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尋沒有找到司徒逸,回來時見到這番景象亦是痛苦不堪。起義軍一路打到嶺南來,官兵也出動不少,湖廣兩地災荒頻仍,災民流落到嶺南,局面一時混亂非常,杜家亦是遭到騷擾,杜北風趁機引起義軍和難民到府中,裡應外合,又有竹葉青派人暗中相助,杜南風獨木難支,杜北風殺死杜南風,杜南風死前讓忠心部下帶阮中琴和杜知秋離開嶺南,但仍被杜北風追上。阮中琴帶着孩子,一頭栽進滾滾江水之中。
杜北風奪得當家之位後,將庫存的一半毒藥免費送給竹葉青。杜南風之死,對外宣稱是流民作亂,而自己爲了保護杜家也受了重傷,杜家甚大,不能沒有人當家,因此人們慢慢也就認了杜北風。
杜家的事林書知曉後幾次追問阮中琴去向無果,在杜北風治下,對流民用毒,再不敢有人闖入杜府,流民同原住民爭搶起來,挖墳掘墓之事亦做了不少。林書爲保護五鬼骨殖,無奈之下開棺火化,一併裝好,逃離嶺南,尋阮中琴而去。鄭尋也帶着兩個孩子同林書離開,任謙在亂中爲保護文夏來梔受傷,天熱生出褥瘡,最終不治身亡。鄭尋感念任謙,林書見任謙死了,心如刀絞。任謙自小與自己一同長大,誰曾想竟客死異鄉。斂了屍身火化,一併帶在身邊。
起義紛亂,林書鄭尋又無銀錢,一路漂泊八個月,寓居揚州。兩人帶着文夏來梔暫且過活,鄭尋找了份扛沙的體力活,爲了多掙錢,白天扛沙晚上在賭場做護衛,他有一身好本領,賭場老闆器重他,給他加了工錢讓他做領班,遂辭了白天的工作,全心在賭場供職。
林書則在鬧市作畫,代寫家書,可將文夏來梔帶在身邊。這是揚州城極魚龍混雜的所在,各色人等都有,亦有不少風月女子出入。
文夏體弱,染了風寒,後又高燒不退,一時湊不到銀子,林書萬般無奈,只得將自己的簫拿出去賣。可惜許多人不識貨,多的只願出半兩銀子。終於碰上個倒賣樂器的,知道這是好簫,但見林書着急,只肯出六兩。拖得時間久了,自己能等文夏不能等,只得轉手賤賣。
文夏這病折騰了五六天,所幸轉危爲安。鄭尋要替他贖簫,林書擺手道:“估計是找不到了,簫而已,命重要。沒有緣分留,賣了也就賣了。”
鄭尋在賭場,沾染些陋習,也慢慢小賭。新手手壯,次數多了越發上癮。林書勸他他不聽,不耐煩道:“這可比老老實實賺錢快多了。”
“十賭九輸,我們還是踏踏實實賺錢,過本分日子吧!”
但鄭尋已深陷其中,道:“我過了幾十年的本分日子,走鏢被劫鏢,娶玉箏玉箏先我而去,我做窮光蛋的時候,都嫌棄我是窮光蛋,稍微好一點,老天就讓我空歡喜一場。我再也不要老老實實幹活了,文夏差點死了,借錢借不到,還要你去賣東西。林書,我自問無愧無心,踏踏實實換來的是什麼?還不如像現在這樣,贏了我就是贏了,輸了就輸了,我活一天算一天。”
“還有文夏來梔,你都不管了?”
“管啊,你看他們現在,有吃有穿,多好。”鄭尋又甩開林書去賭場,他的手氣的確很紅,不多時就已經有了豪宅,花酒也喝,昏天黑地,林書爲他痛惜,這還是從前那個走鏢被劫,寧可被辭退也要回去承擔責任的鄭尋嗎?
鄭尋在揚州,也算是赫赫有名,他請林書去怡紅院喝酒,林書不願去,鄭尋便拖他去。鄭尋喝得醉醺醺的,滿身酒氣,身邊圍着四五個姑娘,對林書道:“你看,我這不老實起來,日子居然這麼好過,看來老天爺不喜歡好人。”
林書自顧自倒酒,一言不發,鄭尋爲他叫姑娘,他推開那些女人,毫不客氣。鄭尋斜眼道:“林書,你也變了。你變得愛喝酒,從前的你不會像現在這樣明確地拒絕你不想要的東西,至少會憐香惜玉,即使是對待這些女人,你從前也不會這樣做。”
“人都是會變的。”林書不再喝酒,他比從前滄桑了些,畢竟他已經二十六歲了。
舞女們跳舞,彈琴唱曲的不在少數,林書聽見一陣熟悉的古琴聲,那遙遠深邃裡的哀思,是她麼?鄭尋摔酒杯罵道:“誰談的曲子,嗚咽嗚咽的難聽死了!”
領頭的忙着賠禮道:“新來的不懂規矩,掃了爺的興,我們馬上給您換。”
林書止道:“等一等!”
他循着聲音走去,掀開簾子,眼前坐着的,赫然是阮中琴,誰也沒有想到會在這等地方相見。當下感慨萬千,鄭尋半醉半醒之間發現時阮中琴,也沒多問,忙替她贖身。
阮中琴投江以後,知秋不知去了何處,自己一路輾轉,流落青樓,經幾手,所受屈辱深重,但想着知秋不知下落,恐還活着,存着一線希望,願能找到知秋。
如今三人相見,阮中琴見到文夏來梔,愈發想念知秋。文夏來梔同阮中琴親密,撲在她身上用稚嫩的童聲喚道:“琴姨。”
本是一派和諧場面,鄭尋卻沉迷賭桌無法自拔,大起大落,又輸得債臺高築,還不起,輸得命都沒有了。
再怎麼感慨也無用,林書將他火化。文夏來梔由他和阮中琴撫養,一路奔波,知秋並沒有找到。以後是否會找到,並不知道,也許會,也許不會。
阮中琴帶着文夏來梔先回華陰。林書自京城過一趟,拜祭祝亭雲,替鐵扇爲他獻上桂花。
終於在一個風雪夜裡,他帶着鄭尋、任謙和五鬼的骨灰向華陰走去。
任謙死前,曾將鎖二爺給他的羊皮展開看,那上面畫着一個人,在夜中趕路,滿天飛雪,夜幕低沉……
——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