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每天監督着傻妞練字,再親自將數學給傻妞從初一的開始理了一遍,一晃漫長的暑假就過去了。地中海曾好多次看着張遙欲言又止。雖然有人願意一門心思教傻妞學習是好事,可是他總不能看着一個好好的高考狀元的苗子就栽在他那個呆女兒身上。當暑假結束的時候,他終於鬆了口氣。可是沒想到,張遙是變本加厲了。
開學的前一天,張遙給傻妞放了假,自己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中午來蹭飯的時候,開門的不是一臉燦爛笑容,而是地中海。
“妞呢?”他很快換了鞋子就往傻妞的房間走去。
地中海想攔住他,可是他已經推開了傻妞的房門。
“方浩不在房間裡,她在做飯。”地中海說。
張遙看着房間沉默了幾秒,然後關上門來到廚房。
方媽媽今天和同事聚餐去了,傻妞站在廚房裡做菜。她的個子不是很高,幾乎是墊着腳尖站在煤氣竈前炒菜。
只是簡單地切了一些蒜瓣,並沒有放什麼調料,可是蔬菜的香味就這麼飄散開來。她挽着袖子,露出白嫩嫩的胳膊,像藕一樣。排風扇呼呼地開着,傻妞熟練地炒完茄子以後在水龍頭下唰了鍋,往鍋裡舀了一勺水,然後回到案板前飛快地切了一些蔥花,鍋裡的水燒開以後往裡面撥了一些已經勾芡好的瘦肉,然後抓了一把青菜葉子。最後她將煤氣關了將鐵鍋裡的湯倒進一個不鏽鋼鍋子,撒上一圈蔥花。
傻妞小心地捧着不鏽鋼鍋子,正在納悶自己剛纔炒的菜怎麼不見了的時候,兩隻手伸過來接她手中的鍋子。她擡頭看見張遙,細細的如貝粒般的牙齒露了出來。
“傻瓜,菜葉子都飄到頭上去了。”他輕輕笑了笑,想去刮她淺淺的鼻子,可是發現手沒空,就端着鍋子到了客廳。
傻妞摸了摸自己的頭髮,又進洗手間仔仔細細地照了一遍鏡子,終於在耳鬢的髮梢上找出一條蔥絲。
吃完飯以後,張遙就叫傻妞開始收拾東西,地中海本來要去上班,看他們倆的陣勢嚇了一跳。
“都開學了,你們準備去哪?”
“讓妞搬到我那去住。”張遙說着,將傻妞偷偷放進包裡的一本相冊拿了出來。
“搬到你那裡?”地中海真的是驚到了,說也不說一句,是不是自己不問的話連女兒住到他家裡去了還不知道?這個張遙給傻妞做決定的霸道姿態將他給嚇到了。可是,讓女兒住到他家,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正想着的時候,張遙居高臨下地說:“傻妞不是會做飯麼?我們倆個也餓不死。”見地中海還猶豫,他指了指貼了滿屋子的紙條,“難道你想讓傻妞連睡覺都不安穩嗎?”
地中海這才注意到屋子牆頭牀上到處貼的紙條,上面記得各種單詞,歷史等要背的資料,甚至代數的公式抄了整整一個牀頭櫃。
傻妞看到他們的神色,有點惶恐不安。張遙摸摸她的腦袋說:“沒事,妞,你沒錯。”他看了看那本又出現在行李箱裡面的相冊,無奈地說:“這本相冊你帶着幹什麼?”
傻妞猶疑了一會兒,說:“這裡有你的照片。”
張遙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以後我們天天在一起,還要看照片嗎?再說,離家裡那麼近,你想看的時候就回家。”
傻妞聽了,一直糾結的眉頭也散開了,又把幾個布娃娃拿了出來。將它們連同相冊一起,小心翼翼地放進了自己的衣櫃裡。
地中海最終什麼也沒說。看着那一大一小一高一矮拖着箱子毫不留戀地離開這個房子,鼻子有點發酸。
早上醒來的時候,眨了眨眼睛,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這不是自己的房間,而是張遙的房間。在這裡睡了幾天了,每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總是會忘記這件事。
她每天早上起得很早,在家裡的時候通常刷了牙就抱着一本書開始看了。可是現在,她多了一件事。
她將被子裹了,將自己裹得像一個蠶蛹一樣,小心翼翼地挪到牀沿,那樣,她可以安靜地一直看着張遙而絲毫不被察覺。
他在牀邊打了一個地鋪。雖然還有兩個空房間,可是他說再占房間懶得打掃,於是就在自己的牀邊鋪了被褥,將自己近兩米寬的牀讓個了傻妞。
張遙這個時候睡着了,修長得身形因爲空間有限而不能舒展開來。頭枕着一個麥殼枕,俊秀的五官都一起進入了睡眠,斂去了他的肆意與張狂,還有溫柔。
傻妞靜靜地看着,默默地將他的睡顏都刻進腦海裡。
他的好,傻妞都知道,或許她比別人少一個心眼,但是她的感覺卻比任何人都來得敏銳。第一天晚上的時候,她發現牀板是硬的,枕頭是硬的,翻來覆去睡不着。後來迷迷糊糊睡過去以後天大亮才醒。醒來時後發現讓她難以忍受的硬牀板和枕頭都變柔軟了。
看了許久,鬧鐘已經指示到六點了。傻妞終於戀戀不捨地起來,然後穿了衣服鞋子下樓去買包子牛奶。
開了學以後張遙並沒有回到學校,而是在家裡 陪着妞妞兩個人一起學習。每天吃了早飯以後就開始學習,到十一點的時候和妞妞去市場買菜,順便溜溜,妞妞做飯。晚飯過後去附近的公園消消食,回來繼續學習,雖然每天有十二個小時的時間花在了學習上,可是他們一點也不覺得睏倦。
他覺得妞的字練得不錯了,就拎了妞去a市拜訪了一書法大家指導。大師問,練了幾年了?答曰半年。師從何人?答曰張遙。大師瞪大了眼睛,白花花的鬍子抖了幾抖:“你耍我呢!”
張遙舉了手掌,做發誓狀:“我怎麼敢耍您?小時候您揪了我的衣領要我做您的徒弟,現在不是給你找了一個更好的麼?”
老頭捋了捋鬍子,假裝很生氣實則很開心地答應了。可是張遙下一句話氣得他差點摔椅子:“妞就交給你了,她要是半年內拿不下少年書法大賽的一等獎,您還是回家帶小孩吧。”
“你個小混賬,你以爲那個比賽是小孩過家家?人家練了十幾年也不一定能拿名次,這娃兒才學不到一年,你玩兒呢!”
張遙卻收了那玩笑不恭的神態,憂慮地說:“可是,這是最後的路了。”
他難得出現這麼沒有底的時候,連氣得瞪鬍子的老頭都覺出有些悲傷來。他又打量了傻妞幾眼,說:“要真正拿出最好的作品,光靠天賦也不行的,要看一個人的心性,至於結果如何,要看她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