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廉和另外兩個揚雲山的兄弟也看到了站在官道中央的那個人。所有人都放緩馬速,朝古嵐身邊靠攏過來。
離那人越來越近,幾個人都感覺到了迎面而來的壓迫感。
突然,遠方傳來飄渺的聲音。
“刃凜寒風遲,當歸潮乃生,棲鳥散天際,夕霞燃雲中,夙暖猶未償,塵囂掩幽城。”
那男子似乎只是沉聲低語,可這六句詩傳到古嵐等人耳中,卻如同炸雷一般。
古嵐此時已經確定了,對面男子就是在等自己。
巫凡冷哼一聲,散了那人用聲音傳過來的壓迫感,然後冷笑着低聲對古嵐說,“這人的主子十有八九是你鶯啼閣的常客,知道你嵐少爺做的是風雅生意,所以送了個會念詩詞的來。”
古嵐曾聽父親古老爺子說過,以前江湖上的規矩,兩方要生死相搏之前,一定會互相報上自己名號師出何處,爲的是在勝負分出之後,生者給死者立個墳墓。這叫做君子之戰。後來有的人不願留名,便會吟誦一首詩,詩中暗含着他的出身以及師承何門,這樣既不失君子,又不用表露身份。
不過這規矩如今已經很少有人遵守了,古嵐這也是第一次見到。
古嵐把這個規矩簡單的對巫凡說了一下,巫凡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那這詩看來還要解一解……”巫凡回憶着剛纔那六句詩,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了。
古嵐也回憶着詩詞。詩詞字面的意思,不過是兩方相見勃然殺意,但若說其中含着對方出處,那倒是不易看出。
“詩中含着五行。”巫凡說着,摸了一下腰間百寶囊,確定想到的那件東西在裡面,這才鬆了一口氣,接着說,“這人恐怕另有異術。”
“異術?”策馬在他們身邊的飛廉悶聲重複一句,另外兩個人也都皺起了眉頭。
異術……
古嵐腦海中一個想法如閃電一般劃過。
莫非……
五匹高頭大馬輕舒馬蹄,已經緩緩跑到官道中央站着那人面前七八丈的地方。只見一直穩穩站在那裡的男人突然豎起手中君子劍,一手握住劍柄,一手握着劍鞘,手按繃簧,君子劍緩緩出鞘。這柄劍似乎帶着極重的寒氣,劍一出鞘,寒氣逼人。
古嵐等人帶住馬匹,對面那人也不說話,一步一步朝古嵐他們走去。
飛廉從馬鞍上摘下紅纓馬刀,縱馬上前高聲問,“對面的,敢當爺爺們的路……”
不等飛廉的話說完,對面那人身形驟轉,塵埃飄起,那人竟然像是從衆人眼前消失了一般。
飛廉眼見着那人憑空消失,卻沒有驚慌,他身子一挺,整個人從馬背上飄縱起來,手中紅纓大刀朝前面揮出。大刀帶着風聲順勢脫手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閃電般的光芒。
只聽“當”的一聲巨響,攔路人身影又重新回到衆人視線中。他手中君子劍垂在身邊,另一隻手緊握劍鞘,就是這柄劍鞘,擋住了飛廉扔過來的馬刀。
“嘿嘿,有些本事。”飛廉說着,雙腳輕輕落在馬鞍上,雙手背到身後。
眨眼之間,飛廉和攔路人同時飛身向前。飛廉雙手張開,如大鳥一般,他的雙手之中,赫然握着一對月牙狀的輕薄彎刀。
清脆的碰撞聲響起,君子劍對上月牙彎刀。
飛廉雖然看上去是個粗莽大漢,但他擅長的,確實輕巧功夫。而對面那攔路人一招一式都飄渺輕靈,看樣子也是輕功高手。
電光火石之間,三招已過。
古嵐坐在馬上,一隻手已經握緊了大刀的刀柄。
他看得出來,飛廉不是這攔路人的對手。
十招過去,巫凡看了古嵐一眼,目光中帶着詢問之意,他此時也握緊了手中長劍,隨時準備出去迎戰。
古嵐雙眼微微眯起,嘴角上揚,對巫凡點了點頭。
兩人默契十足的同時飛身從馬背上騰起,一個手持大刀,一個握着長劍,不聲不響,加入戰局。
飛廉見古嵐和巫凡兩人同時過來了,身形頓時暴退,撤到了外圍。
古嵐手中大刀掛着風聲,招招兇猛。巫凡手中長劍行雲流水,遊走如蛇。
攔路男人見到兩人同時攻向自己,也不驚慌,上步閃身,以攻代守,迎了上去。可當他們三人過了幾招之後,攔路男人的臉色卻變得難看起來。
他虛晃一招,就要跳出古嵐和巫凡的攻擊範圍,可沒想到身形剛動,眼前黑影閃動,飛廉的月牙彎刀便到了。沒來得及看清對方招式,攔路男人舉劍招架,險險的躲過了飛廉這一擊。可他剛擋住飛廉,身邊寒風呼嘯,古嵐的大刀又到了。攔路男人不敢用自己手中兵器去砰古嵐那柄大刀,只得閃身再躲。後退一步,他突然猛地一轉身,君子劍擋在面前,正好架住了巫凡的長劍。
這攔路男人左躲右閃,很快就沒有了還手的力氣,之前的氣定神閒也早就不見了。攔路男人眼珠一轉,藉着迴避古嵐的攻擊,手中劍柄被他扔了出去,騰出的手掌一翻,一顆小球出現在掌心。古嵐三人都看到攔路男子這個動作,心中一凜,三人同時向後暴退出去。攔路男人將手中小球摔在地上,一股粉紅色濃煙頓時在空氣中爆散開來。
還好古嵐他們退的快,幾人都撤到上風頭,掩住口鼻望着攔路男人隱匿的方向。
這時飄蕩在雲團中的小北露出頭來,口中唸叨一聲,“不太妙啊……”
水如從小北懷中擠出頭來也朝下面看去,她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便問小北哪裡不妙。
風很快就把那股煙霧吹散了。小北見到那攔路男人身影浮現出來,趕忙朝雲層裡面縮了縮,同時將水如按回到自己懷中。
攔路男人手提君子劍,站在飄散開來的煙霧之中,更顯仙然凜冽。
他目光冰冷,重新打量古嵐和巫凡,最後目光落在巫凡手中那柄長劍上。
攔路男人伸手一指長劍,冷聲問道,“此等妖物,你從何處得來?”
巫凡心中有些驚訝,臉上卻絲毫沒有帶出來,他冷笑一聲,道,“看來你還是個識貨的。你要想知道我這東西從何而來也不難,只要先告訴我們你是從何而來就行了。”
攔路男人目光中閃爍出異樣光彩,他沒有回答,而是看向古嵐手中那柄大刀。略微思量,這人才又開口道,“在下東郭正銘,一介無名小卒而已。本與幾位無冤無仇,但今日承奉主命,在此處劫殺幾位。”說着,他目光再次落在巫凡的那柄長劍上,“這位公子手中拿的長劍乃是妖氣所化。公子今日必將殞命於此,在下既然有幸得此奇寶,還望公子能先道明此寶出處。”
聽完這個東郭正銘的話,飛廉氣的跳腳吐了口痰過去。
“我呸!你算個什麼東西!人長的不甚高大,口氣倒還不小!你以爲你能奈何得了我們?做夢吧!”
東郭正銘看都不看飛廉,他只盯着巫凡,等他說出長劍出處。
巫凡強壓住心中怒火,挑起眉梢冷笑道,“看閣下的樣子,不像是市井之徒,但閣下言語,卻未免太過。你看上了我手中長劍麼?好,我便告訴你。這柄長劍乃是一位狐族大妖的妖氣所化,確實是一件難得的寶貝,你想取它,還要先問問它願是不願!”
“狐族大妖?”東郭正銘像是聽到什麼驚世駭俗的話語一樣,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古嵐站在巫凡身邊,目不轉睛的盯着東郭正銘。他神情突變,古嵐心中便有了些分寸。
“當年家父曾經說過以前江湖中的規矩。”古嵐上前一步,淡然說着,“生死相搏之後,生的一方當爲死去者立碑。你這名字,和剛纔你念的六句詩,我都會讓人刻在你的墓碑上。”
說罷,古嵐站穩身形,腳下如生了根一般,一股逼人的氣勢轟然騰起,只見他手中大刀揮的極其緩慢,但大刀所過之處,空氣就像被凝固住了一般。
東郭正銘見狀急忙挺劍迎戰,待他看到古嵐刀刃下散落如碎裂冰渣般的東西時,東郭正銘不禁背脊生寒。來不及多想,他急忙從懷中掏出一個翠玉小瓶,咬掉瓶塞,將瓶中液體全數倒在自己的君子劍上。
說時遲那時快,古嵐這招行的雖慢,但確如拉弓射箭,弓滿箭出,急如閃電。大刀帶着殘影,衝東郭正銘直砍而來。
東郭正銘知道這招厲害,不敢隨便移動方位躲閃,他嘴脣微啓,似乎在默唸什麼。就在大刀將要落在他頭頂的瞬間,東郭正銘揮動君子劍,猛地迎了上去。
旁邊人只聽到悶雷般一聲巨響,迫人的威壓崩散開來,如同一陣狂風捲過,讓人睜不開眼睛。
巫凡手中長劍迎空一劃,破了這股氣勢。再看古嵐和那東郭正銘,兩人對過一招,皆被震開,退出到五步之外。
古嵐剛纔用的一招是父親古老爺子教的家傳絕招。古嵐自打出揚雲山之後,還是第一次用這招。以前用時,其實沒有今天這麼大的氣勢,尤其是那刀刃掛冰的情景,就連古嵐自己看到,都驚訝不已。他現在來不及多想這一招使出來爲何會有變化,此時他只知道,對面這個東郭正銘,實在是不好惹!
自己這招有了此等變化,他都能接得住,足以說明此人剛纔並非狂傲,而是有所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