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恩衣記得一家人嘻笑打鬧的場景,那時,天空那麼藍,那麼藍,彷彿綢緞,擰出水來,那種藍,你無法想象,它還有黑和灰,並且無限可能的存在於她們身邊!
“恩衣!”一次沈薰衣不由自主的喊她:“你說,像心衣這樣子的,他有煩惱嗎?”
“不知道!”
“應該!”沈薰衣選詞擇句說:“好像沒有吧,你看他,老爸老媽照顧,管吃管喝的,有穿有住,會有什麼煩惱呢?說真心話,許多時候我都特別羨慕心衣!”
那時的心衣側着頭,天真無邪,無憂無慮,聽到她們討論,他側頭微笑或默默羞澀。但現在的他腦袋上裹了厚厚的白綾,是孝嗎?
沈恩衣想,這大概就是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禮儀,她從未見過屍體,飄然說過飄然的父親。
“手裡拿着紙錢,臉上蓋着也是!”
但心衣的臉上沒有,他的臉除了腫脹的腮幫還是平靜溫和,一生之中特別的之最!
“他走的時候應該很快!沒有掙扎沒有病痛!特徵很像腦溢血!”
除了臉,他的衣服和手,還有腳,手抓了錢紙,但已經疆硬,明顯感覺是人強行塞進去的。服飾暗沉,加之疆直的腿鞋,顯現給人的是一種陌生而又望而生畏的亡人心如死灰的着裝打扮。
看了一會,沈恩衣和沈薰衣兩人都因爲什麼事情走開了,很急速短暫的一件事,僅一會,兩個人又走了回來,沈恩衣再去看棺內,心衣嘴巴和鼻子流出了暗紅色的血,這更加證明病痛,更加證明腦溢血。
“如果當時有人在他身側,用針給他放血就好了,我就見過腦袋放血的,就這樣拿根銀針,一針子下去,腦血飛濺,像噴泉一樣,放完人就好了!”
“萬一放不好呢?”沈恩衣後來和沈雲衣商量着說道:“人家那是好心,所以才那樣說,但經常會有好心辦壞事的情況,這遺憾又後話的事只能是安慰的說說,本身腦袋瓜的事就兇險萬分,萬一放不好呢?換作你,放不好擔人命案你救不救?這病不好救!”
沈恩衣說完大家也都沉默,心衣死於腦溢血而並非重活勞傷而死多少給她一些安慰!
心衣!心衣!哥哥!哥哥!沈恩衣的心碎成了碎片,唉!
“恩衣,我們過去,給他們搬個長沙發椅子怎樣!”沈薰衣道!
“長沙發椅子搬下來會不會太擋!”沈恩衣問!
“不會!倒是椅子在哪?”
“三樓!”
兩個人上到二樓,看到因爲堆放擁擠的樓道,都放棄了上三樓的行動!
“我們把那邊的房間整理一下,東西搬出來,空了用!”沈薰衣說!
心衣的東西隨即打包,一一裝了起來,沈薰衣揀,沈恩衣拔囗袋子。
“這套衣服,唉,真新!”
沈恩衣一看,是兵工廠的衣服,上回吃飯,心衣就穿了它,總體感覺真帥!
“是呀!媽纔給他買的!”客廳內,兩人把心衣的東西一收,客廳隨既空了出來,心衣的房間,心衣的東西一收,房間隨即也空了出來。
納姐走過來幫不上忙的說:“唉,我不知道怎麼弄,我還是幹些別的吧!心衣舅舅的東西,過段時間給他送,給他燒掉,他呀!現在背了太多東西,你一下子給他,太重,他背了走不動!”
這話好多人說過,但唯獨這次,沈恩衣聽得真真切切,銘心刻骨。以前,納姐姐看到恩衣,她說:“沈恩衣,你現在成了城裡人,亨福享慣了,還會洗碗做飯折衣服嗎?”
她的話是好話,可在風塵撲撲的沈恩衣聽來特別尖銳與諷刺,偏偏她又那樣子酸溜溜且陰陽怪氣的,且當了許多人的面那樣子說。言下之意是沈恩衣忘本忘恩,十指不沾陽春水啦!
後來,母親不斷且不自覺的講了納姐姐的許多好話!
“她幫我們家打米呀!她幫我們家!”
“什麼事?那好,我去問問納姐姐!”
有時付錢,有時嘮嗑,但總是幫的真切和多數,漸漸的,沈恩衣也就自己內心服軟與妥協,終究還是遠親不如近鄰呀!
父親養了幾年最後全都跑了的貓,父親餵了多年最後全都死了的鳥,父親唱了許多年最後忘詞的歌,父親年輕時不做老了卻樣樣俱到的家務!
母親餵養了一輩子最後死了的兒子,母親愛着卻唸叨了一輩子的父親!母親操了一輩子心依然破碎的家!唉!
納姐姐,按輩份,沈恩衣確實叫她姐,且她們還是家頭人。
“如果你碰到她,就叫納姐姐,但如果你碰到她的老公,你就叫表哥?”母親說。
“納姐姐!姐姐的老公,爲什麼我不叫姐夫?”
“你可以叫姐夫,但她老公的哥哥你要叫麻二哥!”母親再三叮囑說:“記住了,千萬可別叫錯了!”
“叫錯了怎麼樣?”沈恩衣仰着小小的腦袋,打破沙鍋問到底地問。
“叫錯了,第一,別人會覺得你沒禮貌,第二,別人會不高興,會認爲你沒教養或者家裡的老人沒教好!”
說歸說,在稱呼方面,沈恩衣還真的一次也沒叫錯過,原因在於,首先,她聽從母親建議並且準確無誤的表達出來,人們聽她“表哥表姐表大爺”的叫着暖心的同時也完全合乎情理。
在稱呼方面,沈恩衣不僅叫出禮貌與甜蜜,更喊出驕傲與讚賞,人們得到讚賞,自然是給予她同樣友好且熱心的回報。
衆人的回報又讓她獲得無數暢通無阻的優待!
納姐姐的老公,人們叫他校長,但他既不是老師更不是隊長,人們不會憑白無故這樣喊,總有人知道故事,總有說不完的故事。
像沈得衣沈大王,大王這個封號就是有天他去一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村的地方行騙。
封號那天沈恩衣也在,由沈恩華大老遠的喊:“沈得衣!沈得衣!”
沈得衣聽了還以爲好事將近,也出門大喊:“什麼事!”
沈恩華說:“沈得衣大王,你是什麼王?死亡的亡?你這個小兔崽子,你居然連我的老丈人都騙,你人到那裡,光明正大地說你是我兄弟,他們會怎樣嘛,少你吃少你喝了?你既然有心和我老丈人,也是你親爺攀親戚,你真名實姓怎麼樣嘛?居然嘴巴一擡,說自己是什麼大王!”
沈得衣自知理虧又事情敗露,於是一溜煙跑回家了,這事臭名遠播,一傳十,十傳百,全村人也就全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