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插在香爐裡,頂端積攢着一段灰白的香灰,嫋嫋青煙升騰,匯聚在天花板上,如薄霧青紗一般,漂浮籠罩着。
房間裡只有一個人,看面容,赫然是與宋文成相熟的王中介王義廷。
他盤膝坐在鋪着紅紙的地上,面前擺放着一張小矮桌,矮桌上則擺放着一個小香爐,在香爐後,則有一尊面容模糊,以奇異姿態站立,懷中抱着嬰兒的女人雕塑。
這尊雕塑僅有一個人頭大小,像是用紅木雕刻而成,外表光滑,反射着屋內昏暗燈光。
這位古董中間商,此時的神態顯得異常的嚴肅,閉着雙目,面朝香爐,雙手各捏一個古怪的手勢,口中唸唸有詞,不知在念叨着什麼。
再看他的周圍;這間房間也並不是所謂的收藏室,周圍的架子上沒有什麼古董花瓶之類的貴重物品,而是擺放着一些陶瓷人像。
這些陶瓷人像造型各異,有坐,有站,有側臥,也有用無法描述的古怪姿勢站立着,唯一的相同點,就是這些陶瓷人像都是面容模糊的女性,而且懷中都抱着一個小嬰兒。
這些陶瓷人偶的穿着打扮,與擺放在香爐後的紅木雕塑是一樣的,大小也相似,只是材料不同而已。
房間裡的氣氛凝重而詭異,隱隱約約之間,似乎迴盪着一個縹緲虛無的嬰兒啼哭聲。
如若是常人,恐怕早已被如此詭異的事情嚇得連滾帶爬了,然而王義廷卻是不爲所動,依然穩若磐石,口中繼續着細弱蚊聲的喃語。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夜色漸深,王義廷維持着這個姿勢和舉動,仿若可以一直到天明。
而另一邊,出門散步的一家三口,卻已經回到了家中,各自去洗澡,見時間還早,就又看了會電視,到了晚上九點多,纔回到自己房間裡休息。
方恆穿着睡衣上了牀,然後開始擺弄着新買的手機。
他基本不玩什麼手機遊戲,所以對於手機的要求不高,再加上本身性格也有些孤僻,以前手機裡的通訊簿上,可以聯絡的人也就只有同一寢室的室友,和以前福利院的院長之類的。
不過現在,他原先的手機已經隨着褲子掉到湖裡去了,無法可找,而那些室友,在畢業之後,也就漸漸不再聯繫,丟了之後,也就不記得號碼了。
唯有福利院的院長奶奶,以前每個月還會打幾個電話回去問好,倒也算得上是有些聯絡,所以還記得號碼,只是他現在這模樣,該怎麼聯繫?怎麼解釋?
新手機的通訊簿上,有宋文成和林玉琴倆人的手機號。現在,他把院長奶奶的手機號存了下來,然後看着發了半天的呆,最終還是選擇了退出。
現在無法聯絡,不代表以後無法聯絡,或許有一天,他會想到個什麼解釋,再打電話過去吧!
他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現在時間還早,這麼早睡也睡不着,他便坐在牀上設置新手機,而在主臥裡,宋文成和林玉琴夫妻倆,也沒這麼早睡,前者在翻專業書籍,後者在擺弄着手機,可實際上都不怎麼專心,還在聊着關於方恆的事情。
畢竟,現在也僅僅是確定收養了而已,之後的還有一系列的程序要走,這也是個麻煩。
林玉琴把今天從女警那得到的消息,和自己通過網絡查到的收養條列,告知宋文成,有一些文件之類的,都要夫妻倆同時準備。
例如收入,收養人狀況,居委會證明,收養人的體檢報告等等,一系列的文件準備下來,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估計要花上好幾天才能準備好。
這些東西,也就只有林玉琴去忙了,宋文成要上班,只有在一些必須本人在場的情況下,才能請假。
將一系列要準備的文件證明之類的都列好之後,林玉琴便一一記錄下來,然後收好,到時候就按照順序來申請,爭取在兩三天裡,都給跑下來。
就在林玉琴整理的時候,宋文成像是忽然想起件事來,正在翻書頁的動作停了下來,說道:“我們收養了恆恆的話,是不是要給她改名字?”
“這是肯定的啊!”林玉琴說道:“都是要加進戶口簿的,肯定要改名字。”
“這事你跟恆恆說過了嗎?”宋文成問道。
“這個……倒是沒有,明天跟她商量一下吧!”林玉琴說完,忽然毫無預兆的笑了起來,笑得前俯後仰的,最後趴在宋文成的身上,搞的宋文成一臉莫名其妙的。
“你怎麼了?該不會太開心,腦子出問題了吧?”宋文成調侃道。
“去你的!你才腦子出問題了!”林玉琴重新坐起身,推了下宋文成的肩膀,然後才止住了笑,說道:“有件事忘記跟你說了。”
“什麼事?好事還是壞事?”宋文成問道。
“好事!”林玉琴說道:“你不知道啊!我們撿了一個寶貝啊!”
“什麼寶貝?我怎麼不知道?”宋文成一挑眉。
“你覺得恆恆怎麼樣?”勾起了宋文成的好奇,林玉琴卻賣起了關子。
宋文成認真的想了想:“還真不好說,我跟恆恆沒怎麼接觸啊!她纔在這裡呆兩三天而已……說實話,我都感覺你做出收養決定,有些太沖動魯莽了。”
“不衝動魯莽,哪能給你找個天才女兒啊!”林玉琴說道。
“天才女兒?你是說恆恆?”宋文成一臉不信的表情。
“你還別不信!事實就擺在你的眼前啊!”林玉琴說着,將今天花了兩個小時不到,就把方恆從一點都不會,帶到了鋼琴入門,甚至比剛入門的初學者還要厲害的情況說了一遍。
“……我跟你說啊!在學校裡我見過的天才很多,最近就有個叫林典的學生,就很厲害,教他東西,幾乎是一點就透,一學就會。教這樣的學生,你根本就不用太在意對方能不能接受,他就像海綿一樣,你潑出多少水,他就吸收多少水。”
“我以爲,這樣的天才萬中無一啊!可沒想到,今天下午又見到了一個,而且現在還成了我的女兒!你說我能不開心嗎?”林玉琴興奮的說道:“這簡直就跟天上掉餡餅一樣啊!”
“真有這麼厲害?”宋文成畢竟是沒親眼見過,還是有些不信:“該不會以前就學過,裝着不會,騙你的吧?”
“你的想法怎麼這麼陰暗呢?”
林玉琴拍了下宋文成的肩膀,然後說道:“就算你有懷疑,那總不能不信我十年的教學經驗吧?一個人學沒學過樂器,彈沒彈過鋼琴,站着不動,或許是看不出來,但只要坐在了鋼琴前,動了手,我就能一眼分辨出是否學過,有沒有基礎。”
“毫無疑問,恆恆確實是沒有學過鋼琴的,甚至是一點基礎都沒有。我讓她玩鋼琴的時候,她還覺得自己要是亂動,可能會讓鋼琴走音……”
說完這番話時,林玉琴又笑了一陣,然後才繼續說道:“……我本來就是想教她彈一首簡單的兒歌之類的,結果一教起來就沒完了,就跟那個林典一樣,我說什麼,她都是一點就通,一教就會,甚至還會舉一反三,自己把自己的理解融會貫通,自己發揮起來。”
“這要還不是天才,那什麼是天才?”林玉琴一臉開心的模樣。
“那你以後準備怎麼辦?”宋文成問道:“天才好教,但要培養起來,也不能走錯了路。”
“我準備慢慢培養,不打算一下讓她變多厲害,會多少,最多比普通的學生教學速度快一些就可以。”林玉琴說完,一臉憧憬:“以後家裡讓兒子來敲鼓,你拉小提琴,恆恆彈鋼琴,我就來其它的樂器,一個家庭樂器組合就正式誕生了!”
聞言,宋文成也跟着笑,其實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這老婆一直想讓家裡人都學會一件樂器,然後組個樂團自己玩,以前兒子雖然在,但卻少了個人,現在有了方恆的加入,這個自娛自樂的樂團總算是完整了。
見林玉琴一臉憧憬的模樣,宋文成還是不得不提醒她:“你這事,還沒跟兒子說呢?”
“急什麼?反正肯定能搞定他!”林玉琴充滿自信的說道。
“那好吧!我不急!”宋文成見此,也就換了個話題:“說回之前。恆恆既然要改名字跟我姓,那名字想好了沒?”
“這個到還沒有!”林玉琴說道。
“那就現在研究一下吧!別到時候要上戶口了,又臨時抱佛腳,一點準備都沒有。”
宋文成將手裡的書放到牀頭櫃上,然後又拉開抽屜,從裡面翻出了一本書來:“明天你跟恆恆商量一下,畢竟都十幾歲了,又是關係到她的名字,我們要尊重她的決定……然後,我們多找幾個,讓她自己選個好聽的。”
“好!”見宋文成開始翻書,林玉琴便也放下了手機,依靠在宋文成的肩膀,倆人一起開始研究起方恆的新名字來。
可以預見,不管宋文成和林玉琴取的究竟是什麼樣好聽的名字,方恆以後都是要改姓爲宋了。
等到夜色深沉,夫妻倆確定了七八個名字,準備明天讓方恆挑選時,二人也都已經有些睏乏了。
林玉琴打了個哈欠,然後說道:“奇怪,我總感覺我好像忘記了一件事。”
“重要嗎?”宋文成伸手去關牀頭燈。
“應該不重要,不然就不會不記得了。”林玉琴躺着把這話說完,遂即就想起了白天林典跟她說的話。
經書啊!想了想,好像扔樓下茶几上了,算了,明天再說吧!
隨着燈光熄滅,房間裡便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