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這夥沙匪,自報家門是竇家兄弟的手下。提起竇家兄弟,傳出來的都不是什麼好名聲。像五皇子這樣的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可古嵐他們一聽就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
古嵐他們,自稱山賊,可他們做的事情,大多都是光明磊落的。明面上有很多打着揚雲山旗號的買賣店鋪,暗地裡做的也都是劫些爲富不仁的商賈,或者碰到贓官運贓藏贓,他們知道消息之後就狠賺一筆。除了這些事情之外,他們不會做別的事情。
可是領着一羣沙匪的竇家兄弟卻大不相同。小到打家劫舍,大到殺人越貨,不管是他們自己掃聽到了有油水的消息,還是有人花錢找他們做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們一概都不拒絕。這些人以做事不分黑白只看銀子而聞名。很多有錢人會花大價錢找他們給擺平一些麻煩事兒,可他們辦好了事兒之後,往往還會順便搶了人家錢財,或者是傷了人家性命。金主們做的事情都見不得光,吃了多大的虧,也沒有地方去伸冤。
好多和竇家兄弟差不多的沙匪,都是因爲這樣而惹怒了朝廷中有權有勢的人,派兵剿滅了。或者是被江湖中的仁人俠士看不順眼,遇到了就給剷除了。只有竇家兄弟不同,他們做事情可以說是滴水不漏。只要是他們經手的事情,幾乎很難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只是這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時間久了,他們的名聲也還是會漸漸傳開。古嵐當初在揚雲山上時就聽過他們的名號。沒想到來砸自己場子的,竟然是這幫人。
“那個領頭的人說,他們是受了竇老大的差遣,讓他們來辦兩件事,第一件是在鶯啼盛會這天來砸鶯啼閣的場子,第二件事就是要逮住前刑司長司馮正的兒子。”飛廉恢復了正經的樣子,皺着眉頭說,“我問他們爲什麼來砸場子,又爲什麼要逮這個小子,他們開始還是不想說,後來我又逼問,他們怕了,要我答應饒他們性命,才說了出來。”
原來這件事情還和那件失印案有關。
當年的失印案,牽扯到的不僅僅是馮正這個官員,也不僅僅是官場中的那些人,還牽扯到了事件中冤死的很多罪犯。
這些罪犯原本都應該是秋後處斬的,甚至有的都不夠砍頭的,卻都被假的文書牽扯其中,被處斬了。
其中涉及的犯人形形色色,而其中一人,便是這羣沙匪的頭目,竇家兄弟中的老二。
竇家兄弟共有三人,兄弟三人雖然做的是玩命兒的買賣,可兄弟之間的感情卻一直非常好。他們都有了妻室子女,可三家人還是住在一座宅子裡,相處也甚是融洽。
事情起始是竇家兄弟接了一單生意,他們商定好了,這事兒由竇老二去做。哪知道事情中間出現了些變故,竇老二失手被擒。抓住他的是當地衙門,所以竇老二順理成章被關在了當地的牢獄之中。
起始對於竇家兄弟來說,被官府抓住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他們胸有成竹,有的是辦法把人給起出來。
當天夜裡,竇老大就去了縣太老爺的宅院,將縣太老爺堵在了小妾牀上,告訴他馬上放人,不然他的項上人頭也保不住了。
原本以爲這樣稍微恐嚇一下,那沒骨氣的小官兒還不得馬上放人麼,結果沒成想,這縣太老爺還沒等放人,州府居然來人,指名點姓的要把竇老二提到州府衙門去審理。縣太老爺沒有辦法,只好將人提出,送到了州府衙門。等竇老大再去的時候,縣太老爺告訴他,說是上面知道了他們竇家兄弟身上揹着多起命案,所以要嚴查。
州府衙門與小縣城的牢獄自然不同。竇老大找了許多關係,上下疏通,送了許多金銀珠寶,最後打聽到,說這件事是皇城刑司下的批文,刑司長司馮正馮大人親自放下來的話,一定要徹查到底。
竇老大回去與三弟一商量,萬一拖的時間長了,老二再被提到皇城的刑司去,那可就不好辦了。所以他們商議妥當,決定馬上部署,儘快劫牢反獄,把老二救出來。
劫牢反獄不是簡簡單單的事情,尤其是要劫州府衙門的監牢。竇家兄弟二人馬上調動自己手下的兄弟,踩點部署,周密籌劃。
可事情瞬息萬變,還沒等他們這邊準備妥當,牢裡就傳來了消息。
竇家老二,被處斬了。
這消息簡直就像是驚雷一樣,炸的竇家另外兩個兄弟一時之間不知所措。等他們收回屍體之後還覺得是在做夢。可冰冷的屍體擺在眼前,身首異處,自然是斷無救活的可能了。
兄弟二人抱着屍體哭了一天一夜,才叫人買了上等的棺材,收斂了屍體,擺在後院屋中。
竇老大和竇老三想的都一樣。老二死的不明不白,這件事決不能就此作罷。按照道理來說,就算是身上揹着人命,就算是十惡不赦的人,要處決之前也會通知家屬,見上最後一面,吃一頓斷頭飯,喝一碗斷頭酒。可他們卻連自己兄弟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州府衙門要處決犯人,都會集中在秋後問斬,而且就算是馬上上報,等候刑司的批文也不會這麼快就有結果啊!時間上也不對!竇家兄弟二人越想,這裡面的疑惑就越多。冤有頭債有主,他們一定要找出這件事情後面的隱藏的人來。
兩個人通過各種關係手段,這麼多年,一直再查這件事。按理來說,事情應該是出在州府衙門裡頭,可他們剛查了沒有幾天,就聽說了皇城中的失印案。這樣一來,真相也算是有了。竇老二隻是失印案中的受害者之一,雖然他多年來做盡了壞事,死了也說不上冤枉,可畢竟原本還應該有一線生機的,被捲入這種事情之中,不明不白的就死了,竇家兄弟心裡的怨氣自然沒辦法消除。
可失印案之後,刑司長司馮正就死了,他的家人據說也一個沒有留下。他們想找人報仇,都不知道該去找誰。
後來他們也仔細的查過失印案,想找出到底是誰偷了那官印,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可該死的人都死了,事情根本無從查起,時間一久,他們也只能將心中的怨恨壓住,派出人去,到處明察暗訪,只盼着什麼時候能有轉機。
皇天不負有心人,就在不久以前,有人回報他們說,偶然間找到了當年刑司長司馮正家唯一活下來的人,也就是馮正的兒子馮林。這馮林多年來一直受鶯啼閣的庇護,現在還活的好好的。
聞聽這樣的消息,竇家兄弟多年的怨恨一下子迸發出來。當年要不是馮正給下面放出那個話來,竇家老二早就被放出來了,哪裡還會攤上這種惡事?後來要不是馮正沒有管好自己的官印,竇家老二就更不會死!馮家的後人就是他們竇家的仇人,所以馮林這個人,他們一定要弄回來千刀萬剮才能解氣。至於鶯啼閣,窩藏馮林這麼多年,自然也就是和竇家作對,所以砸了鶯啼閣的場子,在竇家兄弟來看,是理所應當的。
於是便有了後面發生的這些事。
那沙匪所說的,自然只是其中簡略的情況,不過古嵐聽過之後,也大概能猜測到這裡面的經過。
那竇家兄弟純粹是爲了給自己兄弟報仇麼?
古嵐聽飛廉說完之後,首先想到的就是這點。
五皇子也沉默了一會兒,纔開口道,“那竇家兄弟讓人來砸場子之前,莫非就沒有調查一下這場子是誰開的?揚雲山的威名在外,他們難道不怕麼?”
古嵐笑道,“那幫沙匪都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東西,要不然也不敢什麼事兒都做。就像是一羣等着碎肉的老鼠,只要不牽扯到什麼大事兒,沒人願意管他們。不知道他們這次是疏忽了,還是有意挑釁。不過如今飛廉一個活口都沒給他們留下,他們那邊應該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那怎麼辦?”五皇子皺着眉頭問。
古嵐氣定神閒的說,“五哥放心,對付那幫東西,院子裡這些兄弟就夠了。”
“我是說……”五皇子苦着張臉,望着古嵐說,“萬一他們找到山上去,你們家老爺子還不得罵,‘小五這個小兔崽子!又給老子惹事兒!下次再來,看老子怎麼收拾他!’……”
飛廉在一邊立時忍不住,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老爺子一定會這麼說的!哈哈哈哈……五哥,我看你還是想辦法把那幫東西引到這兒來吧,不然下次你去揚雲山,老頭子一定一腳把你踹出來!哈哈哈哈……”
古嵐聽着,也忍不住笑起來。
“我看也是,五哥,你可得想個辦法出來了。”
五皇子瞪着飛廉和古嵐,罵道,“笑什麼笑!惹事兒的都是你們兩個!老爺子要是踹我出來,我也得拽着你做墊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