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武王?三哥?”李落喃喃自語,看着跪在地上的鄧王,容顏轉淡,輕聲說道,“八哥,如果我是你,其實應該會不怕死而更怕活。”
“你在胡言亂語什麼?”李承燁沉聲喝道。
李落收回目光,看着萬隆帝和淳親王,問道:“他說,明武王是被我陷害而死的,是麼?”
“不是?”李承燁反問道。
生平第一次,哪怕就算上當初在幽州華海之畔的軍營之中父子反目,李落其實也不曾對李承燁起過怨恨之心,但到今日的養心殿裡,李落心田之間卻泛起一股按捺不住的厭惡,幾日前的大婚之喜,人前和善,親近有加,這纔不過幾日,便等不及要在萬隆帝面前興師問罪了麼。
“我說不是,父王可信?”
李承燁悠然的慢條斯理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啊。”
李玄憫忍不住仗義執言道:“皇叔,請恕小侄無禮,八哥的雨花閣算是毀在九哥手裡,他的話,不能盡信,萬一,我是說不無可能,是八哥想借刀殺人報復九哥呢。”
“清者自清,若是無稽之談,皇上自然會給他自證清白的機會。”
“父王是想說濁者自濁吧,我是清白還是有罪,單憑鄧王一己之言,便來問我之過,這就是父王所說給我自證清白的機會麼?”
“玄樓,好好說話,如果當真是這逆子冤枉你,朕絕不姑息。”萬隆帝不滿喝道。
李落沉默少頃,緩緩說道:“陷害明武王,玄樓圖什麼?”
殿中一靜,萬隆帝不禁亦有沉吟之色,早前先是被鄧王所作所爲氣昏了頭,又有人添油加醋,將李落牽連其中,萬隆帝實有遷怒之心,如今李落一言驚醒夢中人,殺了明武王,對李落而言有何益處?
“馥妃自縊身亡,死無對證,鄧王能說是受我指使,也能說受旁人指使,害死了明武王,難道是我圖謀太子之位嗎?”李落咳嗽幾聲,道,“若我說我從來就無意太子之位,你們會相信我麼?”
萬隆帝一怔,啞口無言,李落無心太子之位,似乎卓城之中人人皆知,只是人言可畏,不是他的也要變成他的。
“父皇,兒臣斗膽一言,玄樓是大甘國之重器,旁人不服,他當太子,玄慈第一個服氣!九弟無心太子之位,父皇你也是知道的,他怎麼會對明武王做出這樣的事?兒臣妄言,當初若是九弟在父皇耳邊說上一聲三哥才識不佳,不足以成太子,難道父皇不會考慮一二,玄樓何必捨近求遠,用這等下作的手段陷害三皇兄?”李玄慈微微一頓,慷慨陳詞道,“若是當年三皇兄真的是被人陷害,那這個陷害三皇兄的人用心不止惡毒,而且令人作嘔,他害的是三哥的命,卻是誠心要父皇臉上無光啊。”
萬隆帝沒有責怪李玄慈亂語,反而陷入沉思之中。李玄憫左右瞧了瞧,小聲說道:“八哥怎麼說也是戴罪之人,憑他幾句話就來定九哥的罪,是不是太容易了些。再說了這些年九哥在外奔波,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我大甘朝堂一向不會虧待有功之臣,更別說還是咱們李家自己人了。”
“如果沒有證據,如何能輕易宣召玄樓入宮?”李承燁淡淡說道,有些不滿李玄憫口中兒戲之責,正欲出聲,就見萬隆帝揚了揚手,一臉凝重的緩緩說道:“承燁,不要說了,這件事還要從長計議,不可妄下結論,自毀我大甘萬里城牆。”
李承燁臉色微變,誠顏應是。慧王和牧王皆是面無異色,齊聲言道理該如此。
李玄慈終於放下了心頭大石,萬隆帝雖然說了一句從長計議,但封賞李落爲大甘的萬里城牆,那可就是大甘的定海神針和國之棟樑,分量之重,不是誰都能輕易撼動的。
萬隆帝揉了揉眉心,很是覺得心力憔悴,忽然記起什麼,看着李玄慈和李玄憫,和聲問道:“你們入宮來做什麼?”
李玄憫搶先說道:“回稟父皇,兒臣是特意入宮來送千年隼的。”
萬隆帝瞟向李玄慈,李玄慈連忙回道:“啓稟父皇,兒臣也是來送千年隼的。”
萬隆帝冷哼一聲,喝道:“奸猾!”不過誰都能聽出萬隆帝言語中的暖意,“把你們從城外接進來的人送過來,霍將軍,你親自跑一趟,問清楚,問明白,回來報朕,出了事,朕唯你是問!”
“末將遵旨。”
“鄧王帶回內衛司,這個逆畜,朕決不輕饒!”萬隆帝龍顏大怒,怒喝一聲,起身拂袖而去,衆人急忙恭送。
人去殿空,慧王神色和悅的對李落勸慰了幾句,語含歉意,大意是一定會給萬隆帝一個交代,還李落一個清白雲雲。李落自然言謝,並無異色。李玄慈倒是頗有微詞,數落了幾句,不該聽風就是雨,鬧得養心殿前如此難看。慧王苦笑應是,連聲致歉,帶了鄧王匆匆離宮而去。
牧王和淳親王也自散了,剩下李落三人相顧無言,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離開了養心殿。萬隆帝最後的拂袖而去,未必是有多惱怒,只怕還是難爲情多些,故意如此模樣,留一份情面,攔下淳親王說話亦是可圈可點,鄧王必然說過什麼,也定然會李落極爲不利,只是萬隆帝不願多說,暫且壓了下來。
出了養心殿,李玄慈見左右無人,低聲說道:“有驚無險,大幸!”
“他成功了。”
“誰?”李玄慈愕然問道。
李落沒有明言,望着殿前的綠樹紅花平聲說道:“經此一事,七哥和十弟與我同進退,他們會更加忌憚。”
李玄慈一愣,陷入思索之中。李玄憫撇了撇嘴,嘆了一口氣道:“忌憚倒不怕,九哥被人忌憚的多了,也不差這一回,只是……”
李玄憫欲言又止,李玄慈也聽出了話外之音,張了張口,接道:“只是就怕父皇對咱們弟兄三個生出猜忌之心。”
“噓,七哥,這話咱們聽到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