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李落當真要尋仇,別說一個蘇小樓,就是十個蘇小樓也不能改變什麼,墨卿畢竟不是相柳兒之輩。
出了林子,五人快步去了遲立幾將歇腳的酒樓,酒樓里人來人往的不少,呼察冬蟬好打聽,早就問出來了,原來也是趕巧,來的時候正是蘇小樓一年一度的蠶絲大會,一般要持續半月之久,借洛桑山這塊風水寶地,整個波珠府,乃至桑海的繡莊蠶商都會匯聚到這裡,將自己最得意的蠶絲和織物拿出來一較高下,勝者有獎,敗者有贈,除了鬥巧的這些繡莊蠶商,大會之中也不乏遠道而來的收取蠶絲繡織的商賈,當然要選最好的蠶絲和繡工,價錢嘛那就等喝上一杯桑梓酒之後再好好談。如此一來,贏的人自然能名利雙收,敗的也沒什麼,長了世面不說,也能結識同道中人,互補盈缺,對大傢伙都是好事。
蠶絲錦繡織物樣樣俱佳,自然少不了那些點綴了蠶絲錦繡的紅袖嬋娟,其中便有人身披各色錦繡示於人前,有花鳥蟲魚,但凡登臺露面的莫不都是栩栩如生,爭奇鬥豔,叫人看的眼花繚亂。
便是如此,洛桑山的蠶絲大會愈發興盛起來,久而久之,這蠶絲大會上不單單隻有蠶絲和錦繡織物,還有各種各樣別的物件也都來藉藉蠶絲大會的餘蔭,展示一二,就連曲高和寡的海底珍珠也不例外,近些年也來洛桑山湊熱鬧。
有了蠶絲大會的洛桑山更熱鬧,名聲更大,卻很少有人知道蠶絲大會就是蘇小樓數代經營的結果,相互扶持,說不上誰借了誰的力,但沒了蠶絲大會的洛桑山還有蘇小樓,沒了蘇小樓的洛桑山可是要大打折扣了。
這種從商經營之道很有遠見,也頗有手段,一開始很難,那些繡莊蠶絲商人願不願意來,來了,規矩怎麼定,定了規矩怎麼守,都要耗費極大的心力財力,不過一旦成了氣候,那就水到渠成,坐收漁利,再也不用在外奔波。單此一處,就知這幾位蘇小樓的歷任掌櫃絕非等閒之輩,大巧若拙,端可稱得上是個人才,更何況還要守着那些蘇樓和那一座小樓。
聽酒樓裡的行商旅人說起,今年的蠶絲大會失色不少,桑海易主,許多人都不敢來了,不過就算這樣,桑田道上行人依舊絡繹不絕,也不知道全盛的時候該有怎樣的風光。
酒樓裡有酒有菜,中規中矩,色香味都算上乘,價錢倒也不離譜,看來蘇小樓爲這蠶絲大會可沒少花心思。呼察冬蟬隨意要了幾個小菜,嚐了嚐桑梓酒,沒等李落回來就先自己吃喝起來,倒叫遲立好不尷尬,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直到李落返回酒樓,遲立這才自在了些。
李落看了一眼鼓着腮幫子大吃大喝的呼察冬蟬,笑了笑,讓店小二添了一雙筷子,跟着呼察冬蟬吃了起來。走了一道,除了剛纔在尚黎那裡喝的一杯桑茶,這還沒吃飯呢,肚子當真餓了。
遲立不着痕跡的左右打量了一眼,低聲傳音道:“大將軍,與暗部弟兄聯絡上了,入山之前,夫人曾給軍中將士留過信,不過進山之後就沒有消息了,他們裡裡外外搜查過很多遍,還是沒有發現線索。”
李落嗯了一聲,問道:“倉央嘉禾外貌很引人注意,也沒有留下蛛絲馬跡?”
“沒有,不過依倉央姑娘和夫人的武功,如果想避開耳目,易如反掌。”
“那麼玄機一定是在蘇小樓身上。”
“錯不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件事蘇小樓脫不了干係。”遲立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當年秀同一事軍中諸將知之甚詳,若非李落壓着,就算與草海紛爭正起,剷平一個蘇小樓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當粗就該一把火燒了這破地方。”呼察冬蟬一邊吃飯一邊說話,吐字不清,活像個餓死鬼投胎,“但不說別的,這飯菜還是很香的。”
遲立嘖了嘖舌,這個時候也就呼察冬蟬敢這麼沒心沒肺的當着李落的面信口開河。李落瞥了一眼呼察冬蟬,笑道:“慢點吃,這吃相,哎,太不文雅了,以後還怎麼嫁人?”
呼察冬蟬一邊吃一邊瞪了錢義幾人一眼,嘀咕道:“都是跟他們學的,一鍋飯菜上來,但凡手腳慢點的連湯都剩不下。”
應峰一臉委屈的說道:“您這可就欺負人了啊,哪回吃飯不都是先替郡主盛好了,你吃飽喝足了我們才動筷子,最後一句倒是真的,剩下我們幾個,手腳慢的,的確連湯都剩不下。”
李落看了看應峰,再瞧瞧呼察冬蟬,這怎麼說也是應峰所言更可信些。瞧着李落懷疑的目光,呼察冬蟬嘿嘿一笑,道:“我也沒說我是手腳慢的那個呀。”
“軍中諸將一視同仁,切莫有先後之說。”李落告誡了一句。
呼察冬蟬不吭聲,應峰和錢義忙道:“大將軍有所不知,這行軍途中少糧的時候郡主從來都是最後才吃,只有糧食夠的時候郡主纔會和我們一起開個玩笑。”
“嗯?”李落略顯尷尬的瞧着呼察冬蟬,呼察冬蟬故意不看李落,輕哼一聲,很是不滿。
李落莞爾一笑,呼察冬蟬的性子用不着哄,片刻就好,日後對她再好些便是了。李落輕輕敲着桌子,思索該從何處入手探尋穀梁淚和倉央嘉禾的下落,此處畢竟不是大甘州境了,不好大張旗鼓行事,相柳兒遠在骨雅未歸,倘若李落表明身份,難說會不會讓草海諸部生了異心,別的不說,眼下在草海除了相柳兒之外,想要李落命的人大有人在。
就在李落沉吟之際,忽然酒樓外有人快步走了進來,直直走到李落身前,盈盈一禮,脆聲問道:“請問是李公子嗎?”
李落擡頭一看,是個穿着彩繡的女子,年紀在二十上下,亭亭玉立,嘴角含笑,便連眉梢也帶着笑,稚氣未消,頗似像個長不大的姑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