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心中一凜,若是這樣的流沙倒灌,用不了多久這處勉強棲身的山腹裂縫就會被流沙灌滿,到時候還是個活埋屈死的下場。這時,腳邊的黑衣侏儒呻吟一聲,李落微微一呆,那黑衣侏儒的呻吟聲有點怪,不過此刻沒什麼心思分辨這些,匆匆沉喝一聲:“快醒來!”
等了片刻,黑衣侏儒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似乎有些暈頭轉向,有點不勝酒力的模樣,晃了晃才站穩身形,沒有出聲,藉着李落掌中光亮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遭,再瞧着從頭頂淌下來的流沙,黑衣侏儒冷笑一聲,乾澀刺耳的說道:“從馬上死變成等會死,王爺的運氣倒是好的很。”
李落臉皮一燙,怎敢動怒,黑衣侏儒沒有破口大罵就已經很難得可貴了,約莫也是明白就算把李落生吞活剝也沒有用處了。
黑衣侏儒說完之後就再也不吭聲了,李落盤算着頭頂流沙落下來的速度,此處最多能撐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若是還找不到出路,那麼讓黑衣侏儒下手泄憤早死一步或許是個更好的選擇。
李落四下查看有無出路,黑衣侏儒一動不動的靠着裂縫巖壁站着,不知道在想什麼,形如認命了一般。李落將山腹裂縫仔細找了一遍,說實話,李落其實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找或者去哪裡找,只是總要做點什麼,什麼都不做只是等死,的確有些難熬。
流沙落的不緊不慢,絲毫沒有變弱的跡象,幾刻前這道流沙是李落和黑衣侏儒的救命稻草,這會就成了兩個人的催命符。李落呆呆的看着從頭頂落下的流沙,說起流沙,以前在西府狄州的時候也曾見識過,人或是牛羊一旦陷入,幾乎沒有逃出生天的可能,就算身邊有人相助,也極難脫身。看起來不怎麼起眼的流沙彷彿有一種難言的魔力,能吸引住任何落入其中的東西,單憑蠻力,曾有牧天狼軍中將士發力扯斷了一隻落入流沙的馬匹腰身,卻沒能將戰馬的下半身從流沙中拽上來。後來有狄州牧民指點,遇上流沙,切記不要慌亂和掙扎,而是要輕柔地移動兩腳,讓水和沙儘量滲入擠出來的區域,這樣就能緩解受困者所受的吸力,同時讓沙子慢慢變得鬆散,與此同時四肢儘量分開,有足夠耐心、動作足夠輕緩,就能慢慢地脫困,從流沙中浮出來。此法聽着極爲大膽,李落也覺不可思議,倒是未曾有機會試上一試。
沙石尋常可見,但並不是什麼沙子都能變成流沙,而且還是這樣的山腹之中,李落記得當年狄州那個牧民說過一句話,沙無水不流,但凡流沙,必有水。李落精神一震,如果當年那個牧民說的沒有錯,那麼這道流沙的盡頭,或者說這條山腹縫隙的下面應該有一條暗河,上漲的暗河減小了沙粒之間的力道,沙子開始“流動”,就成了流沙。
一片散沙中的水充滿時,普通沙子就會翻滾起來,如果被沙子捕獲的水無法從中脫離,就會形成液化河,流動的地下暗河會使沙粒更易漂浮流動,這樣才能在山腹中形成流沙,而流沙流動的通道,應該就是這條地下暗河在山腹中數萬年間沖刷而成的。
李落抑不住心中一陣狂喜,如果料想的沒有錯,那麼腳下這片細沙之下一定有出口,正是這個出口改變了細沙中的水分多寡,若非如此,李落和黑衣侏儒必定無法立足在這些細沙之上,應該也會被細沙吞進去。李落趕忙摸索巖壁找尋起來,不時用鳴鴻刀敲一敲山石,試探背後會否有空曠之音。黑衣侏儒冷眼看着李落忙忙碌碌,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在找什麼?”
李落將狄州牧民告訴關於流沙的奧秘極快的說了一遍,再加上自己的判斷,得出流沙之下有暗河出口的結論。黑衣侏儒聽完之後冷哼一聲,很是不屑,問道:“找到出口又能如何?不等你挖開這些沙子,就會被頭頂流下來的沙子活埋。”
“我身上還有三枚軍中特製的火器驚雷,倘若能炸開出口,最不濟也能讓這些沙子再流出去。”
“哼,就算你找到暗河,你怎知道暗河就一定會連通地面,西域也有不少地下暗河,卻極少有連通地面的,像且末那樣的城池少之又少。”
李落愣了一愣,嘆了一口氣道:“試試看吧,總不能坐以待斃。”說完微微一頓,接道,“對不住你了。”
“哼,這點事,早說啊。”
“早說?什麼意思?”
就在李落錯愕不解中,黑衣侏儒身上忽然發出一陣很低沉的嗡鳴聲響,一團團細小的黑影一閃即逝,少頃,黑衣侏儒一指狹縫一角,冷淡的說道:“那裡有條縫,通往外面。”
“嘿,你有這般手段,怎麼不早說……”李落話沒有說完,就覺山腹中的氣氛有點陰寒,忙不倏閉口不言,訕訕一笑,快步走了過去,趴在地上用鳴鴻刀掏出了一個沙坑,果然,巖壁上有一條數寸寬的裂痕,用手一摸,微微有些潮溼,比身下的沙石要溼潤許多,沙子流到這裡,凝結成塊,堵住了裂縫,沒有再往外流。
李落仔細看了看裂痕四周的岩石,是尋常可見的花崗岩和砂岩,花崗岩堅固,爲山之骨,砂岩鬆散,爲山之肉身,而這些地下暗河就形似血行的通路,如果照這麼看來,這座鹿野那伽山倒和一個活生生的人有幾分相似。李落用鳴鴻刀颳了刮裂痕壁上的浮沙,又試了試軟硬,嘗試着找出驚雷能發出最大威力的地方。原來在牧天狼軍中也有用到火器開山之類,講究以點破面,在術營中精於此道的好手不在少數,和算術有關,李落雖說在算術上有些淫浸,但計算破點這樣的事李落也只是聽過一兩句,從來沒有親自試過,果然應了那句話,書到用時方恨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