些幹警也是擔心她被野狼咬傷,他們沒有惡意的。
“你們別過來!誰過來我就從這兒跳下去!全都別動!!”
女孩一聲暴喝,幾個警員都不敢動了。
狼王猛地擡起頭,眼神裡閃出最後一道利閃,它很想跳起來,將女孩保護在身後。
可它根本站不起來了。
靈靈用手蒙了吉姆的雙眼,將狼王抱在懷裡死死納緊。
“吉姆,沒事了,真的沒事了,你一定很累了,睡吧,我抱着你睡,睡過去一切都會好的,什麼都過去了……。”
靈靈呆呆傻傻,就那麼抱着狼王一動不動。
狼王的身體在她的懷裡漸漸冰涼。
女孩子的心也變得漸漸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