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存在究竟是否有價值?”這是我以前一直追問自己的問題。
在那時,我總是覺得自己的存在沒有價值,也沒有意義,就彷彿即使突然把我從這個世界上抹消了,周圍的世界也不會有任何變化,沒有人會爲我的消失而哭泣,因爲我的存在沒有意義。周圍的人都有着他們自己的朋友圈子,並且維持着這個圈子的平衡,我根本就沒有插手的餘地,當然,也沒有插手的資格。他們都很討厭我,不管是班裡的同學也好,還是家裡的父親與傭人也好,大家都是一樣的。就算我消失了,他們的生活都不會有任何改變,不,甚至會有人感到高興也說不定呢。
我就是這樣一個令人討厭的存在,然而這一切的源頭,卻不在我身上。僅因爲我是一個來路不明的孩子就要被這樣對待,不是太殘忍了嗎?只是因爲自己的出身,卻要讓我揹負起這樣的命運——沒有人關心我,沒有人會爲我的傷心而哭泣,沒有人會爲我的消失而驚慌……
不,也不全是這樣!
至少在我這悲苦的一生中,有這樣三個人對我來說彌足珍貴,他們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沒有他們我就活不下去。他們三個,大概是我在這世上唯一能依靠的,唯一能從他們身上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意義的人。
第一個是我的母親。她已經去世了,在我高一那年年初的時候在當地的一家小醫院裡過世的。在此之前,是她一直在含辛茹苦地日夜工作,才支撐起我最基本的生活。她一直都在爲我着想,一直都在爲我考慮,從來沒有在意過自己的生活。她甚至爲了我,而不惜跨越千里找到了我的父親陳天華。也不知是出於對於私生子的同情還是母親的威逼,家境富裕的父親最終答應給我生活費,而在母親過世後,我也藉着母親曾經爲我爭取下來的機會,以親戚的孩子這樣的名義,住在了父親陳天華的家裡。
第二個是我的表哥金明勝,他是陳天華最後的一個沒有斷絕關係的親戚的孩子。金明勝已經是個大學生了,有時候會讓人覺得他有些慵懶,但是實際上他觀察力敏銳,又十分溫柔,善解人意,讓人覺得很好相處。他很愛讀書,但是又不像書生那樣文質彬彬,真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也正是因爲他是我在這個家裡唯一可以遇到並且理解我的人,因此我也和他很親近,並親切地稱呼他爲“表哥”。
第三個,便是我的同學倪安秋。最先認識她的時候,她明明是個靦腆的女孩子啊,可是認識久了之後,她卻開始漸漸地“暴露本性”了。除了每天都充滿活力的樣子之外,她還有一些其他的特性,比如總是喜歡做一些愚蠢的惡作劇,冷嘲熱諷她不喜歡的東西,又或者是假裝不滿的樣子把錯誤都推到我的身上,不過以上這些她都是會很快就會裝不下去而笑了出來,也正是因爲如此,我也沒有辦法再多說些什麼。另外,那副狡黠的笑容簡直是成了她的招牌笑容了,就彷彿是一個小鬼的詭計得逞時露出的那種笑容一樣。
不過,話雖這麼說,她倒也不是那種很強勢的女生,有時候也會顯出呆呆的一面,讓人忍俊不禁呢。並且她似乎也特別對一些周圍的小事感興趣。和她說話的過程中,我也能感受出來她似乎是個有些敏感的女孩子,對於我話語中的一些微妙的言辭,她總能將其挑了出來,然後擺在我的面前讓我解釋。當然,這種情況還算少數,不過隨着時間我更加確定了她的敏感性格,也因此尤其注意自己的言行。
要說我們的關係的話,最初只是因爲她是唯一一個和我說話的同學而略微感到一點興趣,接着便把她當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可是到了後來,也就說不清楚是不是僅僅把她當成朋友了。即使如此,我還是不願意承認自己或許喜歡倪安秋,只是覺得這不過是朋友之間親密的表現,至少在“那個時候”之前,我都一直堅信着這一點。
以上三位,即是我的生命中最爲重要的三人,也是我活到現在唯一當成朋友的三人。當然,我從來也沒有習慣於沒有朋友的生活,我也渴望能夠找到朋友,在合適的場合我也會適度地表現一下自己,但是這樣的行爲並沒有什麼收穫,在班級裡,除了倪安秋之外,我還是沒有別的朋友,在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說了。而在這次的落日山莊之旅中,我也曾經以爲我遇到的那些人都將會成爲我的朋友,然而……
那次五日遊毫無疑問是一次地獄之旅,參加旅行團的12人中有10人都被殺手奪去了性命。
回想那次地獄之旅,所謂的序幕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是從父親無數次的侮辱開始的嗎?還是從母親病逝開始?或者是源於父親的強迫?那場車禍?還是從兩人的相遇那時開始?又也許是將證件放入自己胸口的那一刻?擁有自己的演藝夢想那時?提着行李的那個時候?又或者是來自於對渴望之物源源不斷的慾望?戴上溫和的面具那一刻?還是對於危險之物的無限渴求?
如今我已經沒有辦法明白了,所有的這些都交織在一起。姑且就以那張門票爲所有事件的序幕吧,重新呈現那場悽慘的落日山莊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