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怎麼傷成了這樣?”舒子恆像塊牛皮糖似的粘着筱筱,她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嘴裡不停地念叨着:“看得我好心痛啊!來,讓我瞧瞧。”
“啊!要死啊!很痛的,放手放手!”剛好被他捏到傷口,痛得筱筱哇哇大叫,眼淚都飆出來了:“邊兒去!痛死我了。”
說着,拿出小姨配的藥倒了幾粒在手心,撿了三粒出來,將其餘的又裝回去。擡頭看到舒子恆正盯着她,便說:“看什麼看?幫我倒杯水來,我要吃藥。”
“哎!”聽話的倒杯水過來,還體貼的試了試溫度,舒子恆纔拿給她:“溫度正好。”
筱筱抿着脣看着他的笑臉,接過杯子,輕聲道:“謝謝。”
難得見她如此客氣地對自己,舒子恆先是一愣,接着傻笑兩聲摸摸頭:“跟我客氣什麼?”
把藥丸放進嘴裡,就着水服下。剛嚥下去,就聽他驚叫一聲,猛拍她的後背:“你怎麼全吃啦?快吐出來、吐出來!”
“咳咳咳……”筱筱嗆得面紅耳赤,臉上又是眼淚又是鼻涕。氣呼呼地擦乾淨臉,紅不容易緩過氣來,筱筱幾乎虛脫,指着他啞着嗓子說:“總有一天,我會死在你手裡。”
“我又不是故意的。”舒子恆委屈地苦着臉,輕拍着她的背說道:“娟姨說過,這藥一次只能吃一顆,吃多了不死也會變傻的!”
你才傻!你們全家都傻!白了他一眼,筱筱才說:“我的病你也知道,最近越來越……反正,我上次受傷,加大了藥量,結果沒事!”
“那你也不能……”曉得這病一直困擾着她,幾乎都成了塊心病。
“沒事的,我有分寸。”筱筱衝他笑了笑,突然又板起臉,揚着下巴指着他:“不許跟別人說啊,不然的話……你知道的。”
舒子恆撒嬌地晃了晃身子,偎在她身邊眨眨眼睛,點頭道:“你還不信我嗎?”
“哧!”筱筱忍不住笑了起來,拍着他的肩膀道,幽幽說道:“信,我們是好姐妹嘛。”
“人家是男的唉,怎麼成了你的姐妹啦?”
“哎呀,不要計較了嘛!我一直當你是姐妹的。”
“人家那麼喜歡你,你就一點都不喜歡我?”
“當然喜歡,好姐妹!”
“人家不要當姐妹,要當夫妻!”
“做夢!你去死!”
把晶石放進巨石裡,接着,又和大夥兒忙活半天,總算把事情辦妥。冷血急急忙忙趕來想把消息告訴筱筱,沒想到,卻意外聽到她和舒子恆的對話。
難怪這些日子沒見她發病,原來她竟然……冷血默默站在外面,透過窗櫺望着裡面嬉笑的女子,緊緊蹙起了眉頭。
等蔡京等人趕到天石村,官兵根本就找不到任何村民。神捕司的四個捕快,連同三位督運使信誓旦旦地講着女媧顯靈的故事。
雖然荒誕,不過,衆人看到突然冒出來的巨石和裡面的水晶,最後不得不信。連蔡京都找不到藉口發作。
天石村之事,就此告一段落。
隔天,世叔叮囑他們一番,便帶着水晶,和舒大人、蔡京提前回京覆命。每次回想起世叔在離開時的笑容,她都覺得心裡毛毛的,有種不好的預感。
“放心吧,阿誠會好好照顧田嫂的。以後,你隨時都可以來看她。”
安置好了田嫂,筱筱又吩咐手下人對她加以照料,讓冷血能安心在神捕司做事。此時,二人正並肩走在街上,陽光照在身上,又溫暖又舒服。
偷偷地在旁看了她幾眼,最後,冷血終是忍不住輕聲說道:“筱筱,以後還是不要亂吃藥。就算病發,我、我們也會照顧你的。”
“你說什麼?”筱筱腳步一滯,詫異地盯着他。
冷血也停住腳步,回身看着她:“那天,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有些尷尬地朝他笑了笑,筱筱無所謂地聳/聳肩,邊走邊說:“我沒事的!舒子恆就是喜歡誇張,你不要聽他亂講。”
胳膊被人一把拉住,她不得不停了下來,擡頭就看到冷血正盯着她:“我很擔心你。”
看到他本該清澈的眼睛裡的擔憂,筱筱只覺得臉開始發燙,心跳不小心漏了一拍。
這時候,她突然有想要把一切都告訴他的衝動。把多年來,壓抑在她心底的擔心、害怕、無助,統統講給他聽。因爲,她相信,他一定會明白的。
就在她張嘴想要說話的時候,旁邊有人喊了聲:“冷血大哥、雲姑娘,原來你們在這兒。大家都準備好出發了,就等你們了。”
這話如同一盆冷水從頭淋到腳,筱筱頓時冷靜下來,回頭朝小刀笑着點點頭:“就來。”
走到應奉局門口,舒子恆像只花蝴蝶似的撲到她面前,指着身後的馬車獻寶道:“看,我準備了一輛馬車,坐車比騎馬舒服多了……”
聽着他在耳邊嘰裡呱啦地說着,甩掉剛纔的抑鬱,筱筱忙着招呼:“無情、芷妍、若飛、小刀,你們都上車吧,我來駕車。”
誰也拗不過她,只得聽從她的安排。等把他們安頓好之後,筱筱看着前方揚起手中的長鞭,帶笑的眼底,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孤寂。
趕了近一天的路程,天色已近黃昏。遠遠的,看到前面終於出現一座城鎮,晚上可以找家客棧好好睡一覺了。
“唉,前面到哪兒了啊?”從來不認得路的筱筱,心裡正在盤算晚上吃什麼,不由問一句,好爲晚餐點菜做些參考。
鐵手笑道:“該是辰州,來的時候我們也走過這裡,你不記得了?”
“辰州?我們之前有走過這裡嗎?”筱筱的表情有些僵,轉過頭盯着舒子恆。
舒子恆恍然大悟地拍了拍手,對着她興奮地叫道:“對啊,三娘不就在辰州嗎?算起來,這一片兒都歸三娘管,是不是?”
正說着,就見前面官道邊上停着兩頂素帷暖轎。
轎子旁,恭恭敬敬垂手站着四五個小廝。爲首的小廝,看到他們迎面走來,忙小跑幾步,上前朗聲問道:“諸位可是神捕司的神捕?”
筱筱看到來人臉色驟變,也不駕車,手腳並用地爬進車裡,將馬鞭往若飛手裡一塞,抱着雙膝坐到無情旁邊。
“出了什麼事?”見她舉止如此反常,無情也不再佯裝閉目養神,透過簾子往外瞧:“外面是什麼人?”
“不認得。”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筱筱穩坐在車裡,就是不挪窩。
車外,鐵手拉住駕車的馬,詫異地往車裡面瞧了瞧,正好聽到無情招呼金、銀劍。
等無情坐到輪椅上,才問來人:“閣下有何事?”
小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抱拳道:“這位想必就是無情公子了。小的奉天香樓東家風三娘之命,恭請諸位今晚蒞臨天香樓。”
他話音剛落,就聽“噗通”一聲,正要下馬的舒子恆竟摔了下來。他呲牙咧嘴地爬起來,擺手向衆人示意自己沒事,溜到馬車邊上,隔着窗子對裡面說道:“筱筱,你這下慘了。”
還留車上的桑芷妍和小刀,齊刷刷地朝筱筱看過去,這丫頭,皺着一張小臉,都快哭了。
“貴東家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不過,我們和天香樓素無往來,還是不便討饒。”無情淡淡地說着,揮手示意:“走。”
“等一等。”
清冷的女聲,軟綿中帶着三分強硬,喝停了他們的腳步。雖還未見到說話之人,可是,光聽這聲音,就能猜出此人定然是個美人。
先前和無情說話的小廝,立刻跑到一頂小轎旁,輕輕掀開轎簾。之見從轎中伸出一隻芊芊玉手,小廝忙伸手扶着,環佩叮咚作響,從轎上走下一個芊芊身影。
看到此人,在場的衆人皆是呼吸一滯,就連同爲女子的藍若飛,也都看得癡傻了。
此女着一身淺紅衣裙,身上繡有小朵的淡粉色梔子花。頭髮隨意地挽個鬆鬆的髻,一隻白玉簪花綴在她烏黑的發上,隨意卻又不失典雅。
她款款上前幾步,對着衆人施個禮,朱脣輕啓,未語先笑:“諸位,小女紅綃。今日亦是奉三娘之命,要將蕭家大小姐帶回天香樓。”
筱筱在車裡幾乎暈倒,喵咧個咪的,居然連紅綃姐都出馬了!另一頂轎子裡,不知是綠裳還是紫菱?今天是跑不掉了,還是乖乖投降吧!
想到此,她幽幽地嘆口氣,又手腳並用地爬下馬車。
“喲,怎麼這幅模樣?可是沒吃飯?”見她狼狽的下車方式,紅綃不禁好笑。
“不是,我有點腿軟。”筱筱衝她咧嘴一笑,磨磨唧唧地往前挪。
“慢着!”
雖然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可是,無情知道不能讓筱筱這樣跟着他們走。就在他說話的同時,冷血已將筱筱拉到身後,手握長劍,警惕地看着對方。
無情回頭看了看他們,對紅綃道:“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也不管什麼天香樓的三娘。這人,我不會讓你帶走。我們還要趕回京師,恕不奉陪!”
“呵……”對面的紅綃掩口輕笑,銀鈴般清脆的笑聲,甚是悅耳。不過,她說出來的話,卻讓他們冷汗直冒:“諸位怕是還不知道吧?你們之前拿去的水晶石,是三孃的東西。三娘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這個,筱筱是知道的。所以,這銀子嘛,還得諸位一起來還。”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欠債自然得還錢。
認清這個事實,追命不由問了句:“這個天香樓,到底是什麼地方?”
這次,換筱筱笑了:“呵呵,自然是好地方。多少達官貴人花大把銀子,只爲在裡面逍遙。”
什麼意思?所有人都皺着眉頭,不解地看着筱筱。
掃了眼衆人,筱筱努力用平淡的聲音說道:“天香樓就是,這裡最大的銷金窟,勾欄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