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笑道:“先帝從前最寵愛的就是太后了,爲何還會過得不安生?”
品鵲輕輕一嘆,將當年蘭妃葉氏如何用胎死腹中的孩子來誣陷茜宇有意害其小產的往事娓娓道來,末了道:“磕磕絆絆近兩年的辰光,這蘭妃最後畏罪自縊,死前又留書告發了懿貴妃的各種罪行,衆人才知連帶太后頭一胎孩子也是死在那秦氏手上的。”
孫貴人打了個寒顫,捧着手裡的絲帕道:“看起來眼下的後庭還算太平……也就是……”
徐玲瓏拉下她的手問道:“也就是什麼?難道錢妃、楚貴嬪她們沒了孩子,貞儀貴妃死得那麼悽慘就算太平了?”
孫貴人慼慼道:“可……到底比太后她們從前好些吧。”
品鵲冷聲笑道:“今日看着惠貴嬪對那凌美人的這番殷勤,心裡就是不踏實。”
玲瓏道:“這凌美人若再得幾次寵,也該升貴人了吧,最近皇上和皇后彷彿特別喜歡給後庭封賞。”
孫貴人低聲道:“四位貴人滿了呢,鄭貴人畢竟沒有被降位分。”
玲瓏轉而吃着手裡的琵琶閒閒笑道:“說起來上一回她挨罰惠貴嬪可一句話都沒替她說,她倒還殷勤得緊,方纔我們來時還聽她囑咐宮女去御醫館要些山楂幹並趕着送去棲霞殿,她自己若能出門,只怕早跟着凌美人一同搬過去住了。她要是能走也好,萍姐姐就搬來和我們住。”
品鵲卻眉頭大緊,問道:“做什麼要送山楂幹去棲霞殿?惠貴嬪要吃嗎?”
“聽說是,今兒早上不也聽她在坤寧宮外說獨愛吃酸的嘛!”
孫貴人問道:“萍姐姐覺得哪兒不妥?”
“你們兩個還年輕,又沒懷過孩子。”品鵲愁容不減,“雖然我也沒懷過孩子,可到底侍奉主子那麼多年,看着後宮妃嬪一個個有身孕,聽那些太醫講這樣那樣的道理,也略懂得孕婦保養之道。紅果是孕婦禁食的,更別說是在頭兩個月上吃了。難道太醫沒有囑咐惠貴嬪?”
玲瓏和孫貴人面面相覷,只聽孫貴人輕聲道:“聽說彷彿是惠貴嬪自己說想吃山楂來着,好些個宮嬪都想法子弄些,只是眼下時節不到,也就弄些乾貨來烹茶吧!”
品鵲霍然起身,緊張道:“這件事情可大可小,若她真的不知道胡亂吃了下去,那孩子萬一保不住怎麼辦?這要牽連多少人吶!”
“怎麼辦!去告訴她麼?”玲瓏一副極不情願的樣子,“那派個宮女去和她講吧,我不愛見她。”
品鵲略略冷靜,問孫貴人,“既然你們都知道,那各宮也應該知道?”
“或許是,何況今日坤寧宮外那麼多人,她說得很清楚。”
品鵲苦笑道:“那我們這會兒跑去給她忠告,只怕要麼壞了她的謀劃,要麼壞了旁人的心思。”
徐玲瓏面色一懍,不曾想這件事會那麼複雜,方怯怯道:“不如告訴太后或皇后知道如何?不對不對,她們也知道是不是?這究竟……”
正說着,徐玲瓏打發回去拿茶葉的宮女回了來,對主子苦笑道:“主子這會兒若在芙蓉堂該多好,礙着您和孫貴人的面子鄭貴人也不至於那樣打罰宮女了。”
“她又發什麼脾氣?”玲瓏厭惡道。
小宮女嘆道:“說是鄭貴人惱那宮女沒從御醫館拿來山楂幹,還扯謊子說是院士下令不得隨便領取這味藥材。鄭貴人彷彿壞了什麼大事似的,正拿着拂塵打人呢!”
玲瓏恨恨道:“至於麼!不就巴結不了人嗎?她就會在自己屋子裡橫,也不看看自己現在什麼光景,還不把宮女當人。”說着撂下手裡的東西就往外走,嘴裡還嚷道,“不能由着她,回頭打死了人晦氣。”
孫貴人急急忙忙跟了出去,品鵲對這鬧劇毫不感興趣,只是思量了方纔那宮女的話,又想着這件事的前前後後,捂着心口嘆道:“若當初沒離開,指不定早被她生吞活剝了,這個女人心思太重……”說着又不禁在嘴角揚起笑意,“只可惜她根本入不了皇后的眼,只怕這些心思早就被皇后算得細細的了!”
想來班君嬈的魔力也着實大,就爲她想吃些紅果,多少宮嬪跟着在後面忙得不亦樂乎!玲瓏衝回芙蓉堂和鄭氏大吵一架,險些要動起手來,幸而被孫貴人死死拉住,否則又是一場風波。再有那凌美人,她生就個實心眼,還偏偏是個死心眼,一心就想着能倒騰出紅果來取悅班君嬈,這會兒不知又想了什麼法子出來,連扶梅都回宮了,她的身影就再沒在班君嬈眼前晃過。
班君嬈查驗了當票和多餘的銀子,便要扶梅都收起來,又問了些經過,聽她答得順也就不再追究,只是吩咐扶梅道:“你自己或派人去御醫館打聽一下,怎麼御醫館裡就不給領山楂幹了?我聽說芙蓉堂那裡也爲了這個鬧了一場。”
扶梅依命出來,才走不遠便見季妃坐着肩輿一行人正要往哪兒去,她一時不知所措便呆立在原地,待季妃一行走遠,刻意放慢了步子的紫蘭纔過來拉着她道:“娘娘叫你別表現的這麼刻意,平日裡如何如今還如何,只當什麼也沒發生。”
扶梅諾諾應了,問了一聲:“娘娘這是去哪兒啊?眼看快晚膳時分了。”紫蘭只道,“皇后娘娘召見。”又叮嚀了幾句便匆匆離了去。
轉眼的功夫,季潔已到達坤寧宮,她不曾想皇后會突然召見自己,心內思量了幾番,若非爲了班君嬈,眼下並沒什麼好值得她皇后來操心的。
“季妃今日在這裡吃晚膳吧!”見季潔進來,悠兒便要她上前來坐下。
季潔款款落座,笑道:“皇上也要來用膳,臣妾還是不敢打擾的。”
悠兒喚了古嬤嬤奉茶,隨意道:“皇上今日在丹陽宮歇息。”
季潔淡淡一笑,從腰際拿出那把小檀香扇握在手裡。
悠兒笑道,“是去年皇上賞的吧!宮裡統共沒有幾把。實則今年也進來好些東西,可從端午之後忙忙碌碌到現在,都沒什麼心思叫內務來分給各宮。要不明日讓內務府把單子擬了給我們瞧瞧,回頭分賞下去!”
“但憑您做主!”
悠兒莞爾一笑,“有季妃協理,本宮省心許多。眼下……還有件事要與你商議。”
季潔應道:“娘娘吩咐便是了。”
“這些年,皇上對季妃也不曾薄倖,怎麼總不見你有動靜?”悠兒毫無預兆突然問出這句話,便早料到季潔的驚訝。
“大抵……是臣妾福薄,德行還不夠吧!”季潔心內尷尬,便端了茶來喝。
悠兒不以爲然,繼續道:“那等惠貴嬪把孩子生下來,不管是皇子還是公主,都抱去玉林宮養吧!”
“咳咳咳……”季潔極少如此窘迫,此刻竟被一句話嗆得滿面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