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下, 冷血隨着無情默默地朝城外走去。無情緊繃着臉,薄薄的脣緊抿着。耀眼的陽光照在無情蒼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膚上,映出淡淡的橙色光暈, 也爲他添上了幾分血色。
他突然轉過身, 凝視着身後的冷血, 眼底蘊着怒氣, 沉聲開口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她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
依舊是又冷又傲的語調, 卻怎麼也掩不去心裡的焦急。想不到之前一別,回來見到她竟會是這般模樣。
冷血心中愧疚,此時也不在乎他用什麼語氣跟自己講話, 將筱筱受傷的事講給無情聽。
“……蕭夫人應該可以……”
“夠了!”不等他把話說完,無情便喝住他, 一字一字道:“你若不能保護好她, 我可以。”
心裡驟然往下一沉, 冷血猛地擡頭看着一臉冰霜的無情,他果然還是心儀她的!可是, 想要讓他放開筱筱,絕不可能!
“一直以來,我只願她能開心、平安地生活。可你是怎麼照顧她的?讓她傷成那個樣子,讓我怎麼相信你,又怎麼放心將她交給你?”
一席話, 讓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冷血本就話不多, 哪像無情那般伶牙俐齒?加之此時心裡有事, 更是煩亂地讓他不知該如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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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許久, 才聽無情低聲卻又清晰地說道:“如果, 當初我選擇放手是個錯,那麼, 我會重新抓住她,不再給你任何機會。”
說完,他不再看冷血,轉動輪椅徑直從他面前走過。那份自信、那份決絕,任誰都不會以爲他剛纔是在說笑。
看着他越來越遠的背影,冷血握緊了手中的劍。筱筱是他的,誰也別想從他手裡把她帶走!
話說,七叔悠閒自在地待在鋪子裡,品着今年從杭州送來的新茶,捧着閒書看得感概。突然接到消息,堡主讓他速去神捕司一趟。
一路上他就納了悶兒,雖然他們和神捕司有消息來往,卻都是有專人暗中傳遞,他還從未和神捕司的人正面打過交道。小姐自然不算,她雖暫住在神捕司,可怎麼說也是自家人。
再說了,官府不屑與江湖人打交道,而江湖人也對官府嗤之以鼻。雖然,諸葛正我師出自在門,可是,一入廟堂便不再是江湖中人了。
所以,從內心來說,七叔是有些瞧不起諸葛正我。若不是堡主吩咐,他甚至連半個消息都不願透露給他。
“聶先生,您是喜好雨前龍井呢還是普洱呢?”
面對早已聞名卻未曾見面的聶七,飄雪這個神捕司的大管家,對他自然是熱情有禮。以後□□白道的消息,還得靠此人得來啊!
而七叔呢?在他乍一看到飄雪笑盈盈的朝自己點頭施禮的時候,就有些怔住了。她,好像一個人,一個多年未見,卻不曾忘記過的人。
不過,今天他來這裡不是認親的,再說,七叔偷瞄了蕭逸之一眼,此時堡主和夫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想是出了什麼大事,他還是不要橫生枝節的好。
在他聽說了筱筱因爲不願跟堡主和夫人回江寧,情急之下,竟跟着那個叫冷血的小子私奔了的時候,好不容易纔忍住沒有笑出聲來。
堡主和大小姐鬥法了這麼多年,看樣子,還是要差那麼一點點。俗話說“薑還是老的辣”,可是,對他們家那個不按理出牌的大小姐來說,則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管你老薑嫩姜,保準都會被她給氣死。
爲了不讓人看到,他因爲忍笑而不停抽搐的嘴角,七叔側過頭去咳了幾聲,一邊掩飾自己的不自在,一邊聽堡主下達的命令。
憑蕭家在江湖上的地位和人脈,要把那兩個孩子找出來,不過就是一兩天的事情。可現在的問題是,堡主和夫人對這件事的態度到底如何?
等他們找到人之後,是撮合姻緣呢,還是棒打鴛鴦呢?
就在七叔企圖用眼神詢問蕭逸之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從門外風風火火地跑來一個女子。
“諸葛先生、雪姨,不好了……”
若飛跑得急了些,此時有些接不上氣。等她看清屋子裡竟有那麼多人,不由驚訝地“哦”了聲,往後縮了一下。
“藍姑娘,到底出了什麼事?”見她呆呆地站在那裡,諸葛正我連忙和顏悅色地問道。
被他這麼一問,若飛纔回過神來,順手往外一指,急急地說道:“是筱筱!筱筱她受傷了!”
林子娟“噌”地站了起來,不等其他人有任何動作,便率先衝了出去。
這邊,在筱筱的房間裡,大家都圍在牀前,靜靜地看着桑芷妍替她診脈。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筱筱原本蒼白的臉上,透出血紅。不是皮膚健康紅潤的樣子,而是像要滲出血來。桑芷妍已經施針替她放過一回血,卻絲毫不見成效。
桑芷妍那雙好看的秀眉緊緊蹙着,滿臉的疑惑和苦惱:“她的脈象好奇怪,我從來沒有遇到過。似有若無,忽急忽慢,且脈象凌亂,還有逆流之象。”
門口突然闖進一個人來,她推開擋在前面的人,看到筱筱的模樣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從桑芷妍手裡搶過筱筱的手,子娟閉上眼睛,細細地替她把脈。
“諸葛先生,請你助逸之一臂之力,把筱筱體內亂竄的真氣給逼出來。”
子娟回頭看着晚她一步進來的幾個人,忙懇求諸葛正我幫忙。而她家相公,早已自覺自願地開始替筱筱運功療傷。諸葛正我二話不說,點頭應下。
原來,筱筱是被自己所練“須彌掌”的天罡真氣反噬。雖說那一掌威力無窮,可她的內力還是弱了些,沒能將真氣全部釋放出去,反而留了一股在體內到處亂竄。
“還好她體質與常人不同,自小遇到病痛,便會自行昏睡,好似龜息一般。”子娟頗有些僥倖地說着:“不然,她早就氣血逆行,經脈盡斷而亡了。”
衆人聽完她的話,皆是後怕不已。若再晚些時日,筱筱怕是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可是,他們誰也不知道,她這所謂的“龜息”,不過是藏匿在她身體裡的兩個靈魂,在遇到重創之後,都罷工了而已。
不過,這一覺之後,是哪一個靈魂先醒過來,就不得而知了。
“桑姑娘,運回來的那口棺材,我們已經安置在了義莊。”
金劍看到大家都從筱筱房裡出來,且都有鬆了口氣的跡象,便猜到事情已無大礙。這才提起龍醫師的事來。
得知龍醫師意外死亡,大家不免又是一陣唏噓。
“你們是從壽辰村回來的?”像是想起了什麼,子娟突然問道。
“是。”桑芷妍連忙接話,想不到眼前這個女子,便是筱筱口中的小姨。
而她的醫術,也是有目共睹的。剛纔是她及時救了筱筱一命;而且,當他們還在壽辰村,爲疫情的事一籌莫展的時候,她在這裡,已經治好了柔芬的病。
“你師父是在離壽辰村不遠的地方出的意外?”
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桑芷妍只是點頭:“是。”
“姑娘也是學醫之人?”子娟看着桑芷妍,眼裡有了幾分嚴厲。
“是。”
“那你怎麼會讓人將屍體擡回來,而不是就地焚化?”
桑芷妍愣住了。
“你可知,若是你師父之前也染上了疫症,這一路上,且不說別的,單是你們幾個人,就有可能被傳染上。”子娟說着,已經着手開始替他們把脈。
“雖然猘犬症沒有被咬,或者沾染患者的血液、唾液是不會被傳染的。可是,天氣這麼熱,屍體腐爛之後,說不定會生出什麼其他變故來。”
“啊?不會吧?”若飛早就被她的話給嚇到了,忙挽起袖子,把胳膊伸到子娟面前:“蕭夫人,您快替我瞧瞧!”
診查一番,還好幾個人都沒事。而諸葛正我爲了斷後患,便命人前去義莊,將龍醫師的屍體給焚燒掉。
就在大家期盼筱筱甦醒的日子裡,京城裡又發生了奇怪的事情。神捕司裡的四位捕快,這下子又要忙起來了。
說來奇怪,近來京城發生了連環殺人事件,受害者均是錢財被劫一空。謀財害命,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了。可是,這人犯案的手法,未免太殘忍了些。
每個死者都是被利刃割破喉嚨而亡,奇怪的是,死者不止被割一刀,而是很多刀,傷口全在脖勁處,幾乎是身首異處。
無情推測,殺人的,是一種他們都未曾見過的奇怪兵器。
“雪姨,蕭夫人,筱筱還要這樣睡多久啊?”
遊冬已經來神捕司看過筱筱很多次,可每次她都這樣昏睡不醒,要不是她還有脈搏呼吸,真的會讓人以爲她已經死了。
子娟慈愛地摸了摸筱筱的頭,嘴角含笑:“這孩子總是這樣,好像睡不醒似的。醒了吧,不是懵懵懂懂,就是出去闖禍。有時候想想,還不如這樣躺着讓人省心呢。”
遊冬怕她傷心,連忙安慰道:“蕭夫人,您放心,筱筱她一定很快就會醒過來的。”
“遊冬倒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我家筱筱要有你這麼聽話就好了。”
面對子娟的誇獎,遊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飄雪看着她們,心底不免有些惆悵。若是當年……她的孩子,也該像遊冬和筱筱這般年紀了吧?
餓!好餓!真的好餓!
昏睡數天的筱筱,的的確確是被餓醒的!所以,她醒來的第一件事,不是糾結爲什麼自己會在神捕司,而是去廚房找吃的。
在路過後院的時候,就見無情一個人待在那裡,一遍又一遍地練習飛鏢。
好奇怪!世叔不讓他去查連環殺人案,反而找些雞毛蒜皮的事讓他去解決,還美其名曰:這些案子,是要靠智慧才能解決的。此時,他心裡正憋悶得緊。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金劍、銀劍呢?怎麼沒和你在一起?”
突兀的聲音讓他的動作一滯,無情轉過頭去,那人不是筱筱又是誰?
他嘴角一彎:“你終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