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治?”麻七暴喝一聲,探手抓向李落肩頭,迅若急電。李落寸步未移,身子飄忽一晃,麻七的手莫名其妙的落了空。
周遭諸人臉色皆是一變,看向李落的眼神極是吃驚,而麻七卻沒有察覺到異狀,心神皆在李落剛纔的一番話上。
“能治。”李落平靜回道。
麻七狂喜,婦人將信將疑,竹樓掌櫃如釋重負,羅雀目光異芒連閃,不過也着實鬆了一口氣。
“救我兒子,我答應替你做一件事,不,三件事。”麻七欣喜若狂,只是這般喜色和婦人陰晴不定的臉色有些南轅北轍,很是讓人費解。
李落無意分辨其中緣由,在衆人羨慕的目光中緩緩開口,字正腔圓的吐出兩個字:“不醫。”
“爲什麼!?”麻七一愣,大怒喝道。
“因爲他該死。”李落清冷回道。
樓中一靜,落針可聞,樓中衆人都還沒有回過神來,只聽麻七怒嘯出聲道:“你找死!”
一隻手,排山倒海一般拍向李落胸口,羅雀大驚失色,正要出手相助,就見李落如閒雲扶風一般擡手輕輕一引,麻七掌下如同山嶽一般的勁氣忽地調轉了方向,沿着麻七的手臂倒轉而上,麻七悶哼一聲,臉上血色一漲,連退了三步才穩住身形,而李落竟然只是擡了擡手,似乎都沒有內力流轉的跡象。
譚衣張大了嘴巴,羅雀雙目一眨不眨的盯着李落,竹樓掌櫃倒吸了一口涼氣,不曾想眼前男子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絕頂高手,一招之下就能迫退麻七,還讓麻七吃了不小的暗虧,如此身手,怕是整個漳州也找不到第二個人出來。
“武功再高,不明事理又能如何?你自號天下第九,卻不知道世間奇人異士不知凡幾,恃強凌弱,不過是坐井觀天而已,我只是區區一介無名小卒,不知道堂堂的天下第九能接我幾招?”
麻七呼了一口寒氣,喉間陣陣血腥味涌了上來,被麻七生生嚥了回去,眼中終於多了一絲難得的精芒,恢復了幾分生氣,寒聲道:“好,那就決一高下!”
說罷,一道拳影直奔李落面門,出手便是全力,勁氣碎空,發出嘶嘶聲響,頗是駭人。百忙之中,李落卻還來得及搖頭一嘆,比起往生崖下鬼市雄主賀樓岱欽一拳擊殺呼延烽堂的威勢,麻七這一拳比起花拳繡腿也高明不到哪裡去。
伸手,一撥,拳勁散開,只是微微揚起了李落鬢間的幾縷髮絲。麻七一怒,縮身,收拳,再出拳,拳影如山,難得拳勁分佈幾乎一模一樣,匯聚成一道高牆,向李落壓了過來。拳勁沒有輕重的破綻,頗見功力,如此名聲倒也不全是浪得虛名,只可惜碰上了李落的斗轉星移,這樣的拳法內勁卻還破不開虛實縹緲的道家真法。
竹樓裡,一個勢大力沉,有破天之勢,一個風輕雲淡,如撫琴如盤發,不着煙塵,卻能將這驚天的拳勁悉數盪開。麻七的拳越重,斗轉星移的反噬之力就越大,十招之後,李落神色不改,麻七卻已氣喘吁吁起來,臉色潮紅,內息如翻江倒海一般激盪不休。
麻七收拳後退,木訥的臉上浮現出一股驚訝,似乎想不到世上還有這樣古怪的妖法。
婦人刁橫久了,便以爲這大甘西南再無人能勝過麻七,尖利的高聲叫着:“夫君,好好教訓教訓他。”
孩童鼓掌歡呼,自然看不出孰強孰弱,只要熱鬧就好,再者就是擔心李落能折出鳳舞流霞的那雙手,可要完完整整的拗下來。
李落平靜的看着麻七,清冷說道:“你且接我一招。”話音剛落,李落揉身近前,並指成刀,點向麻七額頭。
這一指,殺勢起的很快,就連李落也始料未及,錯眼間幻象紛呈,沿着指尖,在李落的腳下出現了一道道的幻影;地面開始龜裂,整座竹樓也開始晃盪起來,一層層赤紅如血的岩漿從地底噴涌而出,無數兇魔的屍體開始從李落肩頭顯露而出;而在眼前的這條岩漿彙集的河裡,竟然翻滾出了無數的亡魂,伸着自己的雙手,扭動着自己的殘破的身軀,在不停地哀嚎。白骨在李落身後開始累積起來,頭頂,是血月當空;身前,是冥河翻滾,一指出,岩漿升騰,身下的白骨開始瘋狂地舞動起來,隨着指尖的勁氣,冥河內的無數亡魂齊聲嘶吼,喧囂震天!
磅礴的殺氣席捲而出,鋪天蓋地!氣勁交擊的轟轟戰鼓之音,彷彿是一記記重錘,狠狠地砸向神色鉅變的麻七。
一步,兩步,三步……麻七一路急退,只是眼前的這根手指卻如跗骨之蛆一般如影隨形,指尖很緩慢,彷彿歷經了流年一般,一點一點的慢慢變大,就算麻七退的再急,退的再快,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指尖輕輕的拂過額頭。
驀地,無數亡魂兇魔彷彿在一瞬間找到了一個宣泄的裂口,從李落的指尖爭先恐後的竄了出去,半點也不想再被禁錮在這咫尺之地。
麻七倒飛出了竹樓,一招,僅僅只是一招,那個目空一切的彌天大聖竟然就敗了,誰也沒有想到麻七會敗的如此乾脆,就連李落也有些意外和驚詫。
這一指,名爲驚神。
竹樓裡安靜的只能聽到周遭沉重而又凝滯的呼吸聲,李落手指依舊伸在身前,沒有收回去。穀梁淚身形一閃,一旁的羅雀眼中驚意更盛,眼角還留着穀梁淚的殘影,而其人已在李落身側。穀梁淚伸出淡雅如素的手,輕輕抓住李落手掌,李落悶哼一聲,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紅暈,伸出的手這才緩緩被穀梁淚輕柔的拉了下來。
“以後不能再用了。”穀梁淚有些心疼,又有些嗔怪的柔聲說了一句。
李落點了點頭,吐了一口氣,剋制住心頭涌起的無盡殺念。
難怪往生崖下半人半鬼的老者曾言讓李落小心驚神指,若得機緣,最好補齊了三式指法之後再修習不遲,原來根源便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