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爾也不再拘束,但不能將眼下朝廷的事情告訴若珣,便笑道:“暫時不回金海,皇上這邊不過是一些常有的事情,辦完了便好。”
若珣亦不感興趣,卻低聲呢喃:“那你回金海的時候,是不是帶我一起走?”
舒爾笑了,沒有答話,卻又見若珣側過頭來欣欣然笑道:“我的母妃你見過嗎?”
舒爾搖頭,亦不記得是否在某些年節慶典上瞧過,便是有這樣的機會外臣男眷也是遠遠地立着,根本瞧不清楚哪個是哪個。
若珣刻意放慢了腳步,低聲道:“昨夜我跟母妃講,要爲父皇守孝三年……三年很長也很短,舒爾,你能在京城待三年麼?”
舒爾低頭笑了,說道:“這是禮法規矩,我早就知道的。”
若珣卻咕噥道:“到了你這兒就是禮法規矩了,契木罕那會兒,誰都巴望着我快些嫁出去呢。”說完自知失言,倏得紅了臉。
舒爾笑道:“王子也很關心你,那夜之後外頭便很少有你的消息了。”
若珣不自覺地伸手捂住了脖子,那白皙的脖子上還有一道淡淡的緋色疤痕,雖然日夜調理,但想去掉這個印記還是要時日的。“那夜之後我也沒再見過你……舒爾,謝謝你。”
“喲,這是誰在謝來謝去呢?”清亮的聲音傳來,若珣窘得回身,卻見錢韻芯着一身華服翩然而至,面上的喜色帶着幾分玩笑。
“錢妃娘娘有禮。”若珣微微福身行了家禮,便見錢韻芯伸手將自己拉到了身邊。
看着舒爾退後幾步行了君臣之禮,錢韻芯方拉着若珣的手笑道:“公主啊,我們家宗寶也是大好的少年,樣貌身材學識作畫沒一樣不如真大人的。改明兒本宮請皇上召他進來給你做畫好不好?正好慈愨太妃回來了,給你們孃兒倆做畫像。你看怎麼樣?”
若珣通紅着臉低聲道:“錢妃怎麼拿我打趣了?您這是從哪兒來往哪兒去,可別耽誤了。我還要帶真大人給母后和母妃請安,這是皇兄的旨意。”
錢韻芯本就有心逗她,見女孩兒嬌羞,便不再提,卻道:“正從玉林宮出來呢。也是遵了你皇兄的旨意伺候生病的季妃娘娘,她那樣悶悶的,這是把我憋壞了。”
若珣讓道:“那娘娘還是去逛逛透口氣或者歇一歇,可別累壞了。我……先帶真大人走了,不敢叫母后她們等待。”
錢韻芯笑道:“是呀,只怕太后和太妃早等急了,本宮老遠就瞧見你們在這兒挪啊挪的,幾步一走竟就趕上了。你們若再這麼挪啊挪的,只怕天黑了也到不了太后跟前。”
若珣不再說話,提着裙子就往前走,舒爾向錢韻芯告辭,卻聽她道:“國和公主是個頂好的姑娘,舒爾你往後可不能虧待了她。”
舒爾愣了愣,方要答應,又聽她轉了強硬的語氣道:“我們宗寶如今在翰林編修這麼低下的位子上,你倒反進了禮部。總之宗寶今天這樣子都是你攪和的。不求他步步高昇,你總要多多幫他,讓他也在自己的位子上做些成績出來。不然一家子的兵將好不容易出個秀才,還不如路上擺攤兒寫字的強。”
舒爾忍着笑應了,想到這樣性子的女子能替皇室省錢,還真是有幾分不信的。
繼而錢韻芯見若珣已走遠了,纔打發他快些跟上。自己方要打道回宮,卻聽陪嫁嬤嬤湊上來低聲道:“娘娘,我們往園子裡去逛逛吧!就咱們兩個。”說着拿手比了比,錢韻芯順勢看過去,只見一個豐腴的女子和一個纖弱窈窕的女子正一前一後地往園子裡去,身邊竟沒有一個侍女。
錢韻芯長眉一挑冷笑道:“玉林宮裡關了個病美人開始修身養性了,這個賤人是不是過不了太平日子,又開始作耗了?也是也是,如今徐榮華也身懷龍種,她就不是唯一了,又不能像徐榮華那樣有太后這麼大的靠山,當然要費點心思讓宮裡人莫忘記了她。嬤嬤我們跟去瞧瞧,我偏不信她還能有什麼伎倆。”語畢便撇下宮女內侍,只帶着嬤嬤跟了上去。
這一邊,方纔若珣一聽說舒爾進宮,就火急火燎地帶着白梨走了。無奈的德妃只能來找悠兒笑道:“皇后的弟弟究竟什麼魔力,這孩子口口聲聲說母親如何如何重要,可才聽個名字就把做孃的拋下,趕着給他的皇帝哥哥送點心去了。”
悠兒亦覺好笑,遂辭了徐玲瓏囑她好生休息便與德妃來了茜宇的屋子,彼時姐妹二人又靜靜的無話,聽聞此事反打開了話匣子,茜宇將這些日子的點點滴滴都告訴了德妃,頭一次聽到那一夜的驚魂,德妃嚇得眼睛通紅,又知是舒爾救下了女兒,心裡便對這個女婿更多了幾分喜歡。果然不多久,若珣便帶着舒爾款款而來,進門見那麼多人在,竟不好意思地帶着白梨離開了。
舒爾卻沉穩許多,一一向衆人行了禮便垂手而立,絲毫不見侷促。
德妃看着舒爾,真是越瞧越喜歡,又怕自己問的話讓這個孩子覺得拘謹,就只問他雙親可好之類,其他不提。悠兒自然偏疼弟弟不想他尷尬,見德妃不再問話,自己叮囑了幾句便要小春子將他一直送出宮外不要有差錯。
然舒爾纔沒走多久,衆人剛把若珣喚來說話時,便見文杏匆匆忙忙跑進來道:“御花園的總管太監來報,說惠貴嬪受傷了。”
茜宇眉頭一緊,只問了一句:“誰在跟前?”
“聽說只有凌美人一個。”文杏道,“其他的奴婢也不清楚,那位公公也不大瞭解。此刻已把惠貴嬪送回棲霞殿去了,太醫正在會診。”
茜宇搖了搖頭嘆道:“救急不救窮,幫得了她凌美人一次,難保她一生的。”
德妃見衆人面色不展,知道又無非是女人之間那些瑣事,自是不敢興趣,便帶着女兒走了。
“母后息怒,兒臣去瞧一瞧便來向您回覆。”悠兒安撫了一句正要走,卻聽璋瑢道:
“皇后既然留着季妃,那就讓她也派些用場,惠貴嬪那裡總要有人壓制纔好。錢妃不適宜做這個角色,她只會攪得更不太平。但季妃可以,您說是不是?”
悠兒淡淡一笑不做他言,她爲何留着季妃的性命,自有她的道理,至於班君嬈那兒,她也絕不能肆意放縱了。端靖太妃再聰慧畢竟還是局外人,並非當事者迷旁觀者清是亙古不變的道理,起碼當事者才更瞭解其中的感受。
丹陽宮裡,小福子匆匆來報,說皇后已前往棲霞殿,涵心殿那裡也得到了消息。待他離去,陪嫁嬤嬤對錢韻芯道:“不管這孩子保不保得住,凌美人這次捅破了天也沒人能信她了。”
錢韻芯照着鏡子拆下發簪上的佩飾,幽幽道:“你以爲皇后娘娘會被她牽着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