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夏說,晚自習的事情我都已經幫你張羅好了,回去你就知道了,每天放學了就去上班。至於上班的地方,當然是去小世界了,金灘又不是咱們的店,關你什麼事情?你是想跳槽?
我趕緊搖頭,說,不是,我就是看肉山對你的態度特別好,以爲那也是你家開的店呢。既然那裡不是你家的店,爲何肉山還要叫你小姐?
黎夏似乎看出了什麼,看着我,說,這個問題以後再回答你吧,或者你可以問問胖子,他應該是知道的。我先回學校了,肚子如果餓了可以叫護士送吃的,晚上我來看你,給你帶晚飯。
然後她就走了。
我目送着黎夏離開房間,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見黎夏走了,旁邊牀上的胖子又來了精神,說,徐爺,徐爺,您餓不餓?我給您叫吃的?醫院的伙食不咋的,我讓人送點好的,養馬島那邊的海鮮正肥呢,我前些天剛從昆嵛山那邊弄了只鹿,還有現在咱們這邊大櫻桃也上市了,再配兩瓶茅臺,咱倆好好來一頓?
他這一說,我肚子果然就餓了。我摸了摸肚子,想想那些好吃的,大流口水。胖子又說,對了,我那還有瓶二十年窖藏的張裕乾紅原漿,託內部朋友弄來的,買都買不着,我讓人拿來?
我吞了吞口水,心裡卻在猶豫。
晚上黎夏還得給我送吃的呢,我現在若是吃飽了晚上怎麼辦?看看現在的時間,我感覺自己有些想多了,這纔不到中午十二點呢,就算是吃飽了,等下午黎夏放學回來,再帶來晚飯,那時候我早就餓了。
再看看死胖子,一臉諂笑,想起他到現在都沒記起我是誰的問題,我也不會跟他客氣,說,行!拿來!都拿來!有什麼好吃的,好喝的,統統都給我拿來!
幾乎是報復一樣的心理,死胖子聽到這裡卻樂了,趕緊打了電話,下午不到一點,胖子說過的東西就全都送過來了。
我們倆一頓胡吃海喝,吃得盡興喝得也盡興,看護病房的護士進來說我們現在不能喝酒,卻都被死胖子趕了出去。
邊吃邊喝邊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醉了,
跟胖子聊着聊着我就睡過去了,等我醒來的時候,窗外漆黑一片,病房裡燈光雪亮。
我正好朝着死胖子,那時候睡眼還是朦朧的,眼睛裡卻只看到死胖子在吞雲吐霧,滿臉嚴肅,甚至可以說是凝重,不知道正在沉思着什麼。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神色,反正我在同齡人身上從來沒有見過,那應該是某些年紀大的人才會有的表情。
我隱約間有些不自在的感覺,但這個時候,胖子察覺到我醒了,瞬間在臉上堆砌起笑臉,說,徐爺,你醒了?
我那個時候正口乾舌燥,隨手拿過桌上的櫻桃吃了幾個,感覺不過癮,想喝水。身邊又沒有水,我就拿過那瓶張裕咕嘟咕嘟灌了一氣,真他媽爽。
胖子給我遞過來一根菸,是中華,不過對於那個時候的我來說什麼煙都是一個味,一樣嗆人,我隨手接過來,胖子殷勤地給我點上,一個勁誇我海量。
都說菸酒不分家,灌了大口的葡萄美酒,再來口中華,感覺還真是不一樣,我悠然吐出一口煙霧,跟胖子說,葡萄酒還是張裕的好,你那還有不?給我弄幾瓶。
我心想着,我爹整天在家喝孬酒,我這當兒子的也不能自己在外面喝好酒,這東西得給我爹送去點,他平時有好酒也從沒忘了我爺爺。
孝順這點,我爹大概是沒得挑的。
我想的倒是美,死胖子卻苦着個臉,說,徐爺,真不是我小氣,茅臺中華之類的倒是好說,尋常的張裕也沒問題,不過正宗的二十年窖藏原漿,嘿嘿,不是我在那邊有關係,就算有錢都搞不到。
這世界上除了時間壽命真愛之類,還真的沒有什麼花錢買不到的東西吧?所謂的有錢都搞不到,不是說真的搞不到,而是說這東西要花很多很多錢才能買到。
我看看這瓶酒,再想想今天吃過的那些好東西,心中忽然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這麼值錢的東西,死胖子憑什麼都要給我?我就一個高中生,什麼都不是,很明顯,死胖子是衝着我爹,衝着我家,衝着禍害這個名號。
我想起道哥跟我說的幾句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
江湖,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說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
道哥算是半個江湖人,死胖子更是個完完全全的江湖人,而我卻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我又想起我爹那個老江湖跟我說過的一句話,他說,外面的人都是王八蛋,狗兒子你可得小心點。
忽然間,我身上就生出一股寒意,我看着死胖子,看着他那一臉笑,只感覺有些莫名地害怕,我趕緊低頭,我說,這都幾點了,黎夏怎麼還沒過來?
死胖子說,現在七點半多快八點了,我也剛醒沒多會,黎夏應該是看咱們睡覺又走了吧?徐爺,餓了沒?我叫人送晚飯來?
我趕緊說,不用了,不用了,我不餓。
這個時候,我還哪裡有心情餓?黎夏應該是沒來,因爲牀邊並沒有留下晚餐之類。不過我當時也沒多想,只當她有事耽擱了。
這個時候,死胖子又說,那我就讓他們晚點送,不吃東西可不行,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現在不餓,我讓人晚點送來?
我說不用了,我現在得出院。
然後就在死胖子詫異的目光下,我起身走到窗戶那邊,取下來我晾曬着的衣服。
只晾了一下午,衣服還沒有完全乾,不過也差不多了。衣服洗的很乾淨,沒了那一股熟悉的汗臭味,還有一股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穿在身上還算是舒服。
穿好了衣服,胖子還在看着我,問我說,徐爺,你這是咋了?怎麼忽然就要出院呢?
我說,我有事得辦了,得先走。明天一早回學校,黎夏來了的話你幫我告訴她一聲。
說完,我就轉身出門,頭也沒回。
離開醫院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我不是在縣醫院,而是在市人民醫院。
市人民醫院在我們市裡醫療水平大概是能排第二名的,價格也不菲,這些都是聽說的,我不知道我那個病房住一天究竟需要多少錢,也不知道死胖子請我吃的午飯究竟要多少錢,這都是我承受不起的東西。
坐上公交,一路回到學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