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巫凡有同樣的疑問的,還有古嵐和水如。古嵐比較謹慎,沒有急着開口,可水如心裡卻留不住話。
“雲凌大哥,這裡還有別人麼?老傢伙?誰啊?”
水如的聲音清脆響亮,聲音一起,古嵐和巫凡突然再次感受到了那股暴躁的氣息。
“哈哈哈哈哈……你還不服氣麼?人家可是獸神。被獸神玩弄一下,沒什麼丟人的。”
雲凌說着,忍不住有笑了起來。
古嵐眉頭緊鎖,心想,莫非,他是在與這暴躁氣息的主人說話?
雲凌抿着嘴,一指自己身後的冰晶牆壁,“你們幾人擡頭,這便是此地主人。”
順着雲凌的手指,幾人擡頭望去。只見那冰晶牆壁通體透徹,映着奪目的光彩,隱約間,可以看到冰晶中封着一名男子。
那男子雙手展開,一頭雪白的長髮飄散在身體四周,整個人像只欲沖天際的大鳥一般。光芒閃過,可以看清他的面容。這男人看上去十分年輕,雖然雙目微頜,薄脣緊閉,可那張俊美的臉龐上,仍然充滿生機。白如細瓷的肌膚一直裸露至胸膛,他的身上只披着一件簡單的雪白長衫。
水如飄蕩到雲凌身邊,“他是誰?”聲音很低,像是怕驚醒那人一樣。
“他就是方纔與你一同奏出千古一曲的妖。”雲凌明顯是在調戲對方,漫不經心的回答着。
暴躁之氣驟增,那冰晶之間突然迸射出一團精芒,精芒在空中盤旋一陣,最終化作一個飄渺的人形。
“大人!”那飄渺的人形發出聲音,赫然正是那蒼涼之音。
人形飄蕩到雲凌面前,雖然周身不能很好的凝聚起來,不過水如還是看出來了,這個人形,與冰晶中封存的那人如出一轍。
水如扭頭看看冰晶,再看看眼前這團飄渺的人形,小心翼翼的問,“那邊的,是你?”
人形霎時激盪起層層漣漪。暴躁之氣再次暴漲!
連站在下邊的古嵐和巫凡都看出門道了!
這人形,這山谷的主人,簡直恨不得生吞活剝了水如!剛纔門外那一聲聲的嘆息,組合出的那音律,雲凌的嘲笑譏諷,讓這人形也受不了了!
可就算這樣,水如依然毫無所覺。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好奇的盯着被憤怒衝的盪漾開的人形,她突然小聲嘟囔,“真好看……”
人形一散,差點灰飛煙滅……
古嵐禁不住低下頭去,慢慢研究山洞中其他的東西……巫凡也走出幾步,好好參觀周圍那些奇美的東西……
雲凌伸出手指輕輕撫摸水如頭頂,笑道,“水如丫頭,你也不能太欺負人了。看在你們兩個合作那麼默契的面子上,就不戲弄他了。”
水如有些不明白雲凌說的話,但還是微微點頭,表示同意。
這時雲凌臉上才稍微現出認真的表情,一指那團人形,介紹道,“他叫懷軒,是水族妖獸,經魚而化龍,入水翔天,奇偉非凡,是妖中大能,有逆天之力,能扭轉乾坤。”
水如聽着雲凌的介紹,眼睛越瞪越大。逆天之力,扭轉乾坤,就水如所知,就算是獸神,也未必能有如此本事。眼前這團人形,身後冰晶中封存的妖,居然是修煉而成,修成瞭如此神通?
雲凌無視水如的欽佩神情,接着說,“不過,那都是以前的事了。這貨如今也就能窩在山谷裡唱唱小曲什麼的了……”雲凌顯然不會放過任何嘲諷懷軒的機會,剛纔告誡水如的話,像是煙雲般轉眼飄散。
飄蕩着的懷軒激動了,往前一飄,蒼涼的聲音中滿是委屈,“大人,您就看在我如今這處境的份上,饒了我吧!”
“嘿嘿,誰讓你不聽話來着。”雲凌一副小人得志的德行,與“大人”這稱謂極不相符。
懷軒悶哼一聲,沒有再說話。
他心裡悔恨非常,在水如他們到門口的時候,雲凌就告訴他,不要去招惹這些人,乖乖開門就行了。可他畢竟曾是那般強橫的大妖,幾個凡人,哪怕是還帶着一位獸神,擅自跑到他的山谷中來,他還是覺得應當震懾對方一下。更何況,那門上的禁制與他真身相連,他想強行控制,損耗極大,他覺得得不償失。
沒想到,因小失大,最終落得這般慘烈的結果……
獸神,果然都不好惹。
這麼多年了,懷軒再次被這條妖獸鐵則狠狠砸了一下。
水如看出了懷軒的落寞與憂傷,她輕嘆一聲,安慰道,“雲凌大哥料事如神,你不聽,是你的不對。不過吃一塹長一智,以後留心些便是了,不必過於傷懷……”
懷軒服了,徹底服了。他現在只是一團連凝聚成人形都很困難的妖力。不過他十分慶幸,如果他真身還能動,現在一定吐血而亡了……
淡定下來的懷軒整理好心情,沖水如躬身施禮,口中道,“懷軒拜見蝶神大人,門前冒犯,還請大人海涵。”
水如極少能受到如此禮遇,頓時對這個懷軒好感倍增。
她馬上飄身還禮,笑的有些靦腆起來,“哪裡哪裡……嘿嘿嘿……叫大人什麼的……不必這麼客氣……”
見懷軒似乎在十分努力的維持着這縷人形妖氣,水如關切的問,“你爲何會變成這樣?”
一聽水如問到這個,懷軒不禁又嘆了一聲。
聲音依然蒼涼,帶着許多無奈。
“當年我日夜苦修,終於化形爲龍,一飛沖天。之後的千百年間,我不敢有絲毫鬆懈……怎奈,天劫難逃……”
雲凌突然皺起眉頭,不耐煩的插嘴,“這老傢伙沒有掂量好自己的斤兩,強行渡劫,最後當然會失敗了!然後就躲到這兒來了。”
“我沒有大人老!”懷軒終於奮起反抗,來了一句。
“對他們來說,你夠老了。”雲凌目光掃到下面重新被他們的談話吸引回來的古嵐和巫凡,輕描淡寫的說。
懷軒身邊的妖氣抖動幾下,終於還是沒有繼續頂撞雲凌。
“渡劫……”水如有些出神。她知道妖獸渡劫十分危險,可卻沒有見過渡劫失敗的大妖。其實大妖渡劫失敗,基本就是死路一條,這個懷軒渡劫失敗居然還能不死,也充分說明了他有多厲害。
只是,再厲害的妖獸,也終究還是免不了這樣那樣的劫難。水如突然覺得自己無比幸運,她如果只是一隻普通的妖獸,怕是早就重新投胎不知道多少次了……
雲凌忽然輕嘆一聲,幽幽道,“冥冥之中皆有定數,當年我也未曾想過這裡的妖會是你,更未曾想過,你竟能存下軀體神魂……”
雲凌探出手指,輕彈指響,那座冰晶座椅,竟然徐徐落了下來!
站在下面的古嵐和巫凡咬碎一口鋼牙!
低下頭,兩人的脖頸間都傳來陣陣的痠疼感……
座椅穩穩落在地上,雲凌從座椅上起身,帶着水如和懷軒,又衝古嵐和巫凡打了手勢,讓他們跟上來。
幾人隨着雲凌朝後面巨大的冰晶牆壁走去。
很遠。古嵐和巫凡跟在雲凌身後,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偌大的山洞之中,只有他們幾人的腳步聲。
等他們終於走到冰晶牆壁前,這才發現,晶壁中懷軒所在的位置,超乎想象的高。
而更令他們驚訝的,是那冰晶牆壁中,居然還有另一個人影。
那是一名女子。
女子雙腳踏地,似乎是這樣直直走進冰晶牆壁中的。女子身上的穿着樣式,古嵐十分熟悉,那是沐裎國中女子的衣着打扮,而看她身上層層衣衫的質地,應當是上好的料子。女子戴的那些配飾,古嵐可以輕鬆的辨認出好幾件世間珍品。
女子雙手團抱在胸前,手中像是攥着什麼東西。
再看那女子的面容,古嵐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面色慘白,嘴角卻揚起一抹笑意,雙眼緊緊閉着,與懷軒不同,任誰看到她,都會馬上看出來,她只是一具毫無生氣的死屍。
陰冷的氣息像是能從冰晶牆壁透出來一樣,瀰漫在周圍的空氣中。
然而使古嵐驚訝的,並不是這些。
像……
古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甚至放開了一直緊握着的大刀,揉揉眼睛再看。
還是像!
突然,一段似乎毫不相關的記憶衝入了古嵐的腦海。
“傳言山中有媚妖,迷惑精壯男子,取其精氣,吸其血脈,溶於體內,凝成形,孕成體,及至十月,產之如人子。啼哭白日方休,與人同食同寢,長成人形,至壯年,暴戾之氣方始散……”
那是蓋世神盜唐金寶的聲音,那黑暗的牢籠之中,唐金寶猙獰的面容再次浮現在古嵐的眼前,他說的一字一頓,這句話,如此真切。
又是一閃,古嵐想起了另一件事。
“卿本俏佳人……山中緣何音……攜華歸隱去……不解……君王心……”
楊辰詩醉酒吟唱的這首詩……
看着眼前冰晶牆壁中封存的這名女子屍身,看着那張面容,古嵐心中一直縈繞着的一個個疑團,竟然如一顆顆散珠一般,正在被那條不知名的線牽引着,貫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