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a市到餘縣真的不遠。王致開着車,不到兩個小時就到了縣醫院門口。傻妞下了車以後就急匆匆地往裡衝,王致拉住她說:“你知道你爸爸在哪間病房嗎?”
傻妞迷茫地搖搖頭,可是臉上全是焦急的神色。
王致慢慢地看着她,嘆了口氣,他說:“你這樣的人就應該捧在手心裡的,難怪你媽媽也不告訴你。”
他問了病房號,然後帶着傻妞進去了。一走到住院部的時候,裡面顯得有些雜亂,在病房外面還有一些簡易的病牀。傻妞的爸爸地中海住的那間病房裡有三張病牀,旁邊都有家人伺候着,一個老頭的病牀前圍着兒子媳婦孫子一衆人,顯得病房裡有點吵鬧。
傻妞一下子看到了爸爸,就趴在病牀邊上哭了起來。
地中海的腳上打着石膏,背上也夾着夾板,整個人僵硬地不得了。方媽媽正在喂他吃稀飯,傻妞這麼不聲不響地走進來就趴着病牀哭, 把他們都嚇了一跳。
“方浩,怎麼了?”媽媽在醫院裡照顧了幾天,對於出車禍的驚險都忘記了,看到傻妞哭得傷心,反而以爲是傻妞在外面遇到了什麼事。
她疑惑地看着王致,王致擺擺手說:“你們之前也不跟她說,她聽到你們出車禍 了,臉都嚇白了。”
傻妞哭了一會兒,地中海僵直了後背,彎腰也彎不得,只得伸長了手臂去拍傻妞的肩膀,傻妞哭了好久才緩過氣來。媽媽看着她紅彤彤的眼睛,嗔怪道:“哪裡有像你這樣的?一來就哭個不停,反倒要我們來安慰你。你呀,還不如不要來探病。”
傻妞揉揉自己的眼睛,傻乎乎地笑了,那笑容特傻,特難看。傻妞摸摸爸爸的石膏,摸摸爸爸的臉,終於相信了爸爸只是骨折了而已,並沒有受到其他的傷害。
傻妞拿過一邊的粥,給爸爸喂稀飯。她的動作很小心細緻,每一勺都慢騰騰的,後來地中海恨不得自己搶了勺子自己吃。
媽媽在一邊講這個車禍的事情,大家都有點心有餘悸。車子是在進入餘縣的時候,跟一輛小車給撞上的。車上的人還好,因爲爸爸緊急的時候護着媽媽,只是一條腿卡傷了,頸椎扭了而已。
“那個小汽車的司機才慘,聽說昏迷了好幾天,昨天家人把他送到a市去治療了。”媽媽說,有點心有餘悸,看向老公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溫情。
“那爸爸要不要轉去市醫院治療?”傻妞問。
“就是一個骨折而已,在哪裡都是一樣的。”媽媽說。她看到王致一直站着,就把椅子讓給他,自己坐到了病牀邊上。
“王致,是你送我們方浩下來的?”
王致笑着說是。
王致長得並不出色,但是各自高,有彬彬有禮,那份氣質倒是襯得出幾分俊秀出來。
他剛回國地時候倒不這麼內斂,臉上多是倨傲的表情,沒想到一年下來倒是改變了不少。媽媽看着王致,感謝地說:“多虧了你把我們方浩送過來,她這個人緊張起來就六神無主的。她要是一個人回來,還指不定又出什麼意外。”
傻妞嘟着嘴巴說:“媽媽,你小看我。”她的語調很低,明顯地中氣不足。
王致看着她笑了,不自覺地想伸手摸一摸她的頭髮,可是手伸到一半的時候又放了下來,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
方媽媽默默地將他的動作都看在了眼裡。
接下來地中海又與王致簡單地聊了幾句。傻妞給爸爸剝了一個臍橙,然後跟王致說:“今天真的謝謝你。你大老遠送我過來,耽誤了你那麼多的時間。”
“不耽誤。”王致說,“你現在平靜下來就好了。”
傻妞其實心裡很想叫他先回去。可是王致坐在那裡,好像很坦然地探望病人的模樣。以他們的交情,他根本不必如此。傻妞咬咬牙,問:“那個,你今天還有事嗎?”
王致定定地看她,終於站起身來說:“我公司還有點事情,那我先回去了。”
“哎呀,你公司還有事地話就回去吧。方浩你送送王致。”
王致朝方媽媽和地中海點點頭,歉意地說:“今天來也沒帶什麼東西,真不好意思。”
“你說什麼呢!”方媽媽嗔了一聲,“你來看我們就很不錯了,這樓上樓下的,還講什麼禮物不禮物的。今天你把方浩送過來,真是謝謝了。”
傻妞將手插在口袋裡,跟在王致身後走着。到了樓梯口的時候,王致說:“你回去吧,送到這裡就行了。”
雖然現在有點尷尬,但是畢竟是王致把她送過來的。傻妞笑了笑說:“沒事,我就送你到醫院樓下。”
樓道上個別護士來去匆匆。到了樓下的時候,他們終於停住了腳步。
“你回去吧。”王致說。
“嗯,你開車小心一點。”傻妞說,看着王致在有點濛濛的夜霧中亮起來的眼睛,她不自在地輕輕側頭說:“那個,今天謝謝你了,改天請你吃飯。”
也許按照客套,王致應該說一句,不用了,舉手之勞而已。可是不知道是忘記了還是故意,王致應了聲:“嗯。你回來的話可以給我打個電話,我來接你。”
“不用了。”傻妞連忙說,“我自己坐車回去就行。”
回到病房以後,隔壁病牀邊的那家子人回去了,病房裡安靜了下來。傻妞看了看時間,竟然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了。
媽媽扶着爸爸去了洗手間,回來的時候問:“怎麼是那個王致送你過來的?張遙呢?”
傻妞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是平鋪直述地講了怎麼遇到他的事。媽媽聽了以後說:“我看這個王老師的兒子對你好像還挺有意思的。”
傻妞笑了笑。
“唉,要不是你一心想着張遙,我肯定要把你嫁給王致。”媽媽說着。在一邊看報紙的地中海也不看報了,瞅着自個兒的閨女看。
傻妞將頭靠在媽媽的肩膀上,帶着討好的表情問:“那媽媽,你說是張遙哥好,還是王致好?”
“張遙不錯,對你好是好,只是,傻孩子,”媽媽說着心疼地輕拍着傻妞的肩膀,“他那是把你當親妹妹疼的。這現在你們也都長大了,男人女人之間的關係說不清楚。他也離開了那麼多年,不是媽媽打擊你,你這樣一心掛在他的身上,他卻未必把你當女人,以後他找着人了,你可怎麼辦?”
傻妞把臉貼着媽媽的手心,輕輕地蹭了蹭,沒有說話。
快到十點鐘的時候,媽媽給地中海簡單地擦了擦後背,然後調節了病牀的高度。病房裡的燈也暗了下來,其他的病人也睡了。
媽媽小聲地對傻妞說:“你回家睡覺吧,跑了一路也累了。”
“我不累,倒是你,看了這麼多天,回去睡幾天吧。”傻妞說。
爸爸也叫媽媽回去睡。後來在他們的堅持下,媽媽終於回去了。傻妞陪在爸爸的身邊,跟爸爸說了幾句話,看到他有些睏意了,就坐在一邊的椅子上坐着。
“其實我也沒什麼,”地中海說,他指了指隔壁牀正在吊水的老頭,“我一不用吊水,而不用打針的,你回去,明天來看我就行了。”
傻妞嘀咕着說:“住院的人怎麼可以沒有家人陪着呢?你又不是沒有女兒。”她說着就坐在椅子上,倔着性子就是不走了。
地中海無奈地看着她,也知道這個女兒有時候倔起來誰也拿她沒辦法。他很快就打起了鼾聲。
傻妞看着爸爸睡着了,支着下巴玩手機,就是將手機掂來掂去,不停地解鎖。她看着保溫瓶發呆,然後提了保溫瓶去樓上打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