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川聞言, 某些事隱隱約約在心中有了個大致的輪廓,心中猛然一驚,轉而想到, 既然三少爺沒有告訴自己, 那自己當就作不知罷了, 當下恭敬地對楊素說道:“稟楊少爺, 在下只是替三少爺送信, 別的事情就沒有深入瞭解。”
楊素微笑着點了點頭:“鼎言又不是三歲小孩,鼎豐兄又何必如此呢?等我忙完手上的事,定當上門拜訪。”楊素繼而修書一封, 推門而出,高聲喚道:“高叔。”
一位鬚髮皆白的長者很快應聲前來:“不知大少爺有何吩咐?”
楊素揹着手, 含笑道:“你帶着雲管事去我們染坊取布, 按他需的數量供給, 記在我的帳上,再幫忙送到船上去。”
雲川謝過楊素, 跟着高叔去了染坊取布。布行暫時恢復了正軌,李大牛又修書一封,感謝人家的幫忙。雲娘坐在旁邊看着,對那個藏在他懷裡的印章十分感興趣。一時興起,便纏着李大牛給她看一眼。李大牛被糾纏不過, 還是把印章拿出來交了給她。
雲娘翻來覆去, 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便問道:“大牛哥, 這幾個字是什麼字啊?”
李大牛神色古怪地把印章奪了回來, 藏入懷中,硬生生地把話題轉移開來:“雲娘啊, 你不是說不會寫你自己的名字嗎,要不要現在學一學?”
雲娘撇了一下嘴,隨即欣然應允:“好啊。”
李大牛在紙上寫了一個蒼勁有力的“雲”字,然後讓雲娘自己學着寫。
雲娘抓起毛筆,歪歪扭扭地寫了個“雲”字。相比李大牛的龍飛鳳舞的“雲”字,雲孃的“雲”字倒像是小貓爪子刨出來的,相較之下有點慘不忍睹。
李大牛忍不住笑出聲來,正了正雲娘拿筆的姿勢,教她將筆拿好,再抓着她的手,一筆一畫地在紙上寫了起來。雲娘髮絲間的幽香不時地鑽入鼻中,李大牛極力忍住想要吻她一口的衝動,穩下心神來當他的柳下惠,坐懷不亂地繼續教雲娘寫字。
雲娘勉強學會了寫自己的名字和李大牛的名字,忽然心血來潮,想要學寫自己的本名:敏言。雲娘歪着小腦袋,一臉期待地望着李大牛:“我娘給我取了字,叫敏言,敏銳的敏,言談的言,你能不能教一教我怎麼寫?”
李大牛點了點頭,繼而教雲娘寫“敏言”二字。寫完之後,雲娘又狡黠地眨着眼睛望着李大牛:“大牛哥,我的字是‘敏言’,你的字又是什麼呀?”
李大牛愕然,思忖片刻,還是把自己的字告訴了雲娘:“我的字叫慎之。”
“慎之,還挺好聽的嘛。”雲娘竊喜不已,拐彎抹角之下,總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雲娘想到他那隻印章,轉而又纏着李大牛給她刻一個:“大牛哥,我也想要一個印章,你就用玉給我刻一個嘛。”
李大牛不同意:“你連字都不會寫多一個,要印章用來幹嘛。”
雲娘撒嬌地搖着他的手臂:“好嘛,好嘛,我就要一個,你給我刻上敏言,現在,立刻,馬上去!”
李大牛又是糾纏不過,當即給她刻了一個玉印。
桃苗漸漸長大,等到二嬸孃家的桃子收完後,雲娘去把桃樹疏出來的枝葉帶回家裡,剪下帶芽孢枝條,嫁接到自家桃苗上。雲娘還把月娘和青山拉了過來,一起幫忙。
月娘十分不解:“姐,你弄這個幹嘛呀?”
雲娘笑道:“這個叫做嫁接,桃苗經過嫁接後,就能長出好吃的桃子了。”
月娘消化完雲娘這句話,又半信半疑地問道:“你種這麼密,能結出桃子嗎?”
雲娘歪過頭來望着月娘,抿嘴笑了笑:“我是要找一個山明水秀的地方,將它們移過去的,我要造一個世外桃源。”
世外桃源。李大牛聞言,忽然想到了一個地方。
等到所有桃苗嫁接完畢,李大牛便帶着雲娘一起來到一處清泉琤琮,陽光充裕的山腳凹地。此處地勢平坦,十分開闊,只是離人鄉稍遠,徒步走路需要半個多小時。
雲娘一來到這個山明水秀,滿地鮮花的地方,只看一眼就愛上了,忍不住敞開雙手對着天空大喊:“我好喜歡這裡!我好喜歡這裡!”喊完之後,雲娘俯身去嗅那芬芳的花朵,十分迷醉地笑了起來。
李大牛含笑望着雲娘,飛快地編好一隻花環,輕輕戴在她的頭上。雲娘十分開心:“哈,我現在成了一個美麗的仙女了。我要變變變,把這裡變成一個世外桃源!”
說完,雲娘便往不遠處的清泉奔去,李大牛一路笑着跟上去。雲娘脫下鞋子,把雙足浸在水中,涼泌泌的,十分舒服。眼看李大牛走過來,雲娘起了促狹之心,雙手撩起水花,就朝李大牛的臉潑去,李大牛猝不及防,被潑了一臉的水。
李大牛佯裝生氣,咬着脣,捋起袖子,作勢要過來捉雲娘:“看我要怎麼教訓你。”
雲娘以爲他頂多是潑回自己一身的水,沒想到他竟要過來抓自己,當下連鞋子也顧不得撿,便驚叫着落荒而逃。
李大牛跟在雲孃的身後,故意離她忽遠忽近,惹得她忽而撫掌大笑,忽而驚叫連連。畢竟是光着腳走路不好走,李大牛追逐了雲娘一會兒,看到她的腳經常被咯到,便加快了速度,伸出長手往前一攬,一把將雲娘攬入懷中,接着又騰出一隻手來胳肢她。
雲娘大笑着連連求饒:“大俠請饒命,大俠請饒命,小女子以後再也不敢了。”
雲娘一邊咯咯大笑,一邊不停地掙扎着,冰涼的指尖不經意地拂過李大牛的臉,一陣滾燙立即從指尖傳入心間。雲娘當即斂住了笑,臉驀地紅了起來,偷偷瞄了李大牛一眼,與他那熾熱的目光觸碰了一下,又嬌羞地將頭側到一邊去。
李大牛故意把頭湊近雲孃的脖子,讓自己那滾燙的鼻息輕輕拂在雲孃的脖子上。雲娘感到暖暖的,又癢癢的,知道李大牛是藉此舉想讓自己把頭扭回去,當下硬是強忍着癢,一動不動,也不肯再將頭扭過來。
李大牛心頭一動,用手輕輕地捏住雲孃的下巴,稍稍一用力,雲孃的頭便被扳了過來。李大牛溫柔地望了一臉嬌羞的雲娘一眼,俯下身去,堵住雲孃的脣,深深地吻起雲娘來。
雲娘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用力推了李大牛一下,卻是沒能推動分毫,反而被李大牛摟得緊緊的,絲毫動彈不得。雲娘十分緊張,身體僵硬着,雙手一邊顫抖,一邊緊緊揪住李大牛的衣服,十分生澀地迴應着李大牛熱烈而充滿掠奪性的吻。吻着吻着,雲娘便放鬆了下來,覺得自己變得輕飄飄的,一下子就飄到了雲端之上。
兩人又癡吻了許久,忽然雲孃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咕叫起來,李大牛才依依不捨地鬆開雲娘,親暱地颳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你的小肚子在抗議了,我們先回家吃個飯吧。”
李大牛到泉邊取回雲孃的鞋子,俯身替雲娘穿上。看着雲娘小臉一片潮紅,李大牛忍不住又親了一下她的額頭,輕輕捏了一下她的小臉蛋,便牽起她的小手,一步一步地向家裡走去。
早上,雲娘正在織布,織了一小會兒,便停了下來,一臉幸福地望着正在對面雕琢玉石的李大牛傻笑着,胡思亂想起來。要是以後生個小小牛,要生兒子好還是女兒好呢?還是女兒好一點吧,大家都說女兒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
嬌杏擡腳踏進織布房來:“哎喲,你這布不是昨天早上就開始織了麼,怎麼到現在還是兩尺都不到?”
雲娘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繼續望着李大牛神遊。
嬌杏伸出手來,在雲孃的面前晃了晃,遮住了雲孃的視線,被雲娘不耐煩地一把撥開了。嬌杏索性叉着腰站在了雲孃的面前,俯下身來:“我說,姑奶奶,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雲娘方纔回過神來:“嬌杏啊,對了,你來得正好,我那大紅色已經試染出來了,今天上午我要留在家裡染布,布行的生意就靠你了。”
嬌杏想了想,眼下結婚的旺季即將到來,大紅布的銷量是每日見漲,如果能自己染出來,也可以省掉一大筆的運輸費用,再好不過了。嬌杏當即伸出一根手指,在雲孃的腦袋上輕輕戳了一下:“你啊,是真的把心思放在染布上纔好。那我先上布行了。”
嬌杏說完,便乘着驢車到布行去了。望着嬌杏乘車離去,雲娘伸了伸懶腰,雲川對她可真好。雲娘瞥了一眼李大牛:“大牛哥,那些布浸得差不多了,能不能幫我晾一晾?”
李大牛聞言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兒,站了起來,幫着雲娘從大染缸裡將布料撈出來,晾在竹竿上。
長長的紅布垂了下來,顏色十分的明豔動人,做成嫁衣,一定十分的漂亮。雲娘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能穿上這麼漂亮的顏色做成的衣服,那該多好啊。
雲娘晾着晾着,不經意地和身後也在晾布的李大牛撞了一下。兩人不約而同地回過頭來,朝着對方笑了笑。
“你的頭上有草屑。”李大牛說完,便伸出手來,替雲娘摘掉頭上的草屑。待李大牛認真地幫自己摘完草屑,雲娘狡黠地笑了笑,也說道:“你的頭上也有草屑。”
雲娘說完,便踮高腳尖,伸出一隻手把李大牛的頭勾了下來,飛快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
一觸到雲娘那柔軟溫潤的脣,李大牛一陣心跳加速,目光隨即變得深沉熾熱起來,伸出手來一把將雲娘擁入懷中,滾燙的脣直接覆了上去,深吻起來。雲娘也緊緊擁住李大牛,情不自禁地忘我回吻着。
陽光漸烈,映照出紅布背後相互交纏着的影子,和風輕吹,拂起紅布的一腳,微微露出裡面兩人的衣角。
鼎言握緊拳頭,緊咬着嘴脣,定定地望着眼前的這一幕,一顆心頓時裂成了千千萬萬塊碎片。自己剛被放出來,便心急如焚地趕來想見她一面。李大娘說她在外頭晾布,自己又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沒想到竟看見了最不願意看到的這一幕。
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果。鼎言心裡一陣陣的抽痛,彷彿要滴出血來。他很想衝過去,將兩人分開,但終究沒有。最後,他紅着眼睛,拖着細長而落寞的背影,轉身離去。
我,輸了麼?不,還沒到最後一刻!鼎言又抓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