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雖然導遊邱景明曾經說過,路上會有兩個休息站,但是實際上只經過了一個。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還有說有笑的,然而到了後半段的車程,大家就都覺得有些無聊了。前排的導遊由於一直沒有說話,所以也不清楚他的情況;崔久安靠在一旁睡着了;賀白樓見大家似乎都有點疲倦了,所以也不強行帶動話題,而是自己看着手機不知道在幹嘛了;至於我旁邊的兩位女生,餘佳閔靠在車窗上睡着了,而倪安秋則有些心神不寧地望向窗外。至於我本人,在大家都停止聊天之後的不久,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畢竟今天早上起得很早,感覺有些睡眠不足。
在我時不時地打着瞌睡的時候,總是覺得車子一顛一顛的,似乎中間有一段路沒有鋪好的樣子。不過幸好,經過一段時間的顛簸路之後,車子總算是平穩地向前開着了。由於睏意,我也沒有興致去看窗外的景色,然後不知不覺中覺得自己似乎是睡着了。
沒過多久,不知道是誰的聲音將我從睡夢中喚醒。仔細一看,車子已經停了下來,從右側的窗口看去就能看到一座搖搖欲墜的吊橋,在吊橋對面的巨型灰色立方體形狀的石質建築應該就是目的地了吧。不過說是立方體,說不定只是一層圍牆而已,因爲從我這個角度看不到上面,所以纔會產生這是一個巨大的立方體這樣的錯覺吧。不過不管怎麼說,我們的旅遊地點——落日山莊,總算是到了。
“前面就是落日山莊了,就在吊橋的對面。”邱景明轉過身來對着我們說道,“大家穿過吊橋之後就先在吊橋那端等一等,我去看看另一輛車的人到了沒有。”
說完這句話後,邱景明便推開車門,急匆匆地跑過吊橋。
“丟下游客自己一人就跑了進去,真是個不負責任的導遊呢。”賀白樓不禁嘲諷道,“我以前參加的旅遊,導遊可不會丟下游客然後自說自話地跑開……兩位小姐,需要我幫忙搬行李嗎?”
餘佳閔只帶了一個小的行李箱,所以她很自然地搖了搖頭,因此賀白樓又將目光轉向了帶着兩個行李箱和一個書包的倪安秋。
“我不需要,有人會幫我拿的。”說完,她便不懷好意地看了我一眼,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好好好。”我有些無奈。
見到此情此景,賀白樓也含有深意地笑了起來,然後便轉身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走過吊橋。
接着,崔久安背了個小包就從車子裡出來了。
“哎?你的行李……只有這麼點嗎?”
“你不也是嗎?”
我們兩個相視而笑。
“好了,別傻笑了,快過去吧。”
在倪安秋的指揮下,我們三人也先後通過吊橋,來到了落日山莊。直到此刻,我才確認了眼前所見之物的確就是此行的目的地。雖然說外觀看上去也還是可以接受,不過和我想象中的景色,還是差了那麼一大截。
“那裡不是茶室嗎?你看,門口開着的那個,裡面不是擺放着許多茶具嗎?”
賀白樓對着剛來的我們說道,他剛纔在觀察落日山莊門口的時候似乎發現了這個奇怪的地方。
“既然有個茶室,爲什麼要我們等在門口啊?”
“誰知道呢。今天天氣這麼熱,卻還要我們待在外面,果然是免費的旅遊啊。”
在他們談着茶室的時候,我試着觀察這個地方。但是其實所謂的落日山莊被一圈水泥高牆所包圍,只有門口的一扇雙開門打開着,從這裡確實可以看到室內的茶具。而在圍牆的周圍,則是雜草叢生,看上去十分的荒蕪,一點都沒有打理過的樣子。在那圈雜草的外圍,似乎還有一道圓弧形的圍牆,把落日山莊連帶着周圍的草地都圍在了山崖的那一側。
看着眼前這有些荒涼的景象,我突然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這裡一點都沒有將要成爲度假村的樣子啊。在我想象中落日山莊應該設施更齊全,而且看上去也更美觀一點纔對,如果石制建築可以說得過去的話,那麼周圍這圈雜草就太不應該了,我們不是體驗度假村嗎?可是這種景色,怎麼也讓人舒心不起來。我本以爲自己會來到一個至少有點農家樂感覺的那種地方,沒想到眼前居然會是這樣的景色。
只能希望裡面能稍微好一點了吧。
我這樣安慰着自己,但是越是這麼想就越是覺得不安。
——果然是免費的旅遊啊。
汽車的聲音從遠處漸漸傳來,愈來愈響,看來是另外一組人到了。我回頭望去,看到筆直的路上有一輛麪包車飛快地駛來,車後揚起一陣沙土。而我們來時乘的車,在不知何時已經開走了。
同我們剛纔一樣,那輛車上的六個人先後下了車,然後帶着行李走過吊橋,和我們匯合。乘着這個機會,我又試圖將眼前的這些人與名字對應起來。
電影明星鍾若芳,夫妻杜宏明與馬芸慧,這三個人應該沒有問題了。那個早上見到的胖子應該就是武勇新了。剩下的就是遲到的那兩個了,那個長着棕色的鬍子的有些顯老的外國人應該就是來自英國的路易斯了吧?那麼最後一個,眼神銳利,鬍子拉碴,不修邊幅的成年人,應該就是徐雄了吧?我記得他的職業是“不明”,而不是“無業”,說明他是有職業的,那麼他究竟是什麼職業呢?爲什麼要隱藏自己的職業呢?還有,其他人都帶着或多或少的行李,最少的也是像我或是崔久安那樣帶着一個小的揹包,但是眼前的這位徐雄先生卻什麼行李也沒有帶。接下去要在這裡住一個星期,再怎麼樣也需要換洗的衣物吧?但是他卻什麼都沒有帶。這一點着實讓我感到奇怪。
就在我看着他的時候,他環顧四周的眼睛也看到了我,隨後,慢慢地,他浮現出了滿意的笑容,隨後隨意地轉移了目光不再看我。面對這一怪異舉動,我實在是想不出究竟是怎麼回事。
然後,就是那位電影明星鍾若芳。她似乎也在注意着我。每當我發現她的目光並與她四目相對時,她總是會傲慢地轉過頭去,彷彿在說“誰要看你這種低賤的人”。這一奇怪舉動也是讓我很不解。
這時,邱景明從落日山莊裡出來了。
“看來各位都到了,好,那我接下來就來分配房間。在分配之前聽取了各位的要求,於是我略微修改了原先手中拿到的那份分配名單。首先我先說明一下,我把位於餐廳北方的房間稱爲A區,西方的稱爲B區,東方的稱爲C區。爲了方便起見,按照順時針的方向編號,比如一會兒要講到的馮繼軍的房間,就是A-2號;我的房間,就是B-2號。
“大家都明白了嗎?都明白的話那我就開始了。先說A區的吧,從1號房開始,依次是倪安秋、馮繼軍、賀白樓、餘佳閔、鍾若芳、路易斯、馬芸慧、杜宏明。接着……”
“Sorry,I can`t understand.Can you say it again in English?”
“他說什麼?”邱景明似乎聽不懂的樣子。
“他聽不懂中文,需要你用英語再說一遍。”
邱景明聞言砸了咂嘴,看上去十分不滿。
“跟他說,等會我會帶他去他的房間的。”
於是倪安秋用流利的英語再複述了一遍,畢竟英語是她的強項嘛。
“那我繼續了。剛纔是A區的,接下去是B區,崔久安和我分別是1號和2號的,徐雄是4號,最後是武勇新,C-3號房。”
導遊宣佈完畢,除了路易斯之外,所有人都接受了房間的安排。
“不過我說啊,武勇新你爲什麼不到B區那裡呢,那裡剛好有個空房間啊。”最先提出不滿的是邱景明。的確,B區明明有個空房間但是武勇新卻不住在那裡,而是挑了個離他們最遠的C區角落。這對於導遊來說恐怕是一件挺鬱悶的事情吧。
但是面對導遊的略帶不快的詢問,他並沒有作出任何回答。
由於這件事,我又重新開始注意武勇新這個人。雖說我覺得他是個胖子,但是實際上他並沒有那麼臃腫,只是稍微略胖一些,他那圓溜溜的眼睛總是慌亂地看着四周,和別人說話時也總是看着地上,從不正眼看着別人。並且從今天早上開始,我就覺得他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不禁讓我懷疑他是不是感冒了。
“算了,問你也沒有用。”導遊似乎放棄了這個問題,“由於已經到了中午,時間已經來不及再準備一頓午餐了。大家在休息站的時候都吃過了吧?或者也可以吃點自己帶的零食充充飢,沒帶的話也可以向我們的倪安秋小姐借一點,我看她帶了很多嘛。那麼下午大家就四處逛逛好了,順便熟悉一下週圍的環境,然後我們晚上6點集中餐廳進行晚餐,這樣安排如何,有什麼意見?”
一片沉默。
他似乎是把這片沉默當成是默認了,於是露出了笑容。
“沒人反對的話那就這樣好了,那位……呃……路易斯先生?請到這裡來……”
接下來,我們便分散開來,來到各自的房間去整理行李。
我和倪安秋分別來到了各自的房間。在回來的路上,我簡單觀察了一下山莊的內部,果然,這裡比我想象得還要糟糕,山莊里長着不規則的樹倒也可以理解,但是地上四處可見的雜草就不是那麼容易讓人滿意的東西了。而且這裡的木門都只有從內側拴上的木栓,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鎖門辦法了。房間內部也是髒得不行,連我也有點看不下去了。這哪裡有度假村的樣子了?頓時,一股上了當的感覺油然而生。
雖說我此刻忍不住想要一走了之,但問題是,旅行團的其他人都似乎對此視而不見的樣子,就連倪安秋也沒有跟我提出任何不滿。也正是由於這一點,我才只能忍氣吞聲地不作出反應。
由於我的行李比較少,所以很快就整理完了。在我完成了自己房間的整理工作後,正想着要前往隔壁倪安秋的房間看看自己是否能幫上一些忙的時候,沒想到一推開門卻見到了賀白樓。
“哎?有什麼事嗎?”
“能跟我走走嗎?”他露出了一絲極具魅力的淺淺的笑容。我想着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倪安秋估計自己也能把行李整理完,於是便答應了他的邀請。
就這樣,我們兩人從A區與C區之間的那段路走到了餐廳與茶室之間的那條路上。
這時,我注意到了身後似乎有人在跟着我。起初我以爲只是自己的錯覺,但是這種感覺卻越來越強烈,心中便不由得開始警惕起來,這個人會是誰呢?
“你們好啊。”賀白樓正在熱情地打着招呼,我連忙看向前方,迎面而來的正是杜宏明與馬芸慧兩人。
丈夫點了點頭,第一次開口問道:“你們也在四處看看嗎?”
“是啊,畢竟這才第一次來,想要熟悉一下環境。”
“這裡的環境可真糟啊,你看這裡,都是雜草,外面是這樣算了,在山莊裡面也都是這樣,根本看不出來主辦方的誠意啊。看到這種破敗的景象,我連想攝影留念的打算都沒有。這麼艱苦的地方,不知道你這位富家公子能不能承受得住。”
賀白樓聳了聳肩。
“我也有點後悔報名了。不過既然報了名來了這裡,也就只能認命咯。”
“也是,年輕人就應該受點苦,不是嗎?”馬芸慧看向她的丈夫,“我丈夫以前也是富家的少爺呢,可是因爲不喜歡接手家族企業,所以一個人逃了出來呢。”
“這種事就不要跟別人說了。”杜宏明嚴厲地呵斥住了馬芸慧,後者只能自討沒趣地笑了笑,隨後兩人一起經過我們的身旁,朝着我們身後的那條路走去。
目送他們遠去的背影后,我回過頭來看着賀白樓,但是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嘴裡似乎還在念叨着什麼,但我只能聽清“我不接受……”這樣的字眼,其他的話就聽不清了。
“你怎麼了?”我覺得有些擔心,於是鼓起勇氣問道。
他這才醒了過來,轉過身來注視着我關切的眼神。
“我沒事,只是無法理解他們而已。我覺得人生在世就應該好好享受手中的財富纔對,你想啊,如果突然遇到什麼意外失去了一切,不就什麼都享受不到了嗎?”
也許是我的表情有些複雜,於是他很快轉移了話題。
“我們往前面C區的地方走吧。我想繞着圍牆看看。不過你覺得落日山莊怎麼樣啊?”
“說實話,我覺得自己被騙了,這裡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樣。”
“我也是這樣想的,這裡簡直糟糕透頂。我想你的女朋友一定也很不滿吧?”
“女朋友?”
“是啊,”我們又停了下來,他有些意外地看着我,“那個叫倪安秋的女孩子,她不是你女朋友嗎?”
“當然不是。”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啊!我們哪裡像戀人了?”
我覺得有些不快,明明我們只是朋友關係,一路上卻被許多人錯認爲是戀人。果然還是她太粘着我了嗎?我不禁這樣想着。不過我還是很感激她願意和我說話的。
“怎麼說呢……”他重新開始朝着C區走去,我也跟了上去。
“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沒有,在你和餘佳閔小姐——也就是那位可愛的清純少女——說話的時候,她很明顯在吃醋哦。”
“有嗎?可是我問過她了,我說如果是因爲我光顧着和別人聊天卻沒有和她聊天這一點而讓她生氣的話我會道歉的,但是她說沒關係……”
“你就這樣直接字面理解了?”他一臉震驚地看着我,隨即又笑了起來,彷彿聽到了一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難道不是這樣理解嗎?”不過我雖然嘴上那麼說,心裡卻逐漸明白了賀白樓話裡的意味。
此時,從C區與圍牆之間的路上,武勇新的身影從陰影中出現。我們兩個便停止了交談,不約而同地朝着他打了聲招呼。
“你好,今天的晚餐就靠你了。你是廚師嗎?”
武勇新也試着熱情地回答,只是他的這份熱情顯得有些僵硬。
“是啊,我的手藝是沒有問題的。你……你就是馮繼軍?”
“哎?呃……嗯,是的。”
“哦,那就……沒問題了……”他點了點頭,然後從我們中間穿了過去。
“估計是去找那位可愛的小姐談論有關晚餐的事吧。”他將望着武勇新背影的視線收回來,轉移到我的身上,“不過他剛纔說的沒問題是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啊。”對於這個問題我只能苦笑。
就在這時,我又感覺到了身後的視線,回頭望去,還是一個人都見不到。不過,我敢肯定,剛纔那種感覺,絕對是有人悄悄躲在了某個地方在偷看着自己身處的這個方向。
這個躲在後面偷窺我的人是誰呢?這個人究竟有什麼企圖呢?這一點讓我百思不得其解。不過轉念一想,也有可能是倪安秋吧,她可能是不放心我一個人和賀白樓獨處,畢竟她在休息站的時候曾經說過那種話……
“怎麼了?”他已經走進了C區的陰影中。
“沒什麼,”我趕忙跟了上去,一邊走一邊說,“賀白樓……先生……”
“叫我白樓就好。你有什麼事嗎?”
“呃……好……剛纔你有覺得後面有人在跟着我們嗎?”
“後面有人?”他起先露出一絲驚訝的神情,但是隨即又恢復到原先從容的笑容,“大概是你女朋友吧。”
“我也覺得是倪安秋……不過爲什麼呢……”
“還有什麼理由嗎?當然是爲了監視你的行動啊。真是個控制慾很強的女生呢。”
“她纔不是那種控制慾強的女生呢!”
看着我生氣的表情,他只能迴避這個問題。
“你喜歡她嗎?”
“不是戀人的那種喜歡。”
“也就是喜歡咯。”
“嗯……”
他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彷彿在說“我知道了”一般。
拐過那個轉角後,賀白樓停了下來。
“哎?怎麼了?”
我有些奇怪,但是他卻什麼話都沒有說。爲了看清他到底看見了什麼,我繞到了他的身前。
“喲,你們也在這裡啊!”
一個身影從C區北面的路口走了過來。不過,看似是一個身影,其實是崔久安與邱景明兩人。
“你們也在附近看看嗎?”賀白樓從我身後走了出來用和剛纔一樣的語氣與對面的兩人打着招呼。
“我一個人過來的,在儲藏室那裡看到我們的導遊,隨後我們就一起過來了。”
彷彿是爲了印證他的說法一般,邱景明接着說道:“沒錯,我在檢查這裡的門是不是還好用,但是儲藏室那裡的門卻打不開……不過估計也沒有人會用那裡吧?”
“不過你們剛纔在說什麼呢?我好像聽到了馮同學激烈辯解的聲音吶。”
我有激烈辯解嗎?回想着剛纔的對話,我實在是想不出自己哪裡像是崔久安所說的激烈辯解的樣子了。
“只是關於戀愛的話題而已。你知道的,我們這個年紀啊,總是喜歡談這些話題。”
“哈哈哈,說的沒錯,就連我也有一段青蔥歲月吶,”崔久安豪邁地笑着,“不過,馮同學也可不要只想着戀愛啊,好好讀書纔是真的,不然就會像我這樣咯。”
又是崔久安習慣性的自嘲。
面對他的誤解,雖然我從沒有想過戀愛的問題,但最終還是懶得去反駁他的話。這一路上來究竟有多少人把我們當做是戀人了啊……難不成餘佳閔也……
我趕緊搖了搖頭來揮去腦海中的那些雜亂的思緒。
“接下去,你們要去哪裡啊?”
“回房間咯,這個破地方也沒有什麼看的。你瞧,就連山莊裡的地面上還長着雜草呢!”
“這話應該問你吧,”賀白樓有些諷刺地說道,“你不是導遊嗎?之前你在車上形容的落日山莊可不是這幅樣子的。”
“我怎麼可能知道嘛——”導遊有些不快,想要辯解什麼,但又隨即住了嘴不說下去了。
“好了好了,玩得開心就好。”崔久安出來岔開話題,“既然我們遇到了,一起四處逛逛如何?”
“我沒有問題啊。”賀白樓這樣說着,但是很明顯他的語氣似乎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這時,我突然想到了剛纔跟在我後面的人,於是便回頭去看,沒想到,在陰暗的拐角處,我能看到從後面探出的身影,我能感受到對方銳利的眼睛正在盯着我。
是……誰?
“你在發什麼呆啊,走啦。”賀白樓他們已經走到了C區的北面出口靠近儲藏室那裡了。
“有人在跟着我,我看到他了!”
甩下這句話,我便頭也不回地朝着那個拐角跑去。
“喂,等等!”我甚至不知道這句話是誰說的,現在我最關心的就是從剛纔開始,到底是誰一直在跟着我。
然而,當我跑過拐角的時候,卻與武勇新撞到了一起。
“疼……”由於突如其來的碰撞,我感到心臟彷彿漏了一拍,覺得十分難受,同時由於我的額頭撞到了他的下巴,所以覺得萬般疼痛。
在我們在拐角處相撞之後沒多久,那三人便趕到了。
“這是怎麼回事?”因爲不瞭解詳情,邱景明便疑惑的詢問賀白樓。
“他從剛纔開始就在說好像被人跟蹤了。”
“所以跟蹤他的人是你嗎,武勇新?”崔久安嚴肅地詢問到,這是我看到他第一次露出嚴肅的表情。
“不……不是我……”
“那你怎麼會在這裡。”
“因爲這裡是我的房間啊……我在餐廳倒了杯水就回來了……”他顯得有些慌張,但是這份緊張感是他性格的一部分,並不能因此就斷定他就是跟蹤我的人。
“那你爲什麼要往這邊走?”
“因爲我聽到有動靜,所以就出來看看。”
“動靜?”
“飛快的跑步聲吧。”
聽完武勇新的解釋,大家陷入了沉默之中。
“看樣子事情清楚了,”賀白樓皺着眉思考着,“剛纔的確有個人躲在拐角那裡偷看你,當那個人發現你注意到被跟蹤的時候便逃走了。而武勇新是聽到那個人慌亂的腳步纔出來看看情況的,沒想到和你撞個正着。”
聽着他的解釋,我也深以爲然,覺得事情也許就是這樣子吧。
“作爲導遊我很抱歉你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在晚餐的時候我會徹查的。”
“這就不用了,我估計是私人的問題,是吧?”賀白樓含有深意地看着我,“你可以回去問問你那個同學。也許是她有些嫉妒了吧?我們也不留你了,你回去和她聊聊然後道個歉就好了吧。”
我有些猶豫地點了點頭。除了她,我也想不到在旅行團裡會有誰平白無故地跟蹤我。
“好吧,那我先走了。”
和他們道別之後,我便沿着來時的路回到了餐廳南面的那條路上。本想直接回去問倪安秋的,但是走着走着突然想起另一件挺讓人在意的事,那就是餘佳閔在車上說的關於那個女鬼的問題。
不如趁着順路去了解一下情況吧,反正倪安秋也不會長了翅膀飛了。我這樣想着,便朝着餘佳閔的房間走去。
沿着餐廳東側的路,我來到了餘佳閔的房間門口。
“在嗎?”
聽到我的敲門聲,餘佳閔急忙打開了門。
“是你啊,有什麼事嗎?”她的臉變紅了,大概是很少有男孩子到她的房間去吧。
“嗯,是關於你說的那個女鬼的事,我覺得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所以來看看你的情況。”
“哦……”她彷彿是在追尋遙遠的回憶一般思考了許久,最後突然想到了什麼似地,慌張地說,“原來你是在說這件事啊,我還以爲沒有人會在意呢。快進來吧,在裡面聊。”
我先是推脫了一會兒,但最終還是步入餘佳閔的房間。我們就這麼並排坐在一旁靠牆的椅子上,左邊是門口,右邊是一張單人牀以及一扇通往外面的窗,眼前是一張小桌子。在牀的對面是一扇通往廁所的門。說是廁所,想必也是和我房間一樣,只有簡易的設施吧。總體來說,佈局和自己的房間非常相似。
“呃……”我也有些緊張,因爲除了倪安秋之外,我還從來沒有主動和女孩子說過話。
“剛纔你說……你想要問一下關於……那個女鬼的……事?”
“嗯,沒錯。我想知道到了這裡之後你覺得怎麼樣?還會有那種不安或是害怕的感覺嗎?”感謝餘佳閔拋出了話題,我覺得自己的緊張有了些許緩解。之前雖然有過和倪安秋兩人在她的家裡過夜的事,但是那時的感覺卻和現在完全不同。
“謝謝導遊給我這個房間,這裡很好,兩旁都有人,給我一種安心感。只是……”
“只是?”
“只是這張牀靠着窗戶讓我覺得很不舒服……”她一邊說着,一邊不自覺地望向那扇有些髒了的玻璃窗,隨後又低下頭去,似乎在想着什麼的樣子。
我回想了一下,自己和倪安秋的房間的佈置,似乎都是窗戶在門口旁邊而牀在對面。
“那麼我來幫忙把牀搬到牆邊吧。”
我一邊說着一邊想要站起來,但是一旁的餘佳閔卻搖了搖她低垂的頭。
“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沒有關係。因爲在哪裡都一樣。不管是有人幫助也好,還是沒人幫助也好,我都會……”
“這不一樣!”聽着她有些悲觀的想法,我立刻予以激烈的反駁,言辭的激烈程度甚至連我都沒有想到,她也似乎嚇了一跳的樣子。
“其實我是明白的……有人幫助與沒有人幫助是完全不一樣的……由於我的出身,所有不管是哪個時候的同學,都看不起我,都叫我私生子,並且由此衍生出許多謠言,有些人甚至惡語中傷我。我知道,我知道他們需要一個人作爲他們集體排斥的對象,但是……但是這個人爲什麼偏偏是我!這是我最最無助的時候……而我的母親還在這個時候去世了……就在我和你一樣,覺得生活充滿了不幸,覺得不管自己怎麼努力都無法獲得幸福的時候,是他們解救了我,是他們讓我明白了自己的生命的價值!”
此時我想到的,一個是表哥金明勝,另一個便是她,倪安秋。
“其中一個……是倪安秋同學嗎?”
“沒錯,多虧了她,我總算有了一種朋友的感覺。我非常地感謝他們,因爲他們幫助了那個最無助的我。正是因爲如此,我才明白,其中的區別。所以,請你不要再說這種話了,我……我會幫助你的,幫助你逃離那個幻影,回到日常的生活中去的。”
沒了剛開始的時候的激情,緊張與害羞的感覺漸漸從心底升起,我的聲音也越來越輕。最後忐忑不安地說完後,我便低下頭去,等着對方的迴應。
“那個鬼……就是……你啊……”
然而,作爲迴應,我聽到的,卻是這些意味不明的話。看着我不解的樣子,她輕輕搖了搖頭。
“沒……沒事……謝……謝謝……真的……謝謝……”
她一邊說着,一邊流出了感動的淚水,並且隨着這份感動的深入,她的哭聲也越來越大,我甚至能從中聽出她那撕心裂肺的來自靈魂深處的悲傷。究竟是什麼,讓她如此難受,如此痛苦呢?
很久之後,餘佳閔的情緒纔有了些許好轉,一邊起身的同時還不忘記擦去眼角掛着的淚珠。不過即使如此,卻沒有將淚水擦淨,而且她說話的聲音裡還是帶着哭腔,以至於整個聲音都變了調。
“不好意思,我……我耽誤了你……”
“沒關係的,不過,你剛纔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啊?你在說……什麼?我剛纔什麼都沒有說呀……”
看她那閃爍其詞的樣子似乎是不想告訴我這個問題的答案,於是我也沒有追問下去。不過,那句“那個鬼就是你”究竟是什麼意思呢?這個問題恐怕會一直橫亙在我的心中吧。
“對了,剛纔倪安秋來找過我,她還讓我稱她爲小秋呢。”她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換了個話題說道。等着我回答的時候,她趁機擦去了剛纔殘餘的淚水。
“哎?她來找過你?”
“對的,不過她似乎有些奇怪,她跟我說什麼如果不介意的話就代替她照顧你……”
“她是生氣的樣子嗎?”我不禁想到之前賀白樓說的話。
然而餘佳閔卻是搖了搖頭。
“不是,她還哭了,哭得很傷心,說她不能再照顧你了,不能和你在一起了,所以要拜託我。”
倪安秋……哭了?不能照顧我了?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啊!我百思不得其解。在我的印象裡,倪安秋一直都是一個活潑的女孩子,即使是在灰心失意的時候也總是保持着樂觀的笑容,她的招牌似的狡黠笑容至今仍一直烙印在我的腦海中,這樣的女孩子究竟是遇到了什麼事纔會哭成那樣呢?還有……不能和我在一起了,又是什麼意思?她可從來沒有說過要和我分開啊,今天早上來接我的時候,週五分別的時候,週二放學的時候……這些時候我們明明還是和以前一樣啊……
等等……週二的時候?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一個當時就困擾我的問題。那天,倪安秋難得地遲到了很久,而且和我說話的時候也顯得很不開心,還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我覺得奇怪還問過她,但是她卻藉口說肚子不舒服。很顯然,今天她在餘佳閔這裡的奇怪表現就和那天的什麼事有什麼關聯吧。一想到這裡,我便覺得有些擔心,是什麼樣的事情會如此嚴重呢?還有個更重要的問題,倪安秋真的會離開我嗎?
“她還說了什麼嗎?”我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
“呃……還有些不重要的……”看着我着急的樣子,她反而扭捏了起來,羞紅了臉,緩緩低下頭去,雙手緊握於胸前。
“是什麼?”我打斷了她的話,希望她能快點給出我想要的答案。
“呃……她說她覺得我們挺配的……呃……說是成爲戀人也沒有關係……讓我可以的話……”
“我拒絕。”
“啊?”餘佳閔愣了一下,然後原本就很紅的臉就更加紅了,“我……我當然沒有這種想法,只是……小秋她……”
“她在開什麼玩笑啊!”
我丟下不知所措的餘佳閔,飛快地跑了出去,跑回到倪安秋的房間,沒有敲門就推了進去。
房間內的倪安秋似乎嚇了一跳,不過轉而顯示出想要壓制着笑意的樣子。
“你怎麼來啦,想我了嗎?”
“對不起。”我沒有理會她的那句玩笑話,以一種異常嚴肅的表情和語氣一邊向她道着歉,一邊朝着她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哎?”看着我這幅鄭重其事的樣子,她的笑意已經完全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困惑與不解,“你有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嗎?”
“我很抱歉來到落日山莊之後,就一直忽視你的存在,真的非常抱歉。”我很誠懇地說道,這並非虛假的道歉,而是真真實實的發自內心的歉意。
“我都說了沒關係啦……我……我不在乎這些……”
“但是我在乎啊。我不想……不想離開你……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你在說什麼蠢話啊,”倪安秋無力地笑着,“如果要表白的話也不必這麼嚴肅哦……”
“我是說認真的,倪安秋,你真的要離開我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要你……”
“這種鬼話聽誰說的啊。”終於,始終搞不清楚狀況的她也有些不耐煩了。
“餘佳閔,我剛纔在她房間聽說的。”
“她瞎說的吧,”倪安秋聳了聳肩,“我可不會無聊到跑進某個我不認識的人的房間然後一邊大哭一場一邊說些無聊的蠢話。”
聽到她的這句話,我又重新擡起了身子。
“倪安秋,我剛纔……沒有說你哭過啊。”這是一個老套的伎倆,但是倪安秋還是上鉤了。雖然覺得很抱歉,但是事到如今我更關心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什麼讓倪安秋會傷心到這種地步。
“我上週二的時候就覺得你不太對勁了,果然這兩者之間是有什麼關係嗎?”
但是倪安秋只是陰沉着臉,似乎不打算回答我的這個問題。
她是在生氣嗎?還是在猶豫?猶豫該不該說出來?又或者是……悲傷?
“你說話啊!我想很知道……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也想……我也想幫你啊……”
“哼,笨蛋,你幫不了我。”她試圖微笑,但是卻已經完全笑不出來了。
“你不說出來誰也幫不了你。”
“唯獨這件事,我不能告訴你。”
“爲什麼啊?和我有關嗎?”
她又沉默了。
“這樣吧,”重新開口後,她謹慎地說道,“這些問題的答案就作爲週五你的生日的附加禮物告訴你好了。”
“爲什麼現在不能告訴我?”
“現在還不行。雖然這五天都一樣,但我還是想……”
“那麼你一定要守約,到了週五一定要告訴我。”
“難道我沒守約過嗎?”
仔細一想,確實,倪安秋一向是隻要約定好的事就一定會做好的。因此,在仔細思量之後,我暫時對她的話放下了心。既然她現在還不想提,那我也沒有必要逼問她,等她想說的時候再說好了。
不過眼下,除了之前在餘佳閔的房間裡聽到的這個有些古怪的消息之外,還有另一件事讓我非常在意。
“那我再問一個問題,你剛纔在跟蹤我嗎?”
“哎?我?跟蹤……你?”她顯得有些呆滯。
“不是你嗎?”
“你不是都知道我在餘佳閔的房裡了嗎?我哪裡來的時間跟蹤你?不過你說的是真的嗎,該不會是你的幻覺吧?”
“之前我也以爲是幻覺,不過後來我看到了,確確實實地看到了,當時武勇新也聽到了那個人逃跑時候的腳步聲。所以肯定沒錯,落日山莊裡有人在跟蹤我。”
聽完我的話後,她立馬陷入了沉思中,看上去彷彿是聽到了什麼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
“原先我還以爲是你,不過現在看來不是啊……”
“笨蛋,是我的話哪裡會跟蹤,我早就跑上去拉着你的手和你一起走了。”
“也是。”想到這裡,我不禁苦笑。
“希望那個人不會對你有不好的企圖吧。”她在無意識中說道,我問她這是什麼意思,但她似乎沒有聽到,看來她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思考着什麼問題。
於是想着再留下去也沒有什麼用,並且短短半天時間發生的事情已經讓我有些喘不過氣來,所以道別之後我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看了下時間離晚餐還有很久之後,便獨自一人靜下心來思考,思考這一整天帶給我的怪異感受。
從最初開始,事情最初是父親陳天華給我落日山莊的票,一切就是從這裡開始的。不過說起這件事,那天父親的態度也有些異常,比如說最關鍵的一點是,他爲什麼要急着給我這張門票?爲什麼還特意爲我準備好行李,甚至又讓我出去玩玩?這些問題我都一下子想不出答案來。
接着,便是上週二倪安秋顯得有些古怪的事。這件事當時我並沒有留意,但是現在聽了餘佳閔的話後就開始相當在意了。不能再照顧我了?要和我分開了?究竟是什麼樣的事呢?那天之前她還好好的,難道是週一晚上發生了什麼事嗎?
然後,便是在車上聽到的餘佳閔遭遇女鬼的問題。那個女鬼究竟是誰呢?如果真是餘佳閔小時候的遭遇的話,又爲什麼現在纔出現呢?還有,爲什麼她會說我就是那個女鬼呢?這裡面有好多想不明白的問題。
最後,就是那個緊跟着我的人。那個人究竟有什麼企圖呢?如果不是倪安秋和餘佳閔,也排除和我在一起的賀白樓、崔久安、邱景明,那麼就只剩下徐雄、武勇新、鍾若芳、路易斯、馬芸慧和杜宏明,可是我又不認識他們,他們爲什麼要跟蹤我呢?是鍾若芳嗎?因爲我總是發現她在偷偷看我,難道是她?但是這其中又有什麼理由呢?真是想不明白。
剛來落日山莊就遭遇了一大堆的謎題,我不禁開始懷疑自己參加這趟旅行是否正確。自己原本幻想的愉快之旅正在慢慢地變調了。
橫亙在中間的關鍵究竟是什麼呢?我怎麼想都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