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那個房間,樓下那間靈堂,將來,父親造了棺材,父親和母親的,兩個人兩口,家裡擺放兩口棺材,沈恩衣更不敢獨自呆在家裡了。
“我以後死了,不用這些東西!白綾,棺材,哭泣,葬禮,我只要一身乾淨衣裳,還有一點兒花的芬芳!”
下午一些的時候,沈雲衣和李啓霍把開關和燈頭買回來了!
“恩衣,你和我們一起回去明天再來還是?”沈雲衣望着她,說完又去問沈薰衣:“薰衣,你待會兒回不回去!”
“不回了!”沈薰衣意志堅定的說:“不回了,我留下來陪老爸老媽他們!”
沈恩衣於是也決定着:“我也留下來和姐姐,兩個人,做什麼事也好商量!”
三個堅強的姑娘於是決定凡事有商有量,統一戰線和父母一條心,決不能讓別人看扁!決不傷人心鬧矛盾的讓別人看笑話。
沈雲衣工作繁重,李啓霍更是打算請他的親朋好友們全部都過來準時參加明日心衣隆重的葬禮,他的兄弟姐妹要打理,親朋好友也要打理,葬禮要的東西他們也要回城買,總之安排好這又馬不停蹄趕那兒!
商量好後,沈雲衣和李啓霍驅車回城,沈恩衣和沈薰衣則坐到客廳!
“薰衣,你弟弟的葬禮,你請不請隆鬆!”蕭鶴問!
沈薰衣說請。
蕭鶴於是又問沈恩衣同樣的話!
“恩衣,你哥哥的葬禮,你請不請!”
沈恩衣說:“母親,哥哥不去也去了,形勢上的東西,請隆鬆的話一拔也就夠了!”
“你說什麼?”蕭鶴很大聲的喊到:“姐請一拔你請一拔,請兩拔隆鬆能花得了多少錢?況且你就一個哥哥,一生中唯一一個親哥,現在他死了,你作爲他的妹妹,請一拔隆鬆怎麼樣?好歹他也來過這人世之間!”
沈恩衣聽了母親的話心更加冰涼透底,又如當胸利箭,她感覺這時的母親一點兒不可憐,不僅不可憐而且悲哀至極。
這感覺就像她生小孩,母親從北方到南方,千山萬水去探望照顧她一樣,寶寶,她,母親,三個人躺牀上。
母親說:“你們這裡死人不用棺材嗎?”
面對新生兒,沈恩衣認爲母親不應該在孩子面前說這些死不死的話,她於是給母親甩臉色,責怪她爲何這樣說。
生寶貝時,在醫院,還是母親去照顧她。
一次母親去廁所迷了路,手術後麻藥散去,恩衣疼痛難忍,寶貝又哭得厲害,沈恩衣叫母親,母親!久久不見她的到來!
於是沈恩衣難過,寒心!認爲母親失職!母親有生她養她之責!
那一刻,沈恩衣充滿報怨,她自私無識,認爲這個被她稱之爲母親的人,一定吻她眸遮她醜,保她一生榮寵,她的心同樣作爲一個母親,她給了她生的寶寶和寶貝,關鍵時刻,又牽一髮而動全身。
寶寶,寶貝不好,她就怪母親,而她忘了這個給她血肉生命,養育扶持她的偉大女人的好和善,在生她的和她生的人之間,不用思考不用權衡,直接的選擇後者。
老人和小孩,老人有照顧並且保護孩子的義務!
它們的區別在於,孩子成全她作爲人母的私心!
黑天使的羽翼在晃動,豬油更是蒙了心!
沈恩衣,你有罪!你對母親大不敬,你是罪人,快跪下來領取你的罪狀,去府首稱臣的獲得這個女人的原諒,讓她懲罰你吧!
沈恩衣記得小時候,所有的過往均像將來墓誌的碑文一樣,有罪領罪,有罰領罰。
所有的回憶都像刻刀,她的記憶一刀刀,一刀刀的刻上史記。
沈恩衣,你是個不知感恩,厚顏無恥的膽小鬼!
客廳裡,母親一步不讓的說:“就請兩拔!”
沈恩衣說:“哥哥已逝,逝者已矣,形式上的東西可以少些,比起心衣哥哥的葬禮,我更擔心葬禮之後你和父親的日子,你們的生活要錢,你們……”
這時,舅舅也走了過來,他聽了一會,說:“恩衣講得對,形式的東西多點少點也無所謂,重要的還是生活的人,相信逝去的人也希望他的家人很好。”
“就兩拔龍鬆,那個花不了太多的錢,兩攏龍鬆熱鬧家,恩衣如果不肯,這錢大不了由我自己來出,我只有心衣這麼一個孤兒!”
有一刻,沈恩衣覺得母親不講道理且不可理解,母女倆隔了千里萬里,她失去了她一生中唯一的兒子,可是她不曾也是,失去了她一生中同母而出的哥哥!
她的婚姻失敗,親人離世,既將面臨的房貸,蒼蒼老矣的雙親,還有不明世理的林寶寶,林寶貝,甩手不等於脫了責任!
母親爲什麼就不能通情達理或者設身處地爲她着想一點?她們兩個,存在於兩個世界,你走不出來,我也走不進去!
氣氛一直疆持,也還是許多年後,沈恩衣才發現,明白,自己與母親意見分崎的真實原因,自己沒錢,自己買了房,房貸的壓力,爲人的壓力,這些壓力,把她壓得也尖酸,刻薄!
那一刻,那些年,因爲不知道小三,餘子表,因爲蠢,沈恩衣獨恨那個和她生兒棄子,結婚又離婚的男人林以辰!
這個人,無情,貪婪,恐怖!他獨佔她的青春十餘年,可他的青春呢?十餘年,可曾有一年,一月,一天,真真正正,給她擁有過?
這個人,損耗她的精力,磨去她的耐心!只要他一出現,她的整個人,整個世界,都無可避免,跟他傾斜!
沈恩衣於是寫下:“我顫復整個世界,只爲了扶正你的斜影!”這樣複雜又無奈的心情!
小時候讀書,逃學一天對人生沒什麼影響,可逃工一天就直接扣幾百或者開除。
葬禮上請一拔隆鬆和請兩拔隆鬆對葬禮沒什麼影響,可借貸一天不還,噢,老天!沈恩衣吸了口氣,看母親那麼悲傷,她終於心平氣和,輕聲說:“那請兩拔吧!請兩拔!”
小時候,一次母親謾罵,沈恩衣氣得離家出走,那是晚上,母親斷定她也不敢走遠,實際上沈恩衣也沒走太遠,前有觀音,再有森林,孤墳野鬼,她一心想去二十里地外的二姨娘家。
姨娘不會罵她打她,有時還安慰鼓勵,她怒氣衝衝,結果她甚至連出村的勇氣也都沒有。
她無地方而去,於是去了村子裡的一塊田。
以前二姨說表哥離家,獨自去了花田美美滿滿睡一天。
“小兔崽子,我們生你養你,自己做錯事情,大人講兩句怎麼了,講兩句就離家出走,講兩句就藏着不出來,山上有毒蛇蟲獸,萬一傷着痛着怎麼辦,都是娘心上的心頭肉呀!誰捨得無緣無故去罵?”