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錦玉”綢緞莊後院的院牆上,驚現一個人影。此人四下裡張望,悄無聲息地□□潛入,朝着掌櫃的房間摸了過去,整個人看上去就那麼的……鬼祟!
錦玉的掌櫃聶七,人稱七叔,長得慈眉善目,實則是個鬼精。蕭家在京城的衆多生意,都是讓他一個人掌管。
這會兒,他正在房裡扒拉算盤珠子,噼裡啪啦響個不停。這幾天,鋪子裡生意好,他每天都要算賬到很晚。
屋子外面的動靜,他早就發現了,不動聲色地忙着手裡的活兒,就等那人近了再動手。
盯着賬本兒的眼睛一轉,算盤聲未停,從他手裡已飛出幾枚飛蝗石,穿過窗紙,朝來人打了過去。
屋外的筱筱聞得異動聲響,靈巧地躲過迎面飛來的暗器。就在她得意地回身之際,最後一枚飛蝗石,正好打在她的腦門兒上。
“哎呀!”
隨着一聲慘叫,七叔的房門被人粗魯地撞開。
筱筱捂着額頭,一張臉皺得像個包子:“七叔,你幹嘛啊?很痛唉!”
“自家院子,誰讓你有門不走,偏偏學人□□?”算完最後一筆賬,七叔做好記錄,才擡頭看她:“我不打你打誰?”
筱筱撅着嘴,一步一蹭的走過去,委屈道:“我不是怕被人看到嗎。”
示意她把手挪開,七叔看了看她的額頭,咂咂嘴:“怕是要腫。”說着,端起微涼的茶水抿了口,又問:“都這麼晚了,你不回去睡覺,到這兒來幹嘛?”
“來拿藥。”把手伸到他面前,筱筱看上去病懨懨的:“小姨說,我的藥吃完了,就到你這兒來拿。”
“怎麼,又犯病了?”七叔皺起眉頭,把她上下左右地打量了幾遍:“傷着沒有?”
“沒。就是把雪姨嚇得夠嗆。”
只要人沒傷着就好。七叔頓時鬆了口氣,轉身去箱子裡拿藥:“你沒告訴他們?也難怪,冷不丁兒的,是有些嚇人。”
筱筱趴在桌上,嘆氣道:“都大半年沒發作了,想不到……唉,我以後怎麼見人啊?”
將青花瓷瓶放到她面前,七叔乜她一眼:“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也沒見你這麼要死要活過。”
“嘖!”筱筱不滿地衝他瞪眼,接着又軟了下去,喃喃地說:“你不懂。”
看她難得苦惱的模樣,七叔不由笑出了聲:我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都多,我會不懂?
“丫頭,別怕!若是有人敢嫌棄,七叔定要讓他嚐嚐,我‘分筋錯骨手‘的厲害!”
你又知道?筱筱斜着眼看着他,不服氣道:“誰敢嫌棄我?看我不打扁他!”
七叔笑了起來:“這纔對嘛。天晚了,我讓夥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成。”把藥裝好,筱筱一掃抑鬱,恢復了沒心沒肺的模樣。
這會兒,兩邊的店鋪都已打烊,街上也難得見到個人影。
筱筱在街上晃盪着,嘴裡悠閒地哼着小曲兒,實則是心裡害怕,自己在給自己鼓勁兒。
雖說,她也曾是新世紀的好少年,接受了無神論的培養和薰陶。可是,在她心裡,還是對異次元的事物充滿了好奇和敬畏。
世上唯二讓她害怕的東西,除了老鼠,就是被她假想出來的,說不清,道不明的玩意兒。
你妹的!到處烏漆麻黑的,要是天上還掛着月亮,她連道兒都要看不清了。嗯,看來,以後晚上還是少出門的的好。
“遇到蟑螂,我不怕不怕啦,我神經比較大,我不怕不怕……”
小聲哼哼着,她卻不停地在四處張望。突然瞥到八點鐘方向,貌似有個黑影,一動不動地潛伏在那裡。心裡一突,背後不禁冒出冷汗。
“誰?”猛地轉過身,筱筱衝着黑影喊道:“出來!”
黑影慢慢走了出來,筱筱也不去看他是什麼模樣,只是瞪大了眼睛,專心致志地盯着地上,爲的是看他有腳沒腳。
還好他穿了雙烏黑的靴子,身後還拖着影子,筱筱這才緩了口氣,擡頭去看來人是誰。
“是你。”難怪看着靴子眼熟,原來是自己買的。兩三步竄到來人面前,筱筱仰着頭衝他一笑:“傷好些了麼?大晚上的,怎麼跑這兒來了?”
沒有說話,冷血有些尷尬地躲開她詢問道眼神。多年來,早已習慣了一個人獨來獨往,他在雲鶴樓真有些待不慣。
吃飯有人送,一天還是三頓。進進出出也有人問道,雖然,他什麼話都不說,自顧自地走了。可是,小二和掌櫃看着他離開時,那抹幽怨的眼神,看得他後背直發毛。
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腦子裡一直在想諸葛正我跟他說的話。
加入了神捕司,他就不再是殺手,也不用聽命於凌落石。況且,他的命是諸葛正我和筱筱救回來的。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更不喜歡欠人人情。
他的生活從此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雖然不說,可心裡難免有些不適應。想着要出來透透氣,沒想到,卻意外地遇到了她。
曉得他以前的生活,筱筱不禁問道:“住不慣?”
依舊沒有說話,可他的神情已經給了她答案。
“沒事,習慣就好。”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筱筱正想轉身,突然又停了下來,頗爲糾結地看着他,抿着嘴半天不說話。
被她盯着看得不自在,冷血最終沒忍住,問道:“怎麼了?”
筱筱砸了砸嘴,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扭捏了半天,才瞥他一眼,道:“我餓了。”
熊熊的篝火,照亮了小小的一方天地。筱筱興奮的小臉,在火光的映襯下閃閃發亮。
冷血慢慢地翻靠着剛捉回來的野兔,濃郁的肉香,惹得筱筱食指大動。
“真香啊。”不行了,口水都要流出來了。筱筱挪到冷血身邊,眼巴巴地盯着那隻兔子:“還要多久才能烤好?”
“快了。”見她嘴饞的模樣,冷血不由勾了勾嘴角。
雙手託着下巴,筱筱乖乖地坐在冷血身邊,就等他說一聲“好了”。兩個人靜靜地坐着,誰也不說話,只聽到油脂滴道柴火上發出的“嗞嗞”聲。
不時回頭悄悄地瞥她一眼,冷血又想起那天,她和諸葛正我動手的事,不禁問道:“那天……那一棍,沒事吧?”
看美味看得入神的筱筱,對着他茫然地眨眨眼睛,稍一回神,纔想起他問的是什麼。忙坐直了身子,想也沒想就說:“沒事。再烤一隻我也吃得下。”
冷血回頭盯着略顯有些瘦的兔肉,回想起她的食量,確實是少了些。
我人沒事和再烤一隻兔子有什麼關係?話已出口,筱筱才覺得不妥。想要解釋,又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算了,不說了,他應該明白的。
等她把兔子吃得只剩骨頭,才滿足地嘆了口氣:“好飽。”
吃飽了,心情就好,心情一好,話就多。
筱筱看着火苗,輕聲地開始八卦:“冷血,我跟你說哦,之前那個小刀姑娘,看起來對你很有意思哎。你那天暈倒了,她撲過來擋在你面前,向世叔求情,還哭了呢。”
冷血皺起眉頭,微微回過頭去看她,什麼都沒說,又別過臉去。
“哎,你老實說,你對人家有沒有好感?”碰了碰他的胳膊,筱筱儘量把自己塞到他的視線範圍之內:“一點點,有沒有?”
“沒有。”
簡短生硬的兩個字,說完,他連忙往旁邊挪了挪。兩個人這距離,未免靠得太近了些,冷血不禁有些臉紅。不過,篝火夠旺,沒人看得出來。
“不是吧?”沒發現他的尷尬,筱筱跟着他也挪了挪,這次靠得更近了。伸出手,用食指和拇指在他面前比劃個寬度,她又問道:“一點點都沒有?”
見他不說話,筱筱不由癟嘴,在心底嘆息道:不解風情的孩紙啊!你知不知道,這樣會傷了一個少女的玻璃心的。
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
坐在篝火邊,又沒人跟她說話,太過安靜,人就有些犯困。眼神變得迷離,筱筱的眼皮越來越重。雖然很想念家裡又暖又軟的牀,可是,這火烤得人暖暖的,她怎麼也挪不動腳步。
在周公千呼萬喚之下,她終於一頭栽到冷血的胳膊上,和他老人家喝茶去也。
胳膊猛地一沉,冷血忙轉過頭來,只見她已經沉沉地睡了。想把胳膊移開,不料他纔剛動了動,她那兩隻爪子,立馬將他的胳膊緊緊地抱在懷裡。
意想不到的情形,嚇得冷血倒吸一口冷氣,臉也漲得通紅,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他這胳膊,移開不是,不移開也不是。冷血突然發現,自己從未如此窘迫過。
睡夢中的筱筱,正抱着自己的抱抱熊睡得香。不知哪個魂淡,竟然想把她的抱抱熊給拿走!這怎麼行?那人越是搶,她就抱得越緊。
哼!跟人搶東西,姐還沒輸過!
直到對方妥協不動了,筱筱才唧唧歪歪地哼了幾聲,腦袋在他胳膊上面來回蹭蹭:嗯嗯,抱抱熊好舒服!
重重地嘆了口氣,冷血無奈地看了看她,伸手撿了幾根樹枝扔到火裡。看來,今晚是要在這裡坐一夜了。自己倒是沒什麼,只怕她會受了風寒,這火,不能滅。
望着天上那輪明月,冷血突然覺得,拜入諸葛正我門下,也不失爲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