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栓回來一年多了。
去年的大年初一,他興致勃勃被釋放回家,屁顛屁顛跟媳婦大白梨團聚。
本來他想給大白梨一個驚喜。於是偷偷半夜潛伏進家門。
哪知道走進家裡以後,卻發現了女人跟張大栓在土炕上的醜態。
張大栓不但吃了他媳婦包的餃子,穿了他張大毛的棉衣棉褲,還睡了他的媳婦的大白梨。
張大毛當時氣得半死,於是拉上獵狗,把張大栓追的跟兔子一樣,滿街亂跑。
張大栓被追上了大山,張大毛也跟在後面上了大山。
更加意料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他們遭遇了山上雪狼的襲擊。
三條狼,一條纏住了獵狗小花,另外的兩條攻擊了張大栓。
張大毛爲了救張大栓,毅然掄起擀麪杖,幫着張大栓打狼。
於是,兩條狼放開張大栓,轉而攻擊張大毛。
張大栓轉而又開始救助張大毛。飛撲過去,抱上一條雪狼,奮不顧身滾下了山崖。
一對仇人冤家,在那時候都是爲了對方奮不顧身。他們忘記了危險,臨死前體現出了人性善良的一面。
還好獒狗黑虎領着村子裡的狗羣趕來,解救了危機。
可那時候的張大栓卻不知去向。
王海亮帶着人下到了幽魂谷的谷底,去找張大栓的屍體,可張大栓的屍體怎麼也找不到了。
只是找到了幾灘血跡,還有張大栓的衣服碎片。
當時,所有人都以爲張大栓死了,被山裡的野獸拖走撕成了碎片,骨頭渣子也不剩。
張大毛回家以後,對張大栓又感激又痛恨。
感激的是,關鍵時刻,張大栓救了他一命。
痛恨的是,張大栓趁着自己不在,睡了他的媳婦大白梨。
張大毛回到家以後,本來想把大白梨打一頓。可後來沒打成。
第一是感念張大栓的救命之恩,第二,她坐牢幾年沒回來,大白梨一定憋得慌。
自己家的地無法耕種,也不能閒着啊。別人幫忙種種,也無可厚非。
女人長久得不到男人的撫慰,隨便找個男人耍耍也正常。
最後,張大毛一咬牙,心說算了,就當家裡一把鋤頭,被人借走鋤了兩天地,又給送回來了。
所以他沒有責怪大白梨,反而跟女人恢復了關係。
張大毛回到大梁山一年半的時間,小日子過得挺好,一點也不發愁。
王海亮一直在照顧他。
張大毛年紀大了,不能擔任柳編隊的隊長了,於是,王海亮就讓他做顧問。
他是柳編隊的顧問,家裡的院子仍舊做柳編隊的倉庫。
海亮還給了他一個閒差,就是到工廠裡去做門衛,看大門。
只要門不被賊偷走,海亮就給他錢。
張大毛一個人領了三個人的工資,再加上倉庫的租賃費。加上他跟大白梨的分紅,每年拿到的錢幾乎是其他人家的五六倍。
他啥活也不幹,錢也花不完,逢年過節,王海亮還給他錢,大魚大肉,點心水果,呼呼啦啦給他掂。
二丫走了以後,張大毛沒有因爲失去閨女而窘迫,反而比二丫活着的時候,不知道舒服多少倍。
王海亮把他當做親爹老子來孝敬。
現在的張大毛有兒有女,老婆年輕,身體健康,他享受到了無與倫比的天倫之樂。
那日子跟抹上了蜜糖的年糕一樣甜。
她的媳婦大白梨也很幸福,整天啥活也不幹,走東家,串西家,熱屁股坐在人家涼地下,撅着那小嘴瞎嗒嗒。
有時候紡花織布,納鞋底子都懶得做。
張大毛當上工廠門衛以後,嘚瑟地不行。走路也不一樣了。
他腆胸疊肚,神氣十足,搖頭晃腦,十八米寬的大街都裝不下。好像這廠子是他家開的一樣。
他對廠子裡的東西指手畫腳,別人也不敢反對,大家都知道,張大栓差一點就成爲海亮的老丈人了,都不跟他一般見識。
每天早上,張大毛準時下班,下午準時上班。
別管是上班還是下班,廠子裡的大姑娘小媳婦,都要從大門口經過。
張大毛唯一的喜好,就是搬個馬紮,坐在大門口,津津有味看那些進進出出姑娘和媳婦們的前胸和屁股。
他是個娘們迷,喜歡跟女人扎堆。
而且張大毛很能說,總是把那些女人逗得哈哈大笑。
廠子的裡女人看厭了,他就回家,跟柳編隊的那些女人寒暄。
總之,只要是扎進女人堆,張大毛就精神百倍,也顯得年輕了不少。
俗話說,飽暖思銀欲。人要是吃的太飽,穿的太暖,腦子就容易走邪。
張大毛的腦子又走邪了,老想跟村子裡的好看女人扯上關係。
把全村的女人挨個踅摸一遍,他看上了張二狗的媳婦四妮。
其實張大毛喜歡四妮很久了,當初小貓子被野狼咬死,四妮變成孀婦的時候,他就喜歡四妮。
那時候,他就想跟四妮套近關係。
可惜的是,他下手晚一步,四妮瞅上了戲班子裡的小武生。最後還跟着小武生跑了。
張大毛有一點好處,就是從不勾搭有夫之婦。所以那時候徹底對四妮斷絕了幻想。
十年以後,小武生死了,四妮再次返回大梁山,甘心做了張二狗的媳婦,張大毛內心的激動又燃燒了起來。
張二狗不常回家,最近幾年,張大毛根本沒見過張二狗。
他覺得張二狗在城裡有了相好,沒把四妮當回事。
於是,張大毛就打算跟四妮增進關係。
我還不老,魅力無窮,對女人還是有吸引力的。
他每天夜裡在四妮的家門口打轉悠,尋機下手。
可沒想到,竟然發現了一個驚天的大秘密,張大栓還活着,被四妮藏在了紅薯井裡。
張二狗也半個月回家一次,跟四妮折騰一陣,天不亮就走。
於是,張大毛很氣餒,覺得忒沒意思。
可張大栓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要不要告發他,讓他蹲班房,讓公安槍斃他?
誰讓這王八蛋當初摸俺媳婦的大白梨來着?
可一想到張大栓的救命之恩,他就猶豫了。
這一晚,把張大毛愁得不行,滿大街溜達。煙鍋子也抽的巴巴響。
他好像一條生了蝨子的狗,從大街的這頭溜達到那頭,又從那頭溜達到這頭。菸袋子都抽空了。
天亮以後,他發現張二狗走了,四妮把男人送到了村東的小石橋。
張二狗衝四妮擺擺手,說:“四妮,家裡靠你了,我走了。”
四妮說:“你走吧,好好做生意,少沾花惹草,外面的女人不乾淨,啥時候有需要,儘管回家,咱家裡啥都有。”
張二狗就那麼開着汽車上了山路。
東天邊閃出第一道曙光,雖說已經進入夏季,可清晨的溫度依然很低,四妮打了個冷戰。
女人剛要轉身回家,忽然,張大毛的影子從一顆大樹的背後閃了出來。
四妮一哆嗦,說:“哎呀,大毛叔,你嚇人家一跳。”
張大毛的眼神高深莫測,好像一下子看透了女人的內心:“四妮,這大早上的,你去幹啥?”
四妮說:“大毛叔,沒看到嗎?俺送二狗。”
張大毛說:“你男人咋跟尿盆一樣,早上走,晚上回來?”
四妮說:“他不敢跟海亮哥照面,怕海亮哥打他。”
張大毛說:“喔,那你家裡還好吧?”
四妮說:“好,啥都好。”
“你婆呢,快當吧?”
“快當。”
“孩子呢,上學了吧?”
“上了。”
“你公爹呢?傷好了吧?”
“好了……啊?大毛叔,你說啥呢?”四妮又嚇一跳,聽得出張大毛的話裡有話。
看那意思,張大毛好想知道了公爹張大栓活着的消息。
張大毛說:“你別給我裝,我知道張大栓還活着,就被你藏在紅薯窖裡。”
張大毛蠻以爲,四妮會嚇得暈倒,至少也會渾身顫抖。
可沒想到女人竟然非常鎮定,鎮定地他難以想象。
四妮一笑,問道:“那又怎麼樣?你盼着俺爹死?”
張大毛說:“你就不怕我去告他?”
“那你去唄,俺知道大毛叔是好人,有良心,你不會這麼做的。”
“你別給我戴高帽子,我正在考慮,要不要通知公安。”
四妮說:“那好啊,俺等着,啥時候你通知公安來,俺在家等着。”
“你……”張大毛被噎住了。四妮竟然用話頂他。
女人說:“大毛叔,您沒事了吧?沒事俺就走了,回家還要給俺婆做早飯。”
女人袖子一甩,就那麼走了。
張大毛看着四妮窈窕的背影,那句話在嘴巴里咕嚕半天沒說出來。
本來他想說:“只要你跟我相好,我就答應幫你保守秘密。”
可他知道,四妮不會答應他的,說出來也白搭,說不定女人會用大耳刮子抽他。
張大栓的生命,不會成爲他要挾女人的工具。
女人根本不怕他,四妮知道張大毛不會這麼做,王海亮也會幫着她遮掩一切。
張大毛看着四妮走遠,咕嘟一句:“你個小浪蹄子,以爲我不敢?你看我敢不敢?”
張大毛步子一拐,改變了方向,直奔王海亮家而來。
張大毛想要揭發張大栓,必須先過王海亮這一關。
他自己也不知道爲啥,有事總喜歡找海亮商量,得不到海亮的同意,張大毛不敢擅自做主。
來到王海亮的家,海亮已經起牀了,在院子裡打拳。
張大毛大喝一聲:“好功夫!”甩着菸袋走進了海亮家的院子。
王海亮收住了拳腳,說:“大毛叔,你咋來了?”
張大毛說:“我有事。海亮……”
他壓低聲音,湊到了海亮的耳朵邊,非常神秘地說:“海亮,我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
看着張大毛神神秘秘的樣子,王海亮噗嗤笑了:“啥啊,這麼神神秘秘的。”
張大毛說:“海亮,原來張大栓還活着,就被四妮藏在自家的紅薯窖裡,你快去通知公安,過來抓他,這樣就能報仇了。”
王海亮微微一愣,面不改色說:“大毛叔,你咋知道?”
張大毛說:“昨天夜裡,我偷偷看到的,張大栓的確還活着。”
王海亮忽然變得嚴肅起來,板起了面孔,說:“大毛叔,你別給我惹事哈,張大栓當年掉進懸崖,是你親眼看到的,全村人都知道他死了。
而且他真的死了,四妮家的那個老人,根本不是張大栓,那是四妮的表舅。”
“啊?表舅?”張大毛瞪大了眼。
海亮說:“對,就是四妮的表舅,大毛叔你給我記住,關於四妮的表舅,我不想第三個人知道,如果這件事傳出去,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張大毛張了半天嘴巴,終於明白了,王海亮早就知道張大栓還活着。
而且他一直在幫着四妮保守秘密。
他沒辦法,只好尷尬笑笑,說:“對,對,是表舅,我眼睛看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