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個時候有人對他們出手,恐怕連五成的功力都未必能使得出來。
石臺上,賀樓岱欽臉上亦有迷醉的神情,不過眼中卻暗藏了一分驚訝。李落的神色分毫不差的落在賀樓岱欽眼中,有追憶,有惋惜,還有些冷淡,只是唯獨沒有見到絕色美人時的急色和貪婪,而且曲終之後,李落的第一眼並不是去看殿中那幾位曼妙佳人,反而環視了一週。
賀樓岱欽心中一動,這是個有心人。人若有了心,就不好對付了。
李落此刻也有些恍惚愕然,美酒佳餚,絕色相伴,如此厚待禮遇,好像不該用到自己身上,一時間對賀樓岱欽所圖也有些糊塗起來。
賀樓岱欽斂去眼中的異色,鼓掌朗笑道:“這一曲歌舞比起你們天南如何?”
“龜茲歌舞甲於天下,大甘之中少見這樣驚豔絕倫的舞姿歌聲。”
“哈哈,好,入得了少俠的眼睛就好,入座!”賀樓岱欽朗聲說道,揮了揮手,就見殿中五名龜茲女子盈盈一禮,各自散入坐席之間。李落旁邊伴了一位,壤駟丹和呼延烽堂身邊也各有一名龜茲女子作陪,另有兩人去了臨近的宴席上,想來陪的也是鬼市中響噹噹的角色。
李落擡頭看了一眼身邊麗人,含笑一禮,眼中不掩稱讚神色,先不說歌舞如何,只是女子這樣的容顏就足以傾倒衆生。正所謂成如此,敗如斯,龜茲因這些世間罕有的絕色女子名動天下,也正因爲同樣的理由而飽受劫難。
酒娘已是不多見的美豔女子,不過和此刻李落身邊的女子相比卻還差了一籌,殿中諸人的目光無一不在這些動人心絃的美人身上。
李落看着眼前異域佳人,心中微凜,如此風情萬種的女子,世人多有貪念,就算李落不免亦有心動之念。唯獨石臺上的賀樓岱欽神情自若,冷眼旁觀殿中諸人的陰晴喜怒,泰然自若,好似這殿中一切皆在自己覆手之下。
“英雄郎,可與奴家喝一杯麼?”耳邊傳來龜茲女子充滿異域風情的柔言蜜語,格外能撩動人的心緒。
李落暗呼了得,別過頭看了身邊女子一眼,只見那碧眼如波的美目中含着一絲笑,是真真正正的笑,不是大甘教坊裡教出來的那般笑容,很真誠,縱然再是定力驚人,也免不了心生波瀾。
這種媚中柔情發乎自然,該是自小就存在於龜茲女子的骨子裡,一顰一笑一傾城,果不其然,比起那些魔門秘術猶勝一籌。
李落灑然一笑,替這龜茲女子斟了一杯酒,和聲說道:“姑娘的歌舞很好,我敬你一杯酒。”
女子抿嘴一笑,狡黠的看着李落,輕聲細語道:“剛纔奴家和姐姐們跳舞的時候,英雄郎好像沒有看沒有聽呢,怎麼會知道奴家的舞好看,歌好聽呢。”
李落輕輕一笑,直言應道:“姑娘慧眼如炬,我的確沒有仔細聽姑娘的歌聲,也沒有仔細看姑娘的舞姿,不過,琥珀川邊的帕裡黛,歌舞又怎麼會差?”
女子一愣,不是裝模作樣,而是的的確確吃驚不已,驚訝的捂着嘴,險些驚呼出聲,一雙美目不止傳情,而且還籠上了一層好看的煙雨,呢喃半晌,才輕輕的,帶着疑惑和欣喜問道:“你怎麼會知道琥珀川的?你去過那裡?”
李落一怔,沒想到這個龜茲女子有這麼大的反應。龜茲一族,世居天外,有一座山,叫作白晴山,有一個湖泊,名曰琥珀川,龜茲族人世世代代就居住在白晴山下,琥珀川邊。如果沒有世人貪婪,龜茲人過的本該是無憂無慮的日子。
關於龜茲的記載,李落在卓城讀書時就曾看到過,在大甘的書卷記載中於龜茲有一個悲情蒼涼的註解,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然而李落很是不以爲然,數年之後,在木括殘城的秘藏中得到了幾卷書,其中有一卷描述的是大甘之外的山川地理,其中就有龜茲一族。龜茲的記載着墨不少,白晴山和琥珀川都是從此而來,只是對於龜茲的評語卻和大甘的記載大相徑庭,亦是引了一句古典,慢藏誨盜,冶容誨淫!
天邊有山,山名白晴,頭頂有晴空萬里,身後有皚皚白雪,晴的純澈,白的無暇。
山邊有湖,名曰琥珀川,以琥珀爲名,這片湖水,就是天邊山下的一顆明珠,恬靜而祥和,再倒影出晴空的湛藍和雪山的潔白,美的像一幅畫卷,更不要說世代居住在湖岸邊的俊男美女,這是一羣被天神眷顧的寵兒,所謂樂神後裔,也許當真存在。
每每念起書中的描述,李落總會生出一陣感慨,物極必反,有了天地的眷顧,卻失去了存活立世的血勇之氣,也許百年千年之後,名動天下的龜茲一族就將永遠的消失在歷史長卷之中。
如慢藏而不知防者,是教人使盜;冶容而好自炫者,是教人以淫,何莫非自致哉。世人錯,龜茲也錯,這纔是龜茲一族的真實寫照。
龜茲的先輩如此,眼前的美麗女子也是如此。
“我只是知道這個名字而已,並沒有去過龜茲,那裡太遠了。”
女子臉上的笑容黯淡了許多,低聲說道:“那裡真的很遠,我不知道走了多久纔來到這裡,但是琥珀川是我的故鄉啊。到了這裡,從來沒有外人和我提起過琥珀川,你是第一個。”說完之後,女子臉上又綻出瞭如星般璀璨明媚的笑,比剛纔還要好看。笑容裡還有一絲希冀和嚮往,只不過是從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口中聽到了故鄉的名字,就能讓女子這樣滿足,的確讓人唏噓不已。
龜茲最可貴的也許不是那些絕色容顏,而是人心。
女子的高興由衷而來,沒有別的念頭,只是因爲別人知道自己的故鄉,知道自己的家在哪裡,好像一瞬間就離那個遙遠的家鄉近了許多,不再只存在於自己一個人的思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