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學兵沒理他,拿起被削斷的杯子敲了敲,說:“杯子不錯,可惜不是瓷的。這是聚碳酸酯做的吧,很像玻璃瓷器,但是又做過脆化處理,普通人也能輕鬆切得斷。”
撒磊強自鎮定說道:“是的,斯威夫特的刺殺術太過驚世駭俗,事實上我們這些頂級殺手從不在別人面前展現真正的實力,你所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廖學兵伸手抓住撒磊的黑袍邊角一扯,釦子崩脫,黑袍當場被扯落,撒磊的原版打扮呈現衆人面前,頓時情不自禁捂住胸口。
他上身一件髒得發黃的“的確良”襯衫,下面一條沙灘短褲,露出毛茸茸的大腿,腳上穿着有一個破洞的解放鞋,打扮不倫不類。
想起自己沒什麼好遮掩的,又訕訕的把手放下。
“淘貝網上買的袍子我先不說,你這個樣子,真是不講究。”
撒磊撓撓頭,仍然還在嘴硬:“我們做殺手的,就得講究樸素無華,袍子一脫就和普通羣衆沒什麼兩樣,做到迅速融入環境。越是不起眼,就越能對目標發動致命一擊。”
這小子越發來勁,揮舞雙手說道:“你設想一下,如果一個殺手穿着華麗的服裝走在大街,引起所有人注目,他還能順利的隱藏起來完成任務嗎?”
廖學兵搖頭失笑,說:“要想行騙,首先從細節上入手,你們號稱歐洲殺手組織毒劍,就先得做得像一點。毒劍組織都有什麼宗旨信條?”
“這個,這個……”撒磊急切間哪想得出來?
廖學兵嘿嘿冷笑。
撒磊眼珠一轉,道:“毒劍組織的規則,第一,你不是超人,不要無謂的冒險;第二,如果一個蠢方法有效,那它就不是一個蠢方法。第三,如果你的攻擊進行得很順利,那一定是你中了圈套。第四,儘量顯得你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如果換做另外的人,老早就被他唬住了。
“雖然你的頭腦靈活得叫人吃驚,但是細節方面還是做得不夠。”廖學兵揉着下巴說:“美軍二十四條軍規我也知道,就不用拿出來現了。”
撒磊滿頭大汗,明白今天遇到有史以來最強勁的敵人,吞吞吐吐接道:“呃,這個嘛,是了!洋爲中用,師夷長技以制夷,我們歐洲毒劍殺手組織同樣明白這個道理,美軍軍規很有針對性,所以我們搬過來化爲己用,不是很正常嗎?”
廖學兵差點服了,突然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史密斯•李。”撒磊的汗珠流到了下巴。
“可是你剛纔明明說你叫史蒂芬•撒。”
撒磊抖着手擦掉汗水,說:“我、我們殺手從業人員經常有數十種身份,數十個化名。”
“但是你面對同一個客戶時換了兩個化名,不覺得太低級了嗎?”
機智如撒磊已經答不上來了,李思則在旁邊侷促不安。
“我還是第一次碰到你這麼死鴨子嘴硬的騙子。”
正當撒磊以爲自己要捱打的時候,廖學兵突然拍着他的肩膀說:“遠道而來策劃這麼一場劣質的騙局也挺辛苦的吧?餓了嗎?我請你們吃飯。”
李思雀躍
道:“真的嗎?太好了!”
撒磊瞪了她一眼:“閉嘴!”
傻丫頭還當別人安好心呢!你看這廖總何等精明,完全識破自己所有的步驟,說不定接下來就是鴻門宴了。
然而撒磊二人組跟着廖學兵出現在二樓時,確實有些傻眼。簡潔大氣的裝修風格,安靜祥和的氣氛,友好微笑的服務生。
每人都那麼斯文有禮,好像另外一個世界。對比起來,自己跟乞丐差不了多少。
他們還沒來過高級西餐廳,未免畏首畏尾,眼中泛着好奇而膽怯的光芒。
廖學兵請兩人坐下,服務生提着菜單笑吟吟的過來了。
那服務生一套剪裁得體的制服,黑絲襪和高跟鞋,頭髮盤在腦後,臉上化着細緻的淡妝。
李思想起自己袍子裡面穿的舊T恤,好幾天沒洗過澡,一時之間自慚形穢,臉紅得像火燒。
廖學兵看看菜單,問道:“你們吃東西都有什麼忌口或是講究嗎?”
撒磊二人茫然搖頭。
廖學兵道:“每人一份海鮮豪華套餐,再加一份煎牛排。對了,你們都喝什麼酒?松子酒可以嗎?”
撒磊二人又是呆滯的點頭。
“好,就這樣。”廖學兵將菜單遞還給服務生。
菜式很快送上,牡蠣濃湯、西班牙海鮮飯、烤扇貝、意大利蝦仁沙拉、金槍魚麪餅、濃汁三文魚,還有一份兩成熟的煎牛排。
這可比兩人經常吃的排骨飯要豐盛得多,撒磊心想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操起刀叉大快朵頤。
李思看看廖學兵,後者做了個請的手勢,她不再猶豫,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真好吃。”幹掉整整一盤海鮮飯,李思意猶未盡舔乾淨盤子,又向蝦仁沙拉發起進攻。
撒磊根本就沒有說話,只顧埋頭猛吃。
“來,喝酒,上好的松子酒,口感醇和,正好佐餐。”廖學兵殷勤的爲兩人倒酒。
李思咕嘟嘟灌下一杯,繼續往嘴裡塞三文魚。
“慢點吃,不夠我再叫。”
“謝謝。”李思含糊不清的應道,一邊對付三文魚,手上卻已經開始切割牛排。
幸好套餐的分量很足,看兩人吃得差不多了,廖學兵給他們遞上餐巾,微笑問道:“你們都叫什麼名字?”
撒磊李思兩人不敢再賣弄可笑的低級騙術,說了真實姓名。正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廖學兵又問:“是盛存德派你們來的?”
撒磊擦掉嘴角油漬,心滿意足打了個飽嗝,說:“盛存德想讓我來殺你,當然,我不可能那麼蠢了。”
廖學兵敲敲桌子,基本把撒磊的來路猜了個七七八八:“你們先是在盛元武館騙了錢,覺得世界這麼好騙,又想上我這裡撈一筆。”
撒磊倒也光棍,便點了點頭,說:“是的,在盛元武館那裡我們準備得更充分,可能覺得錢太好拿,今天有些大意了。”
盛存德雖然算是老江湖,但他們是盛存德親兒子盛束陽介紹去的,人都有這麼個心理,通過親友介紹,雙方關係會更密切,自然比充滿戒
心的廖學兵好騙得多。
廖學兵道:“看樣子你們在盛元武館那裡也就騙了兩千塊吧,然後想在我這裡如法炮製?”
撒磊沒法否認,事實上兩千塊對他們來說已經是鉅款了。
他十八歲高中畢業開始踏入社會,身無一技之長,就靠着坑蒙拐騙混飯吃,十次行騙倒有九次被人識破,經常被打得傷痕累累,滿頭是包。
偶爾一次弄了三五百塊,便在街邊小飯館裡酒足飯飽,混吃等死。時間久了,根本沒有改變的動力。
直到兩個月前遇到李思,這個沒成年的小女孩不知從哪個國家偷渡到中海,沒有任何身份證明,人生地不熟,無依無靠,看起來格外可憐。
撒磊起了同病相憐之心,和她組成詐騙搭檔,成功率居然提高不少,至少溫飽問題得以暫時解決。
“兩千塊夠用嗎?”廖學兵友善的問道。
撒磊一呆,李思插嘴答道:“還可以,省着點花能頂一個月。”
廖學兵說:“你們吃的這頓飯費用是一千四百二十元。”
撒磊頓時警惕起來:“想讓我們付賬嗎?”
李思則瞠目結舌不敢相信:“天!一頓飯就花了這麼多?”
廖學兵微笑搖頭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們願意做出一些改變,每天都能享受類似的高品質生活。看看我這件衣服。”
他裝模作樣的抻抻身上那件不足五十元的地攤貨,“範思哲,一萬二千元,在意大利買的。”
撒磊心想廖學兵既然是貞觀會所老闆,衣服穿着肯定不會太差。
廖學兵指指地面:“這家會所是我的,價值十個億。”一張嘴就把貞觀會所產值翻了十倍,反正撒磊看不出來。
二人果然不知道十億是個什麼概念,傻傻的看着他。
廖學兵道:“我車庫裡還有十輛車,另外三套別墅,在金茶花路有五塊地皮,家裡八個傭人,我每頓飯都像今天這樣一餐要花一兩千塊。”
撒磊這回聽懂了,呼吸變得急促。李思的兩隻眼睛不停往外冒出小星星。
廖學兵道:“幫我做一件事,以後你們也會慢慢擁有這些東西。”
能在大人物手下辦事,撒磊求之不得,討好的笑道:“什麼事?”
“打電話給盛存德,就說你已經在我這裡取得了信任。”
撒磊有些轉不過彎:“我、我已經和盛存德一刀兩斷了。”
廖學兵冷笑道:“你將成爲我安插在盛元武館的一柄尖刀,明白嗎?”
撒磊總算恍然大悟:“你要我騙取盛存德的信任,關鍵時刻捅他一刀?”
廖學兵微微頷首。
撒磊觸類旁通,繼續發揮自己異於常人的機智,笑道:“我認爲應該循序漸進的好。盛存德的兒子盛束陽對李思有……那麼個意思,嘿嘿,你知道的,我們從他身上下手會容易得多。”
他琢磨了一下,繼續說道:“既然要整垮盛元武館,館主盛存德肯定是核心,一時之間我們搞不動他。但他兒子是最薄弱的環節,我們通過他弄到盛元的所有情報,關鍵時刻就能一舉就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