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最親近的人應該算是師父,當年傳授自己武功的那段日子可曾對自己說過一句對不起麼,記憶中不曾有過,刻骨銘心的是每每師父喝醉酒後那些慘無人道的折磨和凌辱。
公孫小娘心中一軟,還是稍稍走慢些,讓前面的人可以偷偷流些淚,就當自己沒有看見最好了。
李落和公孫小娘離開小星山後,李落只能將這些遺憾愁思放在心底深處,聽着公孫小娘說起大甘北府的局勢。
聽過之後,如今的境況雖然還不足以讓李落心沉谷底,但也不由得讓李落心頭一寒。
蒙厥聯草海諸部此番南下似乎和過去有了點不一樣的意味,眼下李落還猜不出究竟是什麼,或許等見到了蒙厥大軍纔會察覺出來。
秀同分雁樓一場變故,李落死裡逃生,一路上都在躲避草海高手的圍追堵截,漠北的局勢不甚明瞭。如今聽過公孫小娘的訴說,李落纔有了些粗略的消息。
三天,僅僅花了三天時間,蒙厥鐵騎就破了立馬關,縱兵南下。
前後不到一個月,掖涼州半數州境已在蒙厥和草海諸族騎兵的掌控之下
如今草海諸部屯兵十萬之衆,兵臨澗北城城下,與定北軍數度交戰,蒙厥攜新勝氣勢,定北軍一時之間難以抵擋草海鐵騎的鋒銳,退守澗北城,依靠澗北城的高大厚重的城牆阻攔南下精兵,卻也是守多攻少,難有什麼作爲。
不過好在定北軍雖然節節敗退,但還沒有傷及筋骨,現今在澗北城厲兵秣馬,止住了頹勢,欲圖來日再戰。
聽完掖涼州戰況,李落眉頭緊鎖,草海鐵騎就算再怎麼攻無不克,但要說三天之內攻下定北軍龍象營鎮守的立馬關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淳親王在立馬關傾注了不少心血,耗費人力物力不知凡幾,鑄就了一座北府邊關要塞,更有名將木歸塞鎮守,單說聲勢名望,比起西府雄關鷹愁峽也不遑多讓。
這樣一處易守難攻的軍事要地,李落自認三天之內也沒有把握能攻得下來。
李落憂心掖涼州戰事,公孫小娘所知不多,兩人一路上馬不停蹄,橫穿雁沉州,直奔掖涼州首城澗北而去。
掖涼州,澗北城。
如今的澗北城早已沒有李落來時的模樣,繁華依舊,但熱鬧自在的感覺已經蕩然無存。
城門內外俱有精兵強將鎮守,嚴查過往旅人,城牆上旌旗揮舞,將士一臉肅殺,冷凝沉默的盯着城外四處。不時有巡查將士勘察城內城外各處,以防有草海細作趁機潛入澗北城作亂。
偌大一個澗北城此刻被軍中將士的殺氣和血腥味包裹,籠罩在一陣陣緊張肅殺的氣氛當中。
李落駐足一望,澗北城城牆厚重,依然高聳在掖涼州這片土地上,百年的風雨變幻沒有給這座北府大城留下什麼痕跡,也許下一個百年,這座澗北城還會是現在這副模樣。
“王爺在看什麼?”公孫小娘見李落露出深思模樣,隨口問了一聲。
“蒙厥既不圍城,也不攻城,有古怪。”
“哦,不是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兵書有云這攻城之戰是下下策的麼?”
李落訝然看着公孫小娘,沒想到傳聞中嗜殺冷血的頂尖殺手竟也懂得兵法,不禁讓李落頗感意外。
公孫小娘自然能察覺出李落這不加掩飾的驚訝,眉頭一皺,臉上閃過一絲不快之意。
李落連忙輕聲接道:“兵書上的確是這麼說,不過所謂的伐謀之策往往都需藉助天時地利,乃至人和,缺一不可,如此一來,攻城反而是最簡單的一個法子。
諸如伐謀,謀道千變萬化,反間之計,縱橫之道比比皆是,如果擇其一法爲謀,則需先從勢,只有勢盛之後守方纔會有跡可循,要不然伐謀沒有借力的地方,這謀也就不是謀了,最多算是空想而已。”
公孫小娘恍然說道:“我明白了,蒙厥如果做出圍城的樣子,那他們就是借勢,但像現在這樣既不圍城,也不攻城,事出異常必爲妖,所以王爺纔會說他們另有打算。”
李落和顏笑道:“正是如此,不管蒙厥有什麼陽謀陰謀,我們還是進去之後再說吧。”
離城門還有十幾丈,李落兩人就被定北軍將士攔了下來,虎視眈眈的審視着李落和公孫小娘。
不過這也難怪,戰事剛起,澗北城內外風聲鶴唳,一個男子,帶着一個冷豔姑娘,誰瞧着都有些離奇。
李落不再掩藏行跡,直言身份。
守城的將士大吃了一驚,雖然不知道真假,但哪敢怠慢,急急忙忙將李落請進城門旁的戍所中坐下,奉上茶水,另遣人急報城中主事大臣知道。
過了少頃,就在守城將士小心翼翼的陪着李落的時候,戍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人還沒有到跟前,就聽見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了過來:“人在哪裡?”
李落放下茶杯,長身而起,朗聲笑道:“五皇兄,我在這裡。”
不等李落走出戍所,屋門外一人火急火燎的撞了進來,一把抓住李落肩頭,狂喜大笑道:“九弟,你果然沒事,哈哈,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正是慧王李玄澤。
李落和顏一笑道:“累皇兄掛念了。”
“哪裡的話,自家兄弟何來這些客套話!走,去帥府,皇叔他們正在府中議事,可算盼到你回來了。”
守城將士這時才知道李落所言不虛,嚇得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慧王欣喜若狂,揮了揮手,沒有放在心上,倒是李落溫言寬解了兩句,這才和慧王李玄澤策馬向帥府走去。
慧王見到李落之後神情激動,有些忘乎所以,彷彿壓在心頭的陰霾重負頃刻間就煙消雲散了,熱切的有些忘形,就連公孫小娘也被李玄澤高看一眼,禮遇有加。
一行人奔行極快,不多時就到了澗北城帥府,這裡已被定北軍精銳將士圍得風雨不透,連一隻雀兒都飛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